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 蜘蛛の糸》薛不腻

3、蜘蛛の糸（下）

　　他们遇到了那位倚靠在橄榄树下，静静聆听着风声与海浪声的盲眼诗人Milos。
　　Milos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他朝着Elef和Orion的方向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温和而洞悉一切的神情。
　　“远道而来的旅人，你们的脚步充满了焦躁与寻求。风告诉我，你们在寻找某个失落的重要之物。” Milos的声音平和，如同他指尖流淌出的乐曲。
　　Elef心中一动。他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是他从那些模糊记忆里学到的，对知识持有者的尊重。“尊敬的诗人，我们在寻找我的妹妹，她有着银红色的头发。我们听说她来到了这座岛上。”
　　Milos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风中捕捉着更多的信息。然后，他缓缓开口：“银红发的少女确实在圣女的庇护之下。她的命运之线，与这座岛屿，与星辰，紧密相连。” 他“望”向Elef，空洞的眼窝却仿佛能直视他的灵魂，“但是，年轻人，强行带走被命运纺锤标记的人，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风暴。有些道路，需要她自己行走。”
　　这话语如同预言，让Elef的心沉了下去。但他绝不会放弃。“我必须见到她，至少……确认她安然无恙。”
　　清晨，薄雾弥漫。
　　经过数月的蛰伏与暗中观察，Orion摸清了神殿外围守卫换岗的规律，找到了一条借助茂密橄榄树林和古老引水渠接近神殿侧翼的隐秘路径。Milos的教诲，让Elef对这座岛屿的历史和建筑布局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冲撞的少年。
　　“记住，Elef，”在他们分别前，Milos曾意味深长地说，“言语有时比刀剑更能解开枷锁。尤其是对你血脉相连的妹妹。”
　　此刻，Elef的心跳如密集的鼓点，敲击着他的胸腔。他紧跟着Orion敏捷的身影，在潮湿的树影和冰凉的石渠间穿行，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衣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是对守卫的警惕，也是对即将到来的重逢那近乎虔诚的紧张。
　　他们避开了巡逻的守卫，绕过高耸的白色围墙，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种满药草和白色花朵的内院边缘。这里似乎与神殿主体相连，却又独立安静，空气中有淡淡的草木与焚香的混合气息。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为庭院笼上一层朦胧的纱。
　　然后，Elef看到了她。
　　就在庭院中央的小小祭坛旁，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微微仰头，似乎在看天边逐渐透出的晨曦，又或是在聆听只有她能感知的星辰余韵，那流水般的银色长发自然垂落在纤细的颈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鸟鸣、风声、远处隐约的海浪——都退得很远。Elef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身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迈出了脚步，越过了Orion示意他小心的手势，径直走进了庭院。脚下柔软的草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他的存在，却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顿。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晨光恰好在这一刻穿透薄雾，柔和地照亮了她的脸庞。那双无数次出现在Elef梦中和回忆里的如露水一般清亮的眼眸，就这样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比起集市上那次仓促的惊鸿一瞥，此刻的她，褪去了惊慌与稚气，面容沉静，带着一种被知识和信仰浸润过的、近乎透明的美丽，却也隐隐笼罩着一层深沉的哀愁。
　　她的目光与Elef相遇。
　　瞬间，那沉静的面具上出现了裂痕。眼眸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狂喜、怀疑，以及迅速积聚的水光。她手中的一个小巧的星象仪，“啪”地一声掉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呼唤那个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Misia……”
　　这一次，是Elef先叫出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穿越了无数沙漠才终于找到绿洲的旅人，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终于抵达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复杂情感——思念、愧疚、狂喜，还有深埋心底、几乎不敢触碰的恐惧（恐惧这又是一场幻梦）。
　　这一声呼唤，打破了所有的屏障。
　　“哥哥……？”
　　Misia的声音轻如呢喃，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碎了眼前的影像。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无声滑落。
　　然后，她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提起裙摆，朝着Elef飞奔而来。素白的裙裾在晨雾与微光中展开，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蝶翼。
　　Elef也再也无法克制，大步迎了上去。
　　没有言语，两人在庭院中央紧紧相拥。力量大得几乎要勒断对方的肋骨，仿佛要将分离的日日夜夜、无尽的担忧、独自承受的苦难，都通过这个拥抱挤压出去，融为一体。
　　Elef能感觉到Misia在他怀中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啜泣，她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粗糙的衣襟。他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药草与阳光气息的银发间，闭上眼睛，喉咙堵塞得发疼，眼眶灼热。长久以来支撑他的、坚硬如铁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为了近乎虚脱的柔软与酸楚。
　　“对不起……Misia……对不起……”他一遍遍低语，声音哽咽，“我来晚了……一次又一次……”
　　Misia只是摇头，将脸更深地埋在他胸前，双手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不……哥哥……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晨雾在他们周围缓缓流动，阳光逐渐明亮，将相拥的兄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远处，神殿传来了悠扬的晨祷钟声，但在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Orion靠在庭院入口的石柱阴影里，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欣慰。他没有上前打扰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Misia才稍微退开一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仔细打量着Elef。她的手抚上他消瘦了许多、棱角越发分明、也添了几道细微伤痕的脸颊。
　　“你瘦了……哥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没事。”Elef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这才终于有了“找到她了”的实感。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脸上，想要将每一分变化都刻进心里。“你……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圣女她和我说……”
　　提到圣女，Misia的眼神微微一黯，但那悲伤很快被重逢的喜悦冲淡。“我……我很好。圣女大人她……教会了我很多，保护了我。”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但握着Elef的手却更紧了些，“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这位是……？” 她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的Orion。
　　Elef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介绍道：“他是Orion，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没有他，我可能走不到这里。”
　　Orion这才走上前，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不羁却真诚的笑容：“哟，终于正式见面了，Misia。你哥哥为了找你，可是把半個世界都快翻过来了。”
　　Misia连忙擦了擦眼泪，对Orion郑重地行了一礼：“谢谢你，Orion，谢谢你一直陪伴着哥哥。”
　　重逢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泉水，驱散了两人心中的阴霾。
　　他握着Misia的手，深深望着她与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睛，这一刻，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拥有全世界。
　　“Misia，”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们离开这里，一起。”
　　重逢的温暖，如同偷来的时光，珍贵却短暂。在神殿庭院那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之后，Elef、Misia和Orion利用Milos暗中提供的帮助，暂时藏身于岛上一处废弃的观星台旧址。那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却能避开大部分神殿守卫的耳目。
　　几天里，Elef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Misia，仿佛一眨眼她就会再次消失。他们聊着分别后的经历，Elef诉说着与Orion的冒险，略去了最血腥痛苦的部分；Misia则轻声讲述诗人之岛的宁静岁月，Sophia的教诲。
　　但Elef能感觉到，Misia心中有一块巨大的阴影，她总是欲言又止，眼眸在望向星空时，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与哀伤。他问过，她却总是摇头，握住他的手说：“能再见到哥哥，已经是最好的事了。”
　　不祥的预感日益加深。Orion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加强了警戒，并试图寻找更安全的离开岛屿的途径。Milos也曾秘密前来，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忧虑，他暗示Elef，圣女虽然保护了Misia，但也将她置于了某个巨大的、关乎岛屿乃至更广阔命运的图景之中。
　　“星之巫女，有时看到的未来，会变成束缚自己的枷锁。” 盲诗人叹息道。
　　变故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星光却异常璀璨，银河仿佛就悬在头顶，触手可及。Misia忽然从浅眠中惊醒，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推开Elef关切的手，踉跄着走到观星台的缺口处，仰望着漫天星斗。
　　“来了……” 她喃喃道，声音带着宿命般的了然。
　　“什么来了？Misia？” Elef的心猛地提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如同蜿蜒的毒蛇，迅速朝着他们藏身之处逼近。为首的不是普通守卫，而是数名身着高阶神官袍服的人，神色肃穆冰冷。
　　“是那些人……预知到了自身不幸的命运……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做到牺牲他人来反抗神谕，所以，抱歉了，兄长……Elef……” Misia转过身，背对着逼近的火光，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但那笑容却让Elef感到刺骨的寒冷。“哥哥，记得我们小时候看过的水车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走！” Elef一把拉住她的手，Orion也已经握紧了弓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包围过来的路线。
　　“不，哥哥。” Misia轻轻却坚定地挣脱了他的手。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却异常明亮，“水车无法逆流，有些轨迹，一旦被星辰标注，就无法更改。”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一定能离开。” Elef急了，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Misia摇了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命运之畔…坠落的【室女宫（Parthenos）】……这就是我的星位，哥哥。”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Elef的脸颊，如同一个诀别的仪式。“我接受它。如果我的坠落，能换来你的生存，能稍微扰乱那既定的、更可怕的纺线，那我心甘情愿。”
　　“不，我不准，我绝不允许！” Elef发出低吼，想要强行将她带走。
　　但Misia后退了一步，对着他和Orion，露出了最后一个、极致温柔却也极致破碎的笑容。“活下去，哥哥。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还有……对不起。”
　　说完，她决然地转身，主动走向那些逼近的火光。白裙在夜色中飘动，像一朵毅然投向火焰的百合。
　　“Misia！！！” Elef发疯般想冲过去，却被Orion死死抱住。
　　“Elef，冷静，他们人太多了，现在冲出去是送死！” Orion在他耳边低吼，眼中也充满了血丝和痛惜。
　　那些人似乎对Misia的顺从并不意外，他们迅速围住了她。
　　Misia没有回头，她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迎接某种既定的归宿。
　　一道微光自星空落下，笼罩了她。下一秒，她纤细的身影微微晃了晃，然后，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悄无声息地向前倒去。没有血腥，没有伤口，只有生命的光彩从那清泉般的眼眸中迅速流逝，归于永恒的沉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恶徒们毫无表情的脸，映照着地上那失去生息的、洁白的身影。
　　Elef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他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妹妹。刚才还温暖柔软、会对他微笑的Misia，此刻只是一具渐渐冰冷的躯壳。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边的、冰冷的黑暗，从心脏最深处爆炸开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吞噬了最后一点属于Elef的人性温度。
　　Orion感觉到怀中的好友身体变得僵硬而冰冷，仿佛抱着一块寒铁。他松开手，看到Elef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Misia倒下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很稳，却带着一种让Orion都感到心悸的死寂。那双眼眸，此刻深不见底，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虚无的黑暗，以及在那黑暗深处，一点逐渐燃起的、毁灭一切的冥火。
　　恶徒们似乎完成了任务，正欲带着Misia的遗体离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平静得诡异，却仿佛蕴含着撕裂灵魂的力量，从那仿佛被黑暗完全侵蚀的男孩口中传出：
　　“你们……”
　　Elef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神官，扫过这片星空，扫过这个一次次夺走他一切的世界。
　　“还有……这所谓的命运（Moira）……”
　　他缓缓伸出手，不是朝向Misia，而是朝向虚空。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荒草瞬间枯萎，石壁蒙上寒霜。
　　“全都……不可原谅。”
　　话音落下的瞬间，比夜色更浓重的黑暗从他脚下蔓延，仿佛打开了通往冥府的门扉。
　　一切，戛然而止。
　　扩散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悉数缩回Elef体内。他伸向虚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周身那令人战栗的波动瞬间消失。他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缓缓地、单膝跪倒在地。
　　没有继续的破坏，没有彻底的沉沦。只有一种更深沉、更透彻的死寂。
　　Orion从惊愕中回过神，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他看见，跪在地上的Elef，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并非哭泣，而是在发出一种近乎无声的、极度压抑的……
　　笑。
　　那笑声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自嘲。
　　“……呵……哈哈……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了此刻占据这具身体主导意识的、另一个存在的“耳中”。
　　“你终于想起来了，容器。” 冥王——Thanatos的声音，直接在Elef（或者说，他们共享的）意识深处响起。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冰冷客观，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怜悯的波动。“不，或许该说……你终于，愿意承认你想起来了。”
　　Elef（残存的自我意识）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眸依旧是近乎纯黑的深紫，但其中疯狂毁灭的冥火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念俱灰后的清明，以及清明之下，那深不见底的、重复了无数次的痛苦。
　　那些模糊的梦境碎片——不仅仅是预兆，是记忆。
　　被奴隶贩子拉开的、Misia逐渐远去的手……
　　暴风雨中失散的、无助的呼喊……
　　成为星巫女后，她眼中那沉重的、赴死般的决绝……
　　雷□□穿莱昂提乌斯和母亲时，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的剧痛……
　　以及最终，在冥府门前，自己对命运女神发出的、不甘的咆哮……
　　一幕幕，一遍遍。不是预知，是亲历。
　　“我……已经输过一次了，对吗？” Elef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对体内冥王的发问，也是对自己灵魂的拷问，“不……不止一次。我尝试过反抗，尝试过改变，带着那些上一次的残影……结果，却只是让她……以不同的方式，再次死在我面前。”
　　冥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看尽轮回的淡漠：“是的。赌约成立之时，吾并未抹去你上一次失败的痕迹，吾想看看，携带着过去的教训与痛苦，你这渺小的意志，是否真能撼动命运的织机。汝确实比上一次更敏锐，更努力，甚至避免了直接的神罚……但丝线的坚韧，远超汝之想象。它弯曲，却未断裂；轨迹偏离，终又回归。
　　冥王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汝亲眼见证，亲身体验。无论过程如何波折，无论汝如何挣扎，失去Misia这一点，如同星辰运转的定律，牢不可破。这就是命运（Moira）。人类的情感与意志，在其面前，不过是推动既定戏剧上演的微弱变量。赌约，是汝输了。”
　　Elef沉默着。
　　他望向不远处，Misia安静躺卧的地方，火光映照着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面容，仿佛只是沉睡。但这一次，他知道，没有下一个重逢的未来了。这个循环，或许将因他灵魂的彻底归属而终结。
　　输了吗？
　　是的。他没能救回Misia。他改变不了她坠落的结局。
　　但是……
　　Elef仍旧沉默沉默。
　　在这绝对的、冰冷的真实面前，任何愤怒、辩解、不甘，都显得苍白可笑。他曾质问冥王，死亡带来的平等是否是虚无的平等。现在他明白了，在命运那无法抗拒、反复碾压的织机面前……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
　　他想起的话，想起Misia关于水车的比喻。水车无法逆流。有些星辰的轨迹，一旦标注，就无法更改。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也输得万念俱灰。
　　“……我明白了。” Elef的意识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最终的放弃，“是我……太天真了。妄图以凡人之力，挑战神明的织机。”
　　他“看”向冥王那无形的存在：“按照约定，我的灵魂……归你了，拿去便是，这承载了两次彻底失去、徒劳挣扎的灵魂。”
　　没有怨恨，没有哀求，只有彻底的认输和放逐。
　　冥王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么，契约成立。”
　　黑暗如同最温柔的潮水，也是最终的湮灭，缓缓包裹住Elef的意识。那些关于阳光、山风、父母的笑容、Misia的呼唤、Orion的搭肩、Milos的教诲……所有鲜活的、温暖的、痛苦的、挣扎的记忆，都开始褪色、消融，归于这片永恒的、平等的寂静。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又听到了Misia的声音，不是哭泣，也不是告别，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宁静的黄昏，她天真而充满依赖的问话：
　　“哥哥，冥王也会寂寞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大概会吧。”
　　现在，他或许有了不同的答案。冥王不会寂寞。因为最终，一切都会来到这里，归于他永恒的宁静。包括他自己。
　　书页翻动，合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神话，似乎只能拥有一个终焉。
　　然而，在合上的书页缝隙间，是否有一根极其微小的、不甘的丝线，因为这次徒劳却激烈的挣扎，而产生了连冥王与母神都未曾察觉的、细微至极的扭曲呢？或许，那将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但在这一次，赌约结束了。败者，将履行诺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