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开始警校生活 ...


  •   第二章:开始警校生活

      一、初试锋芒

      开学典礼的余温尚未散尽,我们便被直接拉到了操场,开始了警校生涯的第一次队列训练。此时的太阳早已挣脱云层的束缚,高高悬在头顶,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操场的水泥地面被晒得滚烫,脚踩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热量透过薄薄的作训服鞋底往上窜,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鞋底烤化。

      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的额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有的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尖锐的涩痛,让我忍不住想闭眼揉搓。可我不敢,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站在队列前的张教官,眼神犀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正来回踱步,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们的教官姓张,名叫张振涛,正是早上开学典礼上那个身姿挺拔的总教官。他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是常年在户外活动被晒出的健康黝黑,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据说是早年在特警队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因为一次任务中伤了腿,才转到警校担任教官,但那份属于特警的干练与威严,丝毫未减。

      “都给我站好了!”张教官的声音突然在队列前炸响,像一声惊雷划破寂静,在空旷的操场上远远回荡,“纪律不是挂在嘴边的空话,是从一点一滴的细节里磨出来的!这点太阳就受不了了?别以为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警察了,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卷铺盖回家!”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作训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双腿更是酸得厉害,像是灌满了铅,每一秒的站立都像是在跟自己的极限较劲。可我咬紧牙关,努力挺直腰板,目光平视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报告!”突然,站在我斜前方的一个男生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窘迫。

      张教官立刻停下脚步,大步走到他面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什么事?”

      那男生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教官,我……我眼睛里进汗水了,实在忍不住……”

      张教官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没有丝毫缓和,依旧严肃得让人不敢直视:“忍着!”两个字掷地有声,“这才只是开始,以后你们要面对的情况,比这艰难一百倍、一千倍!罪犯不会因为你眼睛进了汗水就停手,群众不会因为你不舒服就不需要帮助!连这点小事都忍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别人?”

      那男生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眨着眼睛,试图缓解那股涩痛。

      我心里暗暗佩服张教官的严厉,更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警察这个职业,从来就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胜任的,它需要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忍耐力。我深吸一口气,把校训“忠诚、严谨、勤奋、为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每念一个字,就感觉自己的腰杆又能挺直一分,双腿的酸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你,手指没并拢!”张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停在了我旁边的一个男生面前。那男生个子不高,站在队列里不算起眼,此刻被教官点名,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报告教官,我手……我手有点抽筋……”男生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小声解释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在警校,没有‘有点’这种说法!”张教官的声音陡然提高,却并不带侮辱性,只是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要么行,要么不行!撑不住可以打报告出列,没人笑话你,但不要找借口!能做,就做到最好;不能做,就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明白吗?”

      “明白!”那男生像是被激发出了一股劲,猛地提高了音量,尽管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却努力地将五指并拢,贴在裤缝两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个小时的军姿训练,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当张教官终于下令开始练习齐步走时,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可真正练起来才知道,看似简单的齐步走,要做到全班几十个人整齐划一,简直是难如登天。

      “一、二、一!”张教官扯着嗓子喊着口令,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嘶吼而有些沙哑,“注意摆臂的高度!幅度!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一群各走各的散兵!谁慢了半拍自己心里清楚,别拖累整个队伍!”

      我们在操场上来回走了十几遍,汗水早已浸透了作训服,从领口到裤脚,没有一处是干的。有的同学开始显露出疲态,肩膀垮了下来,脚步也变得拖沓松散。

      “停!”张教官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加练,但还是不敢有丝毫犹豫,迅速趴在了滚烫的地面上。水泥地的热量透过薄薄的作训服传来,烫得人后背生疼。

      “我知道你们累了。”张教官站在队伍前面,目光扫过每个人,“但你们记住,警察的工作里,从来没有‘累了就可以休息’的道理。罪犯不会因为你们累了就停止犯罪,群众不会因为你们累了就不需要帮助!所以,你们必须学会在疲惫中坚持,在极限里突破!十个俯卧撑,开始!”

      “一、二、三……”我们用尽力气支撑着身体,手臂因为酸痛而不停颤抖,汗水滴落在地上,瞬间就被蒸发掉。每一次撑起,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没有人放弃,嘴里的计数声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

      做完俯卧撑,我们重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开始队列训练。奇怪的是,这一次,大家的动作反而比之前整齐了许多,脚步也更加有力。仿佛那十个俯卧撑,不仅释放了身体里的疲惫,更凝聚了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让我们明白了“坚持”二字的分量。

      训练结束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给操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张教官看着我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很浅,却足以让我们松一口气:“不错,总算有点样子了。”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记住今天的感受,警校这两年,你们会无数次感到疲惫,感到绝望,但也会无数次突破自己的极限。这就是成长,是你们必须经历的过程。解散!”

      大家刚想欢呼,张教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对了,晚上有体能测试。绕操场跑三圈,1200米,不合格的,加练到合格为止。”

      林晓刚要出口的哀嚎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兴奋表情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我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喉咙,想起早上赵建国学长说过的话:“警校的操场,是个神奇的地方,它能让人哭,也能让人变强。”当时还不太明白,现在却隐隐有了些体会。

      二、食堂里的烟火气

      晚餐时间的食堂,像一场无声的竞赛。不锈钢餐盘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筷子敲击碗碟的“当当”声,还有大家狼吞虎咽的吞咽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活力的交响乐。每个人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埋头苦吃,仿佛要把下午训练消耗的体力全部补回来。

      我刚咬了一口白面馒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林晓已经在啃第三块红烧排骨了。他的嘴角沾着褐色的酱汁,说话含糊不清:“多吃点,晚上跑步才有劲儿,不然跑一半就得掉队。”说着,又夹了一大块土豆塞进嘴里。

      李阳坐在我旁边,正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把菜里的葱姜挑出来,动作仔细得像在做什么精密实验。他发现我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对葱姜过敏。”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高中时在实验室不小心接触了混有葱姜成分的试剂,休克过一次,从那以后吃饭就特别小心。”

      坐在李阳对面的赵磊闻言,默默把自己餐盘里的一盘清炒菠菜夹了大半给他:“这个没放葱姜,多吃点绿叶菜,补充维生素。”菠菜绿油油的,还冒着热气。

      李阳感激地看了赵磊一眼,把菠菜扒拉到自己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邻桌的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下午的训练。有人说张教官太凶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有人抱怨作训服的布料太硬,磨得皮肤生疼。

      “你们看那个张教官的手了吗?”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突然压低声音说,眼睛里带着点崇拜,“他的虎口那里有厚厚的茧子,肯定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一看就是真枪实弹练过的!”

      我下意识地想起下午站军姿时,张教官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关节分明,虎口处确实有一块明显的凸起。那道不起眼的茧子,在我眼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像是一枚沉默的勋章,见证了他曾经的峥嵘岁月。

      去打汤的时候,我意外地遇见了报道时接我的赵建国学长。他正穿着作训服,帮食堂的阿姨搬一个沉重的消毒柜,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周明森?”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放下手里的活,笑着把我的碗往汤桶边推了推,“多打点鸡蛋,晚上体能测试耗体力,补充点蛋白质。”他拿起汤勺,往我碗里舀了满满两勺鸡蛋羹,黄澄澄的,冒着热气,汤勺碰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谢学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别紧张,1200米而已,跟着大部队跑,调整好呼吸,肯定能过。实在不行,跑到最后我拉你一把。”他的笑容很真诚,像邻家的大哥哥,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紧张。

      回宿舍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云朵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林晓突然指着路边宣传栏里的荣誉榜,兴奋地大喊:“快看那个学姐!连续两年拿了全省警校射击冠军!太厉害了吧!”

      荣誉榜上的照片里,那个学姐穿着一身黑色的射击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眼神专注得像鹰,手里的□□稳稳地架在肩上,枪口对准靶心,透着一股专业与自信。

      赵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她的持枪姿势有改良,手腕的角度比教材里的标准姿势低了大约五度,这样更符合人体工学,能减少后坐力对精度的影响。”

      “你怎么知道?”林晓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你连这都看得出来?”

      赵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暑假的时候,我在学校的官网上看了她的训练视频,慢放了三十遍,一点点对比分析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超突然笑出声来,拍了拍林晓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吧?赵磊可是警校论坛‘战术分析’版块的版主,分析起这些战术动作来,头头是道,好多老生都追他的帖子呢。”

      我这才想起,报道前我在网上搜索警校信息时,确实在论坛上看到过一个分析战术动作的热帖,楼主对每个动作的发力点、角度、甚至呼吸节奏都分析得细致入微,当时还觉得楼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没想到竟然是和我同宿舍的同学。

      月光悄悄爬了上来,把我们五个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嗒嗒”声,像是一支不成调却充满活力的歌。

      晚点名后,宿舍的灯还没熄,我和室友们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夜景。校园里灯火通明,训练场上还有几个同学在加练,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忽长忽短,却始终保持着挺拔的姿态,显得格外坚毅。

      李阳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训练馆的灯光,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以后一定要当刑警,像那些电视剧里的刑警一样,破大案,抓罪犯,多威风啊!”他说着,还忍不住比划了一个擒拿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认真。

      我笑了笑,说:“我还没完全确定要走哪个方向,不过看着楼下亮着灯的训练场,我心里满是期待。不管以后当什么警种,都得先把现在的训练搞好,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赵磊推了推眼镜,接着说:“是啊,咱们现在连叠‘豆腐块’被子都还没掌握呢,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内务训练了,可得赶紧记好诀窍,不然肯定要被教官批评。”

      大家听了,都纷纷点头,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叠被子的方法来。

      回到宿舍,我们借着昏暗的台灯,开始小心翼翼地练习叠被子。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坐起身来,看见李阳已经把被子叠得有模有样了,忍不住惊讶地说:“李阳,你这么快就叠好了?”

      李阳一边仔细地调整着被子的棱角,一边说:“是啊,我想先练习一下,明天教官检查的时候可不能出丑。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叠被子看着简单,其实也是个技术活。”

      我听了,也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被子,开始尝试。可是,这叠“豆腐块”被子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想象中难得多。我按照刚才讨论的方法,先把被子平铺在床上,努力抚平上面的褶皱,然后把两边向中间对折,可是折出来的被子总是歪歪扭扭的,四个角也圆滚滚的,不像“豆腐块”,倒像一块被揉皱的抹布。

      我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调整着被子的形状,可越是着急,被子就越不听话。赵磊看到我着急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笑着说:“别着急,我来教你。”说着,他熟练地拿起我的被子,一步一步地示范给我看。

      他先把被子平铺,用手掌仔细地抚平每一个褶皱,然后用手指在被子上量出三分之一的宽度,用指甲轻轻划出一道痕迹,接着用手掌沿着痕迹用力地压下去,直到压出一道清晰的折痕。“看到了吗?折痕一定要压实,这样才能立得住。”他一边说,一边把两边的被子沿着折痕向中间对折,然后再把被子分成三等分,重复刚才的动作,最后把四个角小心翼翼地抠出来,整理得平平整整。

      转眼间,一个棱角分明、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被子就出现在我眼前,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佩服地说:“赵磊,你太厉害了,我怎么就叠不好呢?”

      赵磊笑着说:“其实刚开始我也叠不好,我爷爷是老警察,他教我说,叠被子练的是耐心和细致,多练几次就好了。来,你再试试。”

      我按照赵磊教的方法,重新拿起被子,一步一步地操作。这一次,虽然还是有些笨拙,棱角也不够分明,但比第一次好多了,至少看起来像个“豆腐块”了。我高兴地说:“有进步了!”

      李阳凑过来看了看,鼓励我说:“对,就这样,继续加油!明天肯定能通过教官的检查。”

      就在我们专心致志地练习叠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宿舍门被轻轻推开了,张教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作训服,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宿舍的每个角落。

      当他看到我们都在认真地练习叠被子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不错啊,同学们,都这么早就开始练习了。”教官的声音比下午训练时温和了许多。

      我们赶紧放下手里的被子,站起身来,齐声喊道:“教官好!”

      张教官点了点头,走到我的床边,看了看我刚叠好的被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被角,说:“嗯,这个被子叠得还有待提高,棱角不够分明,不过态度很好,继续努力。”

      我听了,心里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紧张的是自己的被子确实不够标准,期待的是能得到教官更多的指导。

      张教官接着走到赵磊的床边,看了看他叠的被子,点了点头:“这个不错,有模有样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我们四个,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别小看叠被子这件事,觉得它不重要。叠‘豆腐块’被子,不仅仅是为了好看,更重要的是培养你们的纪律意识和严谨作风。”

      他顿了顿,指了指我们身上的作训服:“你们穿的是警服,将来要做的是警察。警察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小数点的错误,可能导致案情判断失误;一个细节的疏忽,可能让罪犯逃脱;一个动作的不到位,可能危及自己和群众的安全。”

      “连被子都叠不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细致,怎么能让人相信你们能做好警察的工作呢?”张教官的话像警钟一样,敲(接上文)在每个人的心上。宿舍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我看着自己那床歪歪扭扭的被子,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块布料,更是对“严谨”二字的最初试炼。

      张教官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训练场上仍在加练的身影,声音放缓了些:“我知道你们累,从早站到晚,腿像灌了铅,手都酸得抬不起来。但你们记住,警校不是度假村,是磨刀子的地方。这把刀磨得越锋利,将来才能越快斩断罪恶,护住身后的人。”

      他转身拿起赵磊叠好的被子,轻轻放在桌上:“就像这被子,边角要直,线条要挺,每一道折痕都得用手掌碾实——这过程枯燥吧?但等你们将来持枪瞄准,手指扣在扳机上时就会懂,这种日复一日磨出来的稳,能救命。”

      林晓突然举手,手指还沾着被子上的棉絮:“教官,那……那1200米测试要是没过,真得加练到合格吗?”他声音发紧,显然对傍晚的体能测试犯怵。

      张教官嘴角扯出点笑意,难得带了点调侃:“怎么?怕了?”见林晓红着脸点头,他又说,“怕就对了。怕过,才会拼尽全力去练。但记住,加练不是惩罚,是给你们补上短板的机会。真到了出警现场,罪犯可不会等你‘补练’完再动手。”

      说完,他拍了拍林晓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晚上跑步,调整呼吸,两步一呼两步一吸,跟着前面的人节奏走,别窜,别停。我在终点等着给你们掐表。”

      等教官走了,宿舍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阳突然抓起自己的作训服外套:“走,再去操场遛两圈,找找感觉。”赵磊推了推眼镜,也跟着站起来:“我把刚才教官说的呼吸法记下来了,一起去试试。”

      月光把操场照得泛白,远处的路灯晕开暖黄的光。我们四个沿着跑道慢慢走,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林晓一边走一边数着步子:“呼……吸……呼……吸……”没走两圈就乱了节奏,引得大家笑起来。

      “你这哪是呼吸,是喘粗气。”赵磊拿出笔记本,指着上面画的节奏图,“你看,左脚落地时呼,右脚落地时吸,要匀,像给气球放气似的,慢慢吐。”他边说边示范,步子迈得又稳又轻,果然气息平稳。

      我跟着他的节奏走,起初总卡壳,要么呼早了,要么吸晚了,胸口憋得慌。李阳也在旁边试,他个子高,步子大,得刻意放慢速度才能合上节奏,脸都憋红了:“这比站军姿还难!”

      正说着,跑道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张教官带着几个老生在夜训,他们穿着体能服,手臂前后摆动,步伐踏在同一点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像台精密的机器。跑过我们身边时,教官朝我们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点鼓励。

      “你看他们的呼吸,”赵磊低声说,“几乎听不见喘气声。”我们停下来望着那队身影,月光勾勒出他们绷紧的肩背,汗水在脖颈上闪着光,却没有一个人掉队,没有一个人放慢速度。

      “走吧,再试试。”我拽了拽林晓的胳膊,“总不能真被加练到半夜。”

      那天晚上的1200米测试,我果然没掉链子。跑到第二圈时,腿像灌了水泥,喉咙里像塞着团火,好几次想停下来走两步。但耳边总能听见赵磊念叨的“呼……吸……”,眼前闪过教官说“磨刀子”的样子,还有老生们整齐的脚步声。

      林晓在我前面不远,跑得脸红脖子粗,却始终没停;李阳虽然慢,却一步没少;赵磊跟在我旁边,时不时用胳膊肘碰我一下,提醒我调整呼吸。最后一百米,张教官站在终点线前,手里的秒表亮着光,见我们冲过来,突然喊了声:“加速!”

      我像被踩了油门,拼尽全力往前冲,胸膛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冲过线的瞬间,腿一软差点栽倒,被赵磊一把扶住。林晓趴在地上,嘴里直冒白气:“妈耶……比干农活还累……”

      张教官走过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还行,比我预想的强。”他又看向其他人,“都过了。记住这种感觉——累到极致还能往前挪的那一步,才是真正的进步。”

      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却没人抱怨。月光洒在地上,把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却异常鲜活。我摸了摸发烫的喉咙,第一次觉得,那些酸痛、喘息、快要撑不住的瞬间,原来都在悄悄雕刻着什么。

      宿舍的灯熄了,我躺在床上,听着林晓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赵磊翻书的沙沙声。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像张无形的网。我想起张教官的话,想起老生们夜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警校的夜晚,虽然累,却让人踏实。

      或许就像那床需要反复碾折的被子,我们这些棱角分明的年轻人,也得在日复一日的打磨里,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直线”与“棱角”。而那些汗水浸透的作训服,磨出茧子的手掌,还有此刻胸腔里尚未平息的心跳,都是这场打磨的开始。

      三:晨练

      天还没亮,尖锐的起床哨就刺破了宿舍的寂静,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混沌的睡意里。我几乎是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向枕边的作训服——昨晚特意叠好放在床头,就是怕今早手忙脚乱。

      “快点!五分钟后楼下集合!”林晓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人已经踩着拖鞋冲到了洗漱台,牙膏沫喷了一地。赵磊推了推眼镜,动作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手指在领口处捏了捏,确保风纪扣系得严丝合缝。李阳最麻利,已经开始叠被子了,手掌在被面上反复碾过,压出笔直的折痕,昨晚被教官点拨过的地方,他记得比谁都牢。

      我抓起被子,脑子里回放着赵磊教的步骤,先把长边对折,用指甲划出道浅印,再一点点把边角抠出来。可越急手越抖,被角总是歪的,像只没睡醒的猫蜷在那里。“来不及了!”林晓叼着牙刷冲过来,伸手帮我把被角扯直,“别管那么多了,先保证棱角不塌就行!”

      等我们冲到楼下,队伍已经站得差不多了。张教官背着手站在队列前,目光扫过我们,在我和林晓略显凌乱的衣襟上停了停,没说话,只是吹响了集合哨。

      “今天晨训,五公里越野。”教官的声音在晨雾里透着寒意,“沿校外的环山公路跑,终点在山脚下的老槐树下。最后五名,加罚负重蛙跳。”

      林晓的脸瞬间白了,昨晚1200米的后遗症还没消,腿肚子现在还转筋。他偷偷拽了拽我的袖子:“五公里……我能跑到终点就不错了。”

      赵磊扶了扶眼镜,低声说:“跟着大部队节奏,别一开始就冲太快。我查过路线,三公里处有个陡坡,那里才是较劲的时候。”

      哨声一响,队伍像条长龙冲了出去。晨雾沾在睫毛上,带着露水的凉,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前面的人迈开步子。起初还算轻松,路边的野菊开得正盛,带着清苦的香,可跑到两公里时,呼吸就乱了,肺像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响。

      “保持呼吸!”赵磊跟在我旁边,声音很稳,“两步一呼,别忘了。”他伸手拽了我一把,把我从偏离的路线上拉回来,“看前面人的后脑勺,别盯着脚下,容易绊着。”

      到了三公里的陡坡,队伍明显慢了下来。我抬头望去,前面的人像贴在坡上的剪影,一步一挪。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次都要咬紧牙关,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林晓落在后面,扶着膝盖喘气,脸涨得发紫:“我……我不行了……”

      “别停!”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是张教官,手里拿着根树枝,并不打人,只是在谁放慢脚步时轻轻戳一下,“停下就真爬不起来了!”他走到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昨晚教的呼吸法,忘了?”

      我猛地回过神,赶紧调整节奏,呼——吸——呼——吸——配合着脚步,胸口的灼痛感竟然减轻了些。赵磊已经冲到了前面,回头朝我挥了挥手,阳光透过晨雾落在他脸上,眼镜片闪着光。

      最后一公里,我几乎是凭着惯性在跑。路边的老槐树越来越近,树干上系着的红绸带在风里飘。李阳跑在我前面,背影看着单薄,却始终没掉队。快到终点时,我看见张教官站在树下,手里的秒表滴答作响,他旁边还放着个保温桶。

      “冲!”林晓不知哪来的劲,嘶吼着超过了我,满脸通红像只煮熟的虾。我跟着他冲过终点线,腿一软坐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赵磊递过来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喝点温水,别喝冰的。”李阳蹲在我旁边,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含着,嗓子能舒服点。”

      张教官提着保温桶走过来,给每个人倒了杯姜茶,辣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浑身的寒气。“最后五名出来。”他扫了眼秒表,林晓缩了缩脖子,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后面还跟着四个同学。

      “负重蛙跳,绕着槐树跳十圈。”教官指了指旁边的沙袋,“每人二十斤。”

      林晓苦着脸扛起沙袋,刚跳了两下就差点摔倒。张教官没看他,却对我们说:“你们也别闲着,围着他们做五十个俯卧撑,看着点——这就是松懈的代价。”

      我趴在地上,看着林晓笨拙地跳着,沙袋勒得他肩膀发红。汗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突然明白教官的意思——我们是一个集体,谁也不能掉队,因为将来出警时,没人能独自面对危险。

      早餐时,林晓扒拉着碗里的粥,肩膀一动就龇牙咧嘴。赵磊把自己的鸡蛋夹给他:“多吃点蛋白,补补力气。”李阳凑过来,小声说:“我刚才问教官了,明天晨训是障碍跑,有爬高墙和匍匐网……”

      “什么?”林晓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了,“还要爬墙?我恐高啊!”

      赵磊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我查过资料,匍匐网要低姿前进,手肘发力,身体贴地,不然容易蹭伤。高墙的话,应该是要搭人梯……”

      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的餐盘上,映出细碎的光。我看着他们讨论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警校的日子,就像这五公里越野,虽然累,虽然有陡坡,可身边总有一起咬牙坚持的人,有严厉却藏着心思的教官,还有那份慢慢滋长的、叫做“集体”的东西。

      回宿舍的路上,林晓还在抱怨蛙跳的酸痛,李阳却指着公告栏笑了:“快看!内务评比结果出来了!”我们挤过去看,赵磊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标着“优秀”。他的被子被当成样板,摆在了宿舍楼道的展示架上,方方正正,像块洁白的豆腐。

      “可以啊赵磊!”林晓拍着他的肩膀,“教教我呗,我昨晚叠到半夜还是像坨面团。”

      赵磊的脸红了红:“其实就是多碾几遍,把棉絮压实……”

      我望着那床样板被,突然想起张教官昨晚的话——每一道折痕都得用手掌碾实。或许,我们每个人的成长,也像这被子一样,得在一次次的打磨里,才能慢慢变得坚韧、挺拔,直到能撑起那身警服的重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