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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可逆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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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凌晨醒来的。
不是因为梦。
而是因为记录开始了。
空气中有一种细微的变化——像是纸张被翻动,却没有声音。那不是风,也不是任何物理层面的扰动,而是某种更底层的东西在被调用。
我睁开眼的瞬间,天花板的纹路向下错开了一毫米。
只是一毫米。
却足以说明一件事:
现实被重新编号了。
净序局的安全屋仍旧保持着“正常”的样子。墙面洁白,灯光稳定,所有设备都在它们应当存在的位置上。可我很清楚,这只是表层状态。
就像一个已经被写入错误的系统,还在按旧程序运行。
我坐起身,手腕上的识别环亮起微弱的蓝光。
【A-07 状态更新完成】
【认知稳定性:72%】
【偏差容忍值:已调整】
最后一行字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我盯着那行消失的位置,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被调整”这件事,已经不再感到愤怒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没有刻意隐藏。
我知道是谁。
“你醒得比预计早。”南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水。
她的状态比昨天好。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越是“好”,越说明她已经开始适应新的序列。
“你一整晚没睡。”我说。
“睡过。”她回答得很快,“只是醒得多。”
我接过水,没有喝。
杯壁上倒映出她的影子。
没有重叠。
这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净序局刚刚更新了你的等级。”她说。
“我知道。”
“从‘可回收变量’调整为‘不可逆记录对象’。”
我点头。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一个变量被证明无法清除、无法回溯、无法替换时,它就会被转为“记录”。
不是因为重要。
而是因为危险。
“你现在已经不在任何标准流程里了。”她看着我,“他们不会再试图修正你。”
“他们会围绕我建立新规则。”我说。
她沉默了一下。
“沈青衡昨天留下了一段数据。”
我抬眼。
“你没交上去。”
这不是疑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
数据被投射出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影像,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段结构化缺失。
像是被刻意挖掉的一段逻辑,周围却被强行填补完整。
“他在告诉你什么?”南梨问。
“他在证明一件事。”我说。
“什么?”
“暗序列不是在‘侵蚀’现实。”
“它是在替代解释权。”
我闭上眼。
那些早就该被忽略的细节重新浮现出来。
第一次异常报告的时间偏差。
第二次清理任务中,目标消失的方式。
第三次,神渊层低语出现的位置——
它们并不混乱。
只是不再遵循我们习惯的因果顺序。
“我们以为暗序列是寄生在世界上的。”我低声说,“但如果从一开始,它就是世界的另一套说明书呢?”
南梨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一瞬。
“那我们算什么?”
我睁开眼,看向她。
“我们是被旧版本定义的人。”
警报声在这一刻响起。
不是刺耳的那种,而是低频、持续、无法忽视。
【注意:观测层级变动】
【非授权视角接入】
我站起身。
“他们来了。”南梨说。
“不是净序局。”
“我知道。”
空气开始出现轻微的延迟。
不是所有东西一起慢下来,而是先后顺序被打乱。
我伸手去抓门把,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比意识慢了半拍。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我在显性层面感受到序列差异。
走廊尽头出现了人影。
不止一个。
他们的轮廓清晰,步伐稳定,看起来和任何一支战术小队没有区别。
可我知道,他们并不是“人”。
至少,不是完整意义上的。
“别直视他们。”我低声说。
南梨已经低下头。
她的学习速度比我预想得快。
这让我不安。
“变量 A-07。”
为首的人开口,声音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你被允许继续存在。”
这句话本身,就是宣判。
“条件呢?”我问。
“记录。”
“以什么形式?”
“以你自己。”
我笑了。
不是因为荒谬。
而是因为熟悉。
“你们和沈青衡的区别是什么?”我问。
他们没有立刻回答。
这意味着,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某条尚未公开的边界。
“他选择成为解释者。”那人最终说,“而你,被选为样本。”
南梨突然抬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破警告。
“如果他拒绝呢?”
几道视线同时落在她身上。
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正在被重新评估。
“那他将被归档为失败尝试。”
“失败意味着什么?”她追问。
“意味着——”
那人停住了。
不是因为犹豫。
而是因为我动了。
我向前一步。
整个空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完全静止,而是进入了一种极端缓慢的状态。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调用暗序列反馈。
疼痛来得很慢。
像是有人用钝器,一点一点敲击我的意识。
“我接受记录。”我说。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但我保留一个条件。”
他们看着我。
“她不在记录范围内。”
“她是我的锚点。”
南梨猛地转头看我。
她想说什么。
我没有给她机会。
“这是唯一条件。”
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我开始怀疑,这一刻是否已经被写进了未来的某一页。
“条件成立。”那人终于说。
“记录将开始。”
光线恢复正常。
警报停止。
走廊重新回到原本的长度。
只有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可逆地发生了。
南梨站在我身边,脸色苍白。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问。
“我把自己写进了他们的注释里。”我说。
她笑了一下。
很勉强。
“听起来不像好事。”
“从来就不是。”
我们并肩站着。
像是两个人。
又像是两个,正在被不同序列标记的存在。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这一刻起,
暗序列不再只是背景。
它开始,通过我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