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卷残帘》傻子灵机一动

1、北望山河

　　秋霖初歇，檐角滴沥坠碎阶前残荷，湿冷的风卷着桂香，漫过顾府深院的朱漆回廊。顾盼雁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素白的锦缎裙摆垂落，指尖轻捻着半枯花瓣，心绪落在窗外疏疏落落的梧桐上，睫毛纤长掩去眸底的暗淡。烟缕袅袅缠上描金帐幔，将这方天地衬得愈发静谧，只偶尔听得见远处传来的隐约丝竹，混着深宅里挥之不去的沉闷。
　　忽有马蹄声破了这份沉寂，自巷口疾驰而来，裹挟着一身风霜的疏朗气息，掠过青砖黛瓦下的长巷。那声音利落干脆，带着少年人的飞扬意气，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清脆声穿透了厚重的朱墙，落在耳中。她微怔，透过墙外那方被晚霞染成绯色的天际。风掀起她鬓边垂落的碎发，眸底原本沉寂如古井的波澜，竟因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寒潭破冰般漾开了微光。
　　竹杖轻轻在榻边叩了叩，发出轻细的声响，她唇角微不可察地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在这沉寂的岁月里，终于等来了一缕破尘而来的风。
　　“你来迟了。”顾盼雁没有责怪意味的笑语着。
　　少年人立在桂花树下，手中提着两壶清酒向着她说：“自慕凉城中而来，带了最时兴的果酒。”
　　“秋荷听雨，桂香满院，我这庭院，倒比江湖的快意恩仇，多了几分诗意。”
　　他闻言，朗声一笑，眼底带着几分赤诚：“山河虽广，终有风雨；庭院虽小，自有安然。在下四处漂泊，反倒羡慕这份岁月静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上，“姑娘眸中有山川，不该困于这朱墙之内。”
　　顾盼雁道：“眸中山川，抵不过身不由己。公子的江湖，太远了。不过公子的话，到比这秋阳暖些”
　　檐下铜铃又被风拂响，清脆声混着两人的低语，漫过满院桂香。她沉默着轻捻着榻边锦缎，指尖的触感是她感知周遭的唯一凭借。
　　“江湖有江湖的长风，深宅有深宅的清宁，不过是各安其处罢了。”说罢一顿“公子浪迹天涯，见惯山河辽阔，该是瞧不上这方寸庭院的沉寂吧？我目不能视，朱墙便是天地，也无从知晓外面的模样。”
　　“山河辽阔，本就该踏遍才不算辜负。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带着一柄剑、一匹马，走遍九州大地。去江南看杏花微雨，看乌篷船摇过青石巷；去塞北踏万里黄沙，听驼铃响过玉门关；去华山登绝顶云海，去洞庭赏秋月无边。遇不平便拔剑相助，见美景便驻足停留，不问归途，只随心意，故做长风。”
　　她侧过脸循着声音的方向，道“江南的雨，是否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带着草木的清润？塞北的风，是不是吹在耳边，会有呼啸的壮阔？”喉间微动，声音添了分热切，“我从前在书里读过‘大漠孤烟直’，却不知孤烟是怎样的淡远；听过旁人说市井喧嚣，却只认得府里廊下的铜铃响。我总想着，外面的天是不是更蓝些，风是不是更自由些，哪怕只是摸一摸青石巷的石板，闻一闻华山的松涛，也好过困在这朱墙里，日复一日听着檐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