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美人鱼》九峰山

21、雨中的救助（二）

　　林安然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一边是谨慎自保的理智，一边是无法坐视的良知。她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礼貌而平稳：“请问……你需要帮忙吗？”林安然轻声问。

　　男人没有回应。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仿佛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林安然咬了咬唇，又提高了音量：“你好？”

　　依旧没有反应。

　　时间仿佛凝滞了。雨水在亭外奔涌而下，像无数银线从天际坠落，冲刷着整个世界。而亭内，则静得出奇，静得令人心慌。

　　林安然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她迟疑着向他靠近，脚步极轻。一步、两步、三步……她终于走到他身边，微微弯下腰，试图从近处看清他的情况。

　　“你好……”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男人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紧蹙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在他鼻下试了试——还好，有呼吸。正当她稍稍松一口气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掌冰冷，却带着惊人的力量。林安然被吓得猛地一抖，倒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抽手，下意识地使劲拉拽，没想到竟直接把他从围栏旁的木条长椅上拽了下来。

　　他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林安然也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愣住了。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左手撑着地面，缓慢而吃力地拖动着受伤的右腿，一点点坐了起来。他动作不快，每个细节都透着隐忍的痛意。

　　他抬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无奈。不知为何，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藏着几分疲惫，也有几分认命的意味。紧接着，他低低叹了口气，用韩语自言自语嘟囔了几句。
　　林安然惊魂未定，也没有听懂他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肇事”的右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竟然……这么有力气？

　　“对不起。”林安然条件反射地低声道歉。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来，对方是韩国人，可能听不懂中文。她愣了一下，又赶紧补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又想了想，干脆掏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小心地输入一行字：“我看到您的伤口，您需要帮助吗？”

　　韩文翻译很快跳出，她把屏幕调亮，弯下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男人没有立刻接，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伸出手，接过手机。

　　他低头看着那行翻译，眉宇间依旧紧蹙，似乎在思索什么。几秒钟后，他将手机还给她，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紧接着，他用韩语低声说了一句：“???? ???? ??????, ???? ???? ??????。”【翻译：能自己走，但会很痛。】

　　翻译软件迅速将这句话转换出来，林安然盯着屏幕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他还能走。要不然在这雨天、又偏僻没信号的地方，想找人来救援简直太难。

　　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站直了身子，语气温柔又坚定：“我扶着你，我可以走慢一点，你跟着我。”
　　他没有回话，只是慢慢直起身子，低头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随后轻轻扭了扭那条受伤的腿，似乎在评估疼痛的程度。

　　林安然见状，立刻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把那句中文翻译成韩文——
　　“???????? ???? ??????????. ?????? ?????? ???? ??????.”【您先用我的杖子，能减轻压力。腿部不要用力。】

　　她把手机举给他看，随即弯腰将登山杖递了过去。男人接过登山杖，稍一用力地撑在地上，整个人往前微微倾了些。受伤那一侧的脚明显不敢施重，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尝试站稳。但是登山杖这时却不给力的“啪”的一声断了。幸亏林安然眼疾手快，过去扶住了他。他眉头紧锁，唇线绷得极紧，显然正在咬牙忍耐涌上的剧痛，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林安然看得心里发紧，实在不忍心，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 ???? ??????????.【慢一点，你先扶我，我跟着你的节奏。】

　　说完，她轻轻低下肩膀，做出让他搭扶的动作。

　　男人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形，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缓缓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他扶着她走路，受伤的那一侧需要用力的时候，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都会压在她的那一侧。林安然不由得吐槽：“怎么这么沉啊……看起来明明不应该这么重的……”
　　她咬着牙，双脚稳住，用尽力气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吃力，低声开口：“?????????”【你还好吗？】

　　林安然抬头看他一眼，脸颊红红的，却轻轻点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没事的，我撑得住。”
　　说完她把他扶着坐在刚才的位置。她掏出手机，快速打下一段文字，又切换成韩文翻译页面：“???? ???? ???? ????. ???? ??????, ???? ???? ?????? ?????????? ????????????. ?? ?????? ???????? ?????? ????????.”【雨太大了，等一会儿小一点，我先送你去山顶的展望台，然后你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安然也没再开口。两人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山林中只剩下雨水落在树叶和泥地上的声音，潮湿而安静。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了些，哗啦声也柔和了许多。林安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依旧压得低低的，厚厚的、深灰色的一片，可能一会儿还要继续下大雨。

　　她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觉得现在走或许是个好机会。于是起身，走到男人身旁，轻声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