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翠》伶舟辞

2、第二章

　　娆白蹲在一棵树枝上，将身体藏在茂密的枝叶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下方空地上正准备拔营上路的队伍。
　　昨夜，她偷偷溜进了营地，想瞧瞧这些外来者。上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类已经是几十年前了，那时她还是不能走动的一株小芍药，见一个生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从山崖上跌了下来，正巧落在她身旁，还砸断了她的几根枝条。后来听路过的山鸡精说，才知道那是人类。
　　不过好像被那个穿蓝衣的人看见了……娆白揪着袖子，分外懊悔，白日里分明不甚起眼的粉白裙，在夜里竟格外显眼。眼见那蓝衣人紧追不舍，只能匆忙化作一朵芍药躲在树上才避过那人。
　　然而直到天色泛出鱼肚白，她都没找到机会下去。
　　导致娆白不敢下去的罪魁祸首正静静躺在国师手里，指针定定指着她的藏身之处。娆白竟有种被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心下愈发焦急。
　　好在上路时国师便回到了马车里。队伍在蓝衣人下令后开始前进。娆白连忙溜下树，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不知道那只罗盘上的指针再次变化，指着后方。
　　楚远曦看着那罗盘，轻笑一声，掀开车帘吩咐了几句。
　　一小队人马从队伍中悄然分出，没入一旁的林子里。
　　娆白可不清楚这些门道，她宛如一阵轻风在树丛间蹦蹦跳跳，惊喜的发现离本体越来越近。她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直接化作一道白光，往本体的方向掠去。
　　罗盘立刻给出反应，楚远曦不动声色地下令，数十骑立刻往山谷中心去。
　　片刻后，尾随娆白而来的人类终于包围了这片谷地。

　　娆白觉得非常惬意。脱离了那不知名的威胁，她整个人几乎都松快起来，落地后蹦蹦跳跳地往本体的方向去。
　　“恩人，恩人我回来啦！”小花妖兴高采烈，她从来没有离开本体这么久，如今见到熟悉的景色，宛如离家已久的孩童见到母亲一般，格外激动。
　　“恩人，我昨天看到了好多人！你知道什么是人吗？就是长得像我现在这样的，骑着一种四条腿的野兽，用很奇怪的东西！”娆白扑到草丛中打滚，一把搂住斑翠枝，带着三分害怕七分好奇开始唠。
　　“你说，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芍药花妖自顾自地说着，“啊，我忘了恩人不会说话。昨晚我出去看看，谁知道给一个蓝衣衫的人看见了，猛追着我跑……”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风中已然带上丝丝陌生的气息，还有马儿的嘶鸣和人的说话声。
　　娆白紧张地站了起来，山谷里杂草丛生，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视线，娆白猫下腰，跑上前去，借着草丛的掩护，微微露出一双眼睛，朝远处看去。
　　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殿下有令，搜查整个山谷，任何异动都不许放过！”
　　“是！”
　　沙沙的脚步声，一个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举起长剑将及腰的长草斩去，一抬头，双眼正和不远处的娆白对上。
　　“……”小兵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立刻大喊起来：“来人，这里有人！”
　　说着，他朝着娆白跑来。
　　娆白也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一嗓子喊出来才猛然惊醒，吓得直起腰转身就跑。
　　楚远曦本就跟在不远后面，听见叫喊，立刻提气纵身追来。他很快越过了那发出喊声的兵士，看见前方那一抹踉踉跄跄奔跑的白影。
　　“站住！”楚远曦叫道。
　　这一喊更是吓到了娆白，眼见得前面就是本体所在，她顾不上会不会给人发现，拨开草丛就是一扑——
　　等到楚远曦追上来，哪儿还有娆白的影子？
　　“奇怪，哪儿去了？难道真是异宝成精不成？”楚远曦暗暗吐息，在周围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直到从另一个方向跟上来的随从叫道：“殿下，这里有东西！”
　　楚远曦循着声音来到随从处，周围的草已被兵士清除大半，一小块毫无遮掩的空地上，一株芍药亭亭玉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这就是你们发现的东西？”
　　“回禀殿下，这芍药花是这谷内唯一开花的植物，”一个随从答道，“且是除了这杂草以外，唯一长在地上的。”
　　“唯一长在地上的？”楚远曦嗤笑一声，“那这些树呢？长在哪儿？”他往一旁走了两步，用脚尖撩开矮矮的草丛，“这根爬地走的树枝，又是长在哪儿的？”
　　随从兵士喏喏不敢言语。
　　“这似乎不是树枝。”国师走了过来，手中的罗盘指针一直指着地上不起眼的树枝。他先是走到那芍药前，发现指针并未变化，便往地上那“树枝”走去。
　　聚灵寻宝盘上的指针一直没有变化，坚定地指着那不起眼的“树枝”。
　　楚远曦在国师身边蹲下，看着老国师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那长长的黑色枝桠，不可置信道：“国师大人，这瞧上去就是一根普通的‘爬地行’，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您觉得它是……”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那个？”
　　“……”国师皱眉，复又松开，道：“这是斑翠枝，先天灵物，本就是一根树枝模样，四百年一熟，算是及其难得的灵药了。便是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听先师提起过一点，言道是若有灵气在侧，斑翠枝表皮会生出些变化。”他一翻手掌，只见一块碧莹莹的玉佩正躺在掌心处，任谁都能察觉出灵气逼人。他将玉佩往前一送，看着那“树枝”黢黑的表皮上逐渐浮起一层莹绿色的光斑。
　　“确是斑翠枝无疑。来人，取玉匣和玉刀来。”
　　随从很快送上一只玉匣及一柄玉刃。国师小心翼翼将整个土块挖起，那玉刃也不知是何材质，挖泥削土毫不费力，斑翠枝被极轻松地翘起，妥善安放置玉匣中。
　　“总算是不辱使命。”楚远曦笑道。
　　看来那白影果真不是异宝……楚远曦心下暗暗摇头，想来是什么成了精的妖怪罢。
　　他转过身来，余光瞥见那娉婷摇曳的芍药，心下不由一动。
　　“来人，将这芍药移回去，土多些，莫要伤了根系。回头送去母妃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