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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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爸爸，朱自清思念父亲，想起的是父亲爬上月台给他买桔子的背影。我想起你的背影，是你确诊后被日复一日困在病房，握着栏杆看向病房窗外湖水与阳光时的样子。
小时候的我好像只能追在你身后，所以老希望你慢一点，停下来等等我。但现在的我，真的希望你再有机会走在我前面，不用顾虑我，去看更大的世界。
爸爸，言语似乎有尽头，但黑夜和想念没有。
我还是很爱你，比以前更爱你，也永远想念你。
女儿
2024年10月13日01:22
第一章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早上8点半闹钟刚响，文雯反手点了关闭，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对床的戴戴还在昏睡，宿舍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动静，只有头顶老旧的电扇身残志坚，一边工作一边发出嗡嗡的噪音。她在床上滚了又滚，才一咬牙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起床，虽然昨晚她又是半夜三点才睡。调整作息真他妈太难了，她心想。
老校区的住宿条件还挺原始的，宿舍四个上下床住了八个人，洗漱得出门去公共洗漱间，文雯提着开水壶出门，一壶热水洗个头发就很捉襟见肘了，洗脸只能用凉水，都不知道大学四年怎么熬过来的，还好马上就要毕业了。她用毛巾把头发包住回到宿舍，蹑手蹑脚地开门，刚坐在床上准备擦一擦，就听见隔壁上床的小佳惊呼：“天啊！雯姐居然都起床了！”。
文雯听到忍不住笑骂：“你什么意思啊你！”，小佳露出她的招牌傻笑：“哈哈，整整四年了，你什么时候上午起来过啊姐！不行我也要起床。”说完就从上床爬了下来。其他人被这么一闹，也陆续醒了，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只有戴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雯姐打算考研，当然要起来看书了，你们比什么比”，转头又进入梦乡。文雯摇了摇头，懒得理她们，头发差不多不滴水了，她收拾好东西，抱起床边那一堆厚厚的书准备去图书馆。
大学四年，文雯第一次进图书馆就是昨天。因为高考的时候没有填好志愿，滑档补录来到了这所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学校，读了一个不喜欢的专业，于是大一就开始摆烂，每天熬夜看小说睡到日上三竿，上课全凭老师点名和缘分，别提去图书馆了，教材都没翻过几页。文雯印象中几乎每次考试都被老师阴阳怪气，说：“有的同学，一个学期了也只有考试的时候能看到，要不干脆考试也别来呢？”，文雯撇嘴，也不吭声，靠着前两天的临时抱佛脚在试卷上胡编乱造，大学读完一看成绩单，每一门都是刚刚及格。也行吧，总比挂科了好，文雯很知足。
她倒不是一直这样，文雯是个挺聪明的女孩儿，性格也还不错，刚上大学的时候比较开朗，也会参加一些学校活动，而且因为是高考志愿没填好滑档补录的，所以入学时候分数特别高，不仅拿了新生奖学金，还引起了院领导的注意。但在学生会和老师跟前活跃了一阵子之后，她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尤其是经历了几次同学之间为了奖金名次吵老吵去，辅导员在桌上打官腔摆架子劝酒，她满脑子都是三个字：好烦啊。
大学就是小社会吗？文雯不服，叛逆是她骨子里的标签。她不喜欢这样，虽然她也说不清楚“这样”指什么，可能是迎合他人，也可能只是人情来往，但自己不想做的事就不做，要对自己真诚一点。文雯一直认为真诚比聪明重要，这一点很像她爸爸。
文雯的爸爸文春斌就是一个真诚的人，这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对爸爸最正面的评价，虽然小时候的文雯跟爸爸几乎水火不容，上大学前，俩人在家相处只要超过24小时，必定会有一个人变得狂躁。但无论曾经怎么讨厌这个爸爸，文雯都没有否认过文春斌的为人。
当年文雯的爷爷退伍之后分配到了隔壁市的工厂，退休之后又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过来接这个铁饭碗，为此文春斌的姐姐，也就是文雯的大姑姑没少在背后咬牙切齿。她说文雯的爷爷当年骗她说这个工作一定会给她，转头就给了儿子。而文春斌的妹妹，文雯的小姑姑就很无所谓，因为小姑姑不像大姑姑锱铢必较，也不像文春斌机灵皮实，她是个字面意义上懂事听话的乖孩子，小时候顺应父母，长大了顺应社会，文雯很佩服小姑姑，有种敌不动我不动的天赋。
总之文春斌初中毕业没多久，就被这个本来就不怎么熟的爹送到了隔壁市，这个老头真的很绝，把儿子扔在厂门口掉头就走了，从此生死勿论。说他重男轻女吧，他除了把这个累死累活的工作分配给儿子之外，实在也没尽一点当爹的义务。好在文雯的爸爸自己争气，先是自学拿到了高中文凭，然后凭着自己的聪明研究厂里各种进口机床和工具，很快成了他们车间内部的业务尖子。至于为什么只是内部的业务尖子，因为他写的工作日记被主任改成了自己的复盘交上去，几年后主任成了厂长，文春斌依然是车间内部的业务尖子，一年多拿2000块奖金。
每次提到这件事，文雯的妈妈张静和女士都会骂文春斌“蠢！”“没用！”，但文春斌就乐呵呵的，也不往心里去，在他眼里，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能帮到他人就很好，功劳是谁的不重要。好不容易发个两千块，他直接平分给同事自己只拿200块。张静和女士继续骂：“啊是的！你在这里当好人当菩萨，这么多年不升职不涨工资，你女儿的学费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吧！”。但不管怎么骂，他既不生气又不反驳，反正就嬉皮笑脸去哄老婆，张静和女士很吃他这一套，绷不住几分钟冷脸就笑了。是的，文春斌是个恋爱脑，张静和也是，文雯成年后某一天查完日历才恍然大悟：爹妈都是双鱼座！怪不得这个三人小家庭里，她这个摩羯座总是很难融入。
文雯爸爸的真诚，主要体现在做事从不抱怨也不贪功，对朋友亲人掏心掏肺不计较，但更具有代表性的事情是张静和女士义愤填膺地吐槽过一件事，起因是以前有个叔叔有段时间经常来家里玩，某天突然就不来往了，文雯问妈妈怎么回事，张静和女士听到这个人就冒火了。原来是有一次这个叔叔发现她不在家，单独喊文春斌出去玩，结果他说的“玩”是带文春斌去找小姐。文雯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正当她语塞不知道此刻是否要参与和妈妈一起辱骂时，张静和接着说：“还好你爸是个老实的，看到那女的进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之后，赶紧找个借口就跑回家把事情告诉我了！”。
事情以文雯的妈妈把这个叔叔狠狠骂了一顿为结尾，这时文雯心中的爸爸已经不止是真诚了，是实诚、老实、本分、单纯……等一切傻白甜词汇的化身，但这仅限于形容非父亲角时的文春斌，因为从文雯的视角来看，她童年时期的爸爸更多表现出的是严厉，臭脸，脾气差。而且是他又高又瘦，板着脸严肃的样子特别像名侦探柯南里头顶阴影的坏男人。
天啊，文雯想到爸爸以前的样子就开始头痛，她摇了摇头，一边甩走这些杂念一边走进了自习室，转身看见阿倩已经给她占好的位置。
今天主要是看专业课的教材，合上最后一页文雯已经要崩溃了，每个字都认识怎么串起来就是看不懂。但她除了跟朋友抱怨几句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自己深刻地理解，什么叫为自己的决定买单。大三该备考和找工作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着急，直接瞒着家里跑云南游山玩水了两个月，回来之后发现同学不是拿了offer就是准备研究生升学考试，只有她，一无所有。主要还是没有思考好毕业之后的路要怎么走，等意识到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文雯很心虚地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要在毕业后租房考研，毫不意外挨了张静和女士一顿骂：
“大一就让你准备考试！你就是不听话！非要多耽误一年！非要多花点钱！”
隔着一千公里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如此吵闹，她紧闭着眼把手机赶紧拿远点，等那头说累了“啪”的挂了，十分钟后她收到了转账。
决定考研之后，文雯只做了几件事：1、了解什么专业不考数学，排序第一是新闻，采纳意见。2、了解新传最好的学校是哪所，排序第一是广华大学，采纳意见。3、本专业哪个方向的分数线最高，排序第一是品牌，采纳意见。然后下单，买书，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得知文雯的决策路径如此简单，张静和女士血压都高了，问谁不得说一句好家伙。但20本书已经买回来了，文雯安抚妈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要考就考最好的。张静和女士知道自己劝不动，算了。已经备考一个月但依然一头雾水的文雯内心此刻却在哀嚎：你倒是劝啊！
硬着头皮读完几本专业课，不知不觉天色将晚，文雯放下手中被她啃得惨不忍住的笔头，拿着外卖回宿舍吃饭，顺便收拾一下行李。大四毕业临近，马上就要被赶出校园，她在离学校很近的小区和朋友合租了一个房子，这几天正在陆续搬东西过去，准备接下来半年继续在学校的自习室备考。刚走出自习室，迎面撞来一个人影：
“诶？”，定睛一看，是同班的陈宇南。
虽然陈宇南是文雯的同班同学，但由于都不上课，整整四年，两个人可以说是没有打过什么照面。文雯对他的印象就是人还挺高的，话不多，和文雯平时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班上似乎有女生喜欢他，因为路过别人宿舍的时候，文雯不小心听到过陈宇南的名字。但他们的交集只是路上看见会觉得面熟然后点头示意的程度。后来她问陈宇南之前对自己的印象是什么，陈宇南牛头不对马嘴：“有没有人说你像泰勒·斯威夫特？”文雯震惊：“怎么不说我像范冰冰？”，对面无语片刻，没头没脑来了句：“爱憎分明的硬币。”后来文雯才知道，陈宇南说的是她的性格。
没想到在自习室看见文雯，陈宇南很自然地把她拽到走廊的窗户边，说来聊一根烟。她莫名其妙，他们好像也没那么熟吧？下一秒脱口而出：
“你傻逼啊？”
陈宇南并没有理会她的粗鲁，反而发了根烟给她，开始闲扯。这男的扛骂，文雯对他刮目相看。
“你也准备考研了？”。
“是啊”，文雯漫不经心接着话，看着窗外图书馆天井里的柿子树。
“你考什么专业？”
“新闻”。
“那可以一起备考，找个搭子。”
文雯一听有点好奇了：“你也考新闻？”
“是啊，去年考了公共管理，没考上，今年换个专业试试。”
“……”
“我考什么专业都能当你考研搭子啊！还能一起抽烟聊天”
“……”
沉默一响，文雯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当考研是喝下午茶啊？”
“……你这人会好好聊天么？”
和陈宇南成为考研搭子之后，文雯一度觉得压力很大，因为她发现这男的很离谱。毕业之后，陈宇南每天从家里来学校，要坐半个小时公交，所以离学校更近的文雯每天早上都要提前给他占好位置，虽然也不是白打工，陈宇南会承包她每天早上的水果和中午的外卖，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后，他还会拖着文雯去吃路边摊。
但离谱的不是这些，是他嘴上说要备考，实则总是坐在旁边玩手机，刷微博，有时假装冷脸拿给文雯看搞笑视频，文雯笑点又低，两个人埋在桌子上笑到发颤，多次引起隔壁桌侧目。他们去天井抽烟聊天，陈宇南也经常蹦出一些惊人之语，尤其擅长讲一些古往今来的野史八卦，还有对一些杂书和作家的吐槽，反正跟学习没什么关系。文雯觉得他这个人不仅有点意思也有点病，所以每次笑完就要给他一拳，她本来就不是自律型的人，这下估计更完蛋。想到这文雯又开始骂：
“你傻逼吧！”
文雯是张静和女士亲生的，很显然。
7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文雯也过了考研的新手保护期——教材看完两遍，没有任何借口，必须开始进入到理解和应用的阶段了。可她的复习节奏还是很混乱，每天早上六点冲去图书馆占位置，屁股刚坐下就进入睡眠，中午惊醒后狂骂陈宇南一顿，继续跟专业课死磕下午三点前温习英语，四点警告陈宇南不要打扰她，然后独自躲在图书馆背面的墙角背书，昏天暗地。那段时间她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外国人取名这么匮乏啊！一本书里起码5个本杰明和富兰克林，谁分得清谁是谁啊！还是我们中国人的名字特别！多好记！正当她心里吐槽时，爸爸打来了电话。
文雯印象中文春斌很少给她打电话，文雯亦然，可能是他俩在之前18年都保持“敌人”般的关系，长期的肌肉记忆在战争瓦解多年后依然保持了下来。文雯习惯了有任何事都直接找妈妈，爸爸只需要在妈妈的手机里出现一会儿就行。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文雯中断了对考研资料复杂信息的强制记忆，接起电话。
“喂？”
“崽崽，你在干嘛呀？”
“我在背书啊，怎么啦？”
“哦……”
“啊？……”，文雯摸不着头脑。
“没事儿啊，我就是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要吃好点哦，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我照顾得可好了，你放心吧”，文雯大大咧咧回应着，心想还是别照顾这么好了，每天睡成猪。
文春斌语言表达能力向来差劲，嗯嗯啊啊了半天又开口：
“哎，今天看新闻，有个女飞行员因为事故去世了，很优秀一个女孩子，觉得很可惜，家里也就这一个小孩，爸妈得多伤心啊。”
文雯笑了，似乎知道爸爸想说什么。文春斌又开口：
“钱还够花吗？要不要爸爸再给你转一点？”
“够啦！”文雯笑，“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少去打牌啊。”
“嘿嘿”，文春斌也傻笑两声，“照顾好自己啊，爸爸挂了啊。”
还没等她回应，爸爸又“啪”的一下挂了电话。文雯举着手机愣了两秒，不由得失笑，怎么还是不说拜拜啊这个没礼貌的爸爸。忽然手机又响了，她一看，是一笔转账。
不说拜拜就挂，不管说啥挂了就转账，要不说她爹妈是绝配呢，文雯哑然。
在死磕专业课和陈宇南抽烟对骂的交互中，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过完，秋天来了。图书馆的小橘猫已经从猫崽子长成大橘，文雯在逃避专业课的过程中把英语真题刷了两遍，和陈宇南也越混越熟，原来这小子是个闷骚型，平时目不斜视一副拽哥样，实际上话痨嘴贱但人还不错。每天给文雯点外卖买饮料，偶尔也记得自己是来备考的，会把动不动陷入昏睡的文雯摇醒。
中午又不知道吃什么了，文雯推了一把陈宇南：“我饿。”
“你饿着吧，”陈宇南盯着书继续看。
“你他妈别装了，这一页看了五分钟了，”文雯又推一把。
“我是在默背！！！”，陈宇南气笑了。
“我不管你了，我要去吃饭，”说完刚准备站起来，陈宇南抓着她胳膊一拽，哐当又坐下了，引来了对面同学侧目。文雯尴尬得想钻进地底：
“跟你在一起备考天天丢人！……”，还没骂完，M记的外卖出现在门口，文雯闭嘴。
陈宇南就是这么个人，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受虐倾向，每天被文雯骂得狗血淋头，但又对她挺好，起码很舍得给她买吃的，虽然名义上他是给自己点的。但她抢过来不就是自己的了？文雯狠狠咬下一块香辣鸡翅，白了他一眼。自习室的人都去吃饭了，几乎走空，正当文雯打算把不爱吃的汉堡给陈宇南垫一垫时，陈宇南起身了，他把书胡乱推了一下，说要去陪女朋友吃午饭，文雯差点没呛着：
“啊？你？女朋友？”
陈宇南面无表情：“嗯。”
好家伙，俩人都同桌三个月了，文雯今天才知道这货有个女朋友，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儿，她回过神来：“哦，去吧”，然后打开手机开始刷新闻，为夯实自己的理论基础找论据。陈宇南神色不明，走了。文雯没管那么多，她看见一个可爱的视频里有个小朋友背着一个蝴蝶翅膀坐在滑板车上，爸爸拉着她往前跑，小朋友笑得特别开心，她一键转发给文春斌，文春斌难得秒回：“怎么你也要？爸也给你买一个？（龇牙）”。
备考的日子过得飞快，过去多年之后文雯依然这么认为。明明记忆中还是酷热的夏天，转眼自习室已经开起了暖气，她坐在暖气片旁，每天在昏昏欲睡和强打起精神中切换，厚厚的笔记背了又背，全国的真题刷了又刷。她和陈宇南每天在自习室拌嘴打架直到十点闭馆，陈宇南女朋友经常在隔壁的机房等他学完，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文雯很纳闷，问陈宇南：你不能把人家喊进来等么？陈宇南头也不抬，说会影响他学习。文雯给整无语了：你每天都在影响我学习。
10月的某一天，改编成电影的《驴得水》上映了，文雯无意中提到自己想看，陈宇南说，要不就一起去，顺便吃个火锅放松一下，文雯点头，陈宇南趁机要挟：那你今天要好好看书，不准睡觉，否则电影取消。……好！恨不得拿牙签撑住眼皮，文雯终于熬到了七点。
俩人收拾完桌子背着书包去坐公交，就因为吃火锅的时候多吃了一盘牛肉，看电影的路上就快迟到了，文雯情急之下扯着陈宇南的衣袖就往前跑，大冬天，两个人气喘呼呼五百米冲刺。陈宇南骂：急什么你，被迫陪她跑了一路，总算赶上电影开头。看完后他们往出走，听见旁边有两个人在大声讨论说“这电影拍的什么玩意儿？”，文雯不自觉翻了个白眼，陈宇南还要在旁边贱兮兮地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俩人傻逼？”文雯头也没回：“我觉得你才是傻逼”，他梗住。
回去路上，吃饱喝足又看了部好电影的文雯满足得不得了，把头藏在帽子里，哼着歌，感觉最近的压力瞬间都卸下来了。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夜晚的北郊看上去荒无人烟，空气里是雾是霾分不清楚，昏黄的路灯慢悠悠打下来，落在他身上。她静静看他。直到他背对着她点了根烟。文雯脸色骤变，冲上去就是一拳：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给我一根？”
可能平时在图书馆坐久了，偶尔出趟门都觉得累，那天文雯很晚才睡，第二天又要给陈宇南占位置，于是一大早跑到图书馆，接杯开水回来睡觉，醒来之后杯子里空空如也，一看旁边这个人正在喝她杯子里的水。她咬牙切齿隔着30cm的桌面给陈宇南发微信：“给老子接水！”，他当作没看到，拿着自己的杯子就出去了，回来又是满满一杯。正当陈宇南得意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文具盒和书都不见了，低头一看全在地上，抬头只有文雯若无其事在复习的脸。
K.O.文雯满意。
考试在12月24日和25日，文雯的考场在很偏的学校，老早过去定酒店，只有一百块一晚的农家宾馆，因为考完就要回老家，她提前把衣服收拾好寄了回去，爸爸刚打电话说已经收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就断层降温到0下，文雯把所有的外套都穿上，还是感觉刺骨的冷。好在阿倩和她在同一个考点，多少有个伴儿。
她摊开几套政治押题卷准备再温习一会儿就睡觉，手机屏幕亮了。
“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文雯扁嘴吸了吸鼻子，“冷得要死，感觉手都写不了字。”
“别紧张，没问题的。”
“你也会说人话？”
“……早知道给你拿件我的衣服”
“还好没拿，谁要穿你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才会说人话？”
想到对面此刻的脸色应该不好看，文雯关掉手机，笑了。
考试确实没那么顺利，把所有的衣服穿上也没能让手解冻，反而层叠的衣服让手写字不太方便，但无论如何还是在时间内比较有把握的答完了所有题目。走出考场那一刻，文雯久违地感受到了太阳。
打车回租的房子准备收拾完剩下的行李，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文雯狠狠点了一顿豪华外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文雯打开电脑跟室友放话，要猛看三部恐怖片通宵直接去机场。关窗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两片白色的点点，在浓郁的黑夜中格外抢眼，伸手触碰，竟然是雪。
今天是圣诞节。
“圣诞快乐”，文雯难得心情好，给陈宇南发消息，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复，文雯回到电脑旁揣着三杯奶茶进行自己的疯狂之夜，和室友鬼喊鬼叫到半夜三点，忽然收到了消息。
“明天一起吃晚饭。”不是询问，是安排。文雯没来由地恼怒起来：
“吃你个头，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连散伙饭都不吃？”
“不吃。有缘再见。”
文雯心情忽然又不好了。
这段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是在陈宇南说自己有女朋友之前还是之后，文雯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回避这种感受。
她真的很烦这种理直气壮在对方生命中横插一脚又毫不负责的行为，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这种突如其来但又不带恶意的接触，毕竟在枯燥的学习环境里，有一个陪伴者并不是坏事，何况他扛骂耐造，长得也不丑。但这个陪伴者没分没寸没脸没皮却有女朋友，等她反应过来时问题就大了，对三个人来说都是。但文雯并不想当第三个人，直接跑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