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97、第九十七章

　　翌日寅时末，符纪醒了。
　　他如往常一样出去练了阵剑，再回来时卫婉还沉沉地睡着。
　　她平素睡眠不深，往往他一起来，她也会醒。
　　符纪想，应该是因为昨夜熬了那么一阵。

　　他没有叫醒卫婉，自行穿好衣裳，临走前回到床边。
　　卫婉还在睡，她侧着身，乌黑的云发铺在手臂上，睡了一整晚，面颊染上了薄薄的绯红，似云霞，巴掌大的脸埋在枕头里，猫儿一般。
　　符纪居高临下地看了一阵，俯下身，手指托起她的下颚。卫婉闭着眼轻唔一声，黛眉轻皱，抬手将扰人清梦的手挥到一边，又继续睡了。

　　符纪收了手，很快走出房屋，在院子里吩咐人腾出一间房给卫婉当作书房。

　　姚紫云带着流萤过去时，远远就瞧见明月她们撸着袖子来回搬弄东西，一些杂物被收拾到甬道上。
　　绿珠见她们过来，虽然心里不大待见人家，但总归是下人，行礼道：“见过姚姑娘。”
　　姚紫云微微一笑，状似好奇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绿珠说：“殿下想要给王妃布个小书房，我等正收拾着，也正好把这么多厢房的旧物也都清一清，将来也好用作他事。”
　　“这样啊，”姚紫云的视线在那些旧物上扫过，又环顾这片厢房，“这么多屋子，要收拾出来恐怕也要好几天吧？”
　　“是啊，东西多着呢，没用的打算扔了或者让长工拿去卖。”
　　姚紫云说：“殿下对王妃很是有心……我能否看看这些旧物，如果有用得上的，我便拿去。”
　　绿珠有些迟疑，她望着那一堆堆东西，的确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东西了，想着这些已经没什么用处，便道：“姚姑娘请便。”

　　姚紫云逛着看了看，流萤跟着她转了又转，小声道：“姑娘，这些东西我们也用不上啊，都是些破烂物，犯不着拿走。殿下待姑娘也好，银子不会不够用的。”
　　“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想要这些。”姚紫云轻声道。

　　她逡巡了一阵，手指落在一个陶罐上，缓缓擦过，指腹蹭了浓厚的灰。
　　姚紫云站了一阵，带着流萤回到自己的院中，在屋内思量一阵，吩咐流萤去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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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整个崇瑾府也被罩入夜色中，静了下去。
　　酉时，大多数人已经差不多该睡了，一队侍卫在长廊中巡逻。
　　长廊尽头有人影闪过，侍卫队长王松皱了皱眉，大声道：“谁？”

　　一道倩影自夜色中走出来，王松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原来是流萤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流萤微微一笑，朝王松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大人，我家姑娘夜里想闻点花香入眠，我便去园子里采了些花瓣来。”
　　她肘弯的确挎着竹篮，里面铺了层花瓣，香气扑鼻，隔了几步也能闻到。
　　王松笑道：“姚姑娘好雅兴。”
　　流萤唔了一声，又取出一个方盒，递给了王松：“里面是姑娘做的糖糕，王大人与诸位大人辛苦，就用作宵夜吧。”
　　众侍卫纷纷笑起来，连声称赞姚姑娘贴心善良，将糖糕分食了。
　　流萤也不急，在旁边和侍卫们打趣，见差不多了，王松道：“时候不早了，夜里露重，流萤姑娘快些回去吧。”

　　王松目送着流萤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中，回过神后招了招手：“继续巡逻。”
　　将整个府邸巡逻一圈，王松将自己值夜的任务交给了一名信任的侍卫，然后快步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庭院中。
　　半路上他从护腕中勾出一张纸条，是方才递糖糕时流萤塞给他的。
　　上书：今夜妾身来见。

　　他打开房门，还没有点灯，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一对藕臂缠上了他的腰。
　　王松感受着女子柔软的身躯，不免心旌摇曳，哑声道：“流萤姑娘自重。”
　　流萤揽抱着他的腰身，脸颊贴着王松的背，手指轻抚他的腰带，娇嗔道：“妾身都这样主动了，王大人真的愿意做柳下惠吗？”
　　心爱的女子酥软的身段贴着自己，这种诱惑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王松哪里按捺得住身体里的冲动，打横抱起流萤走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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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尤云殢雨方歇。
　　王松从身后抱着流萤的身躯，意犹未尽地在她光滑的颈子上啄吻，流萤轻喘气，手指抚上他的面，柔声道：“大人，我有话同你说。”
　　枕边风之所以好使，是因为男子与中意的女子行了亲密事，征服欲得了满足，正是百求百应时。
　　王松心情畅快地搂着她的纤腰，道：“怎么了？”
　　流萤说：“我想请大人帮我一件事。”
　　“你说，我一定帮你做到。”

　　但是等流萤凑在他耳边低低诉说完，王松脸色却变了。
　　他支起身，脸上的笑意没了，变得有些凝重：“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背着殿下做坏事？不行，我不能背叛殿下。”
　　流萤见状抬身，揽住他的脖颈：“不是让你背叛殿下，只是帮姚姑娘一点忙，并没有危害到殿下，如何是背叛？你是替殿下做事的，又不是替王妃。”
　　王松深深皱眉：“可是王妃也是殿下的人，她与我无什么仇怨，我这样做，岂不是也不道义？”
　　“我可以保证的是，这件事只会让殿下与王妃生了间隙，但不会伤及性命，”流萤眉眼变得哀婉，“姚姑娘待我情深义重，若是连这点忙我都帮不了她，那也实在是愧疚。若你帮了我的忙，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听了她的话，王松沉默了许久。他在迟疑，忠义与情爱在角斗。
　　流萤见他半晌不语，便从床榻上坐起，捡起衣裳，她起身系裙带时，男人从背后抱住她。
　　王松吻着她的脸侧，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哑声喟叹道：“罢了，就答应你的事，但你要保证不会真的害了王妃性命。”
　　流萤垂下头，嘴角在发丝遮挡下露出笑容。这两年来，王松对自己有多痴迷流萤很清楚，他没有女人，这种心思简单专注的男人其实很好把握，对于她来说也算得上是良人，但先前因着姚紫云的吩咐，流萤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如今才让他得了身子，王松得偿所愿，久逢甘露，正是难耐销.魂时，又用了些香让他心神松弛，易受驱使，再吹上一阵耳旁风，晓以利弊，他自然会听她的话。
　　对于流萤来说，姚紫云自然要比王松更重要。即使她对他也算钟情，但还是利用为先。
　　流萤笑着回身，重新剥掉身上的衣裳，勾得男人呼吸粗重，重新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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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旧物耗费了不少精力，所幸是第三日的时候总算拾掇得差不多了。
　　明月绿珠腰都直不起来了，再一看玳瑁，面不改色气不喘，着实羡慕不已。玳瑁无事做了便会去练武。若是旁的主子恐会觉得不务正业，有所不满，卫婉却相反，她乐于让下人们做自己喜欢的事。

　　绿珠揉着自己的腰说：“可真羡慕你的体力。”
　　玳瑁说：“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算了算了。”绿珠连连摆手。

　　明月联系了收旧物的铺子伙计来看，管家说来了的时候她便去府门口接人，玳瑁帮着做完事就去练武了，只有绿珠在原地看着。
　　长廊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队人便行在了道上。
　　绿珠定睛一看，忙起身过去。她见王松后面跟着一群侍卫，都带着刀，还有拿着竹筐网袋，不由道：“王大人，这是——”
　　王松说：“方才看到几只野猫跑到这边，野猫嘛，到处都有，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但近来长喆野猫泛滥，不少百姓都跟着染了病，怕对殿下和王妃不利，打算都抓了。”
　　绿珠颔首，笑着说：“大人有心了，王妃在午憩，我先替主子谢过大人。”
　　“应该的，那我们就先去做事了。”
　　才迈出几步，王松迟疑了一下，又转过身道，“听闻绿珠姑娘擅御猫犬，不知愿否帮一下忙？”
　　绿珠疑惑道：“帮什么忙？”
　　王松指着身后的侍卫，苦笑道：“都是群大老爷们，笨手笨脚，捉猫之类的事恐怕不怎么擅长。”
　　左右也算替主子做事，王松的地位也在自己之上，绿珠自然得应下来，她交代了长工几句，跟着一同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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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周炎忙完训练，打算去主殿汇报的时候却被告知符纪已经走了。
　　他不解道：“殿下今日走得那么早？”
　　张卓道：“是啊，殿下近日回去得都挺早。”
　　“为什么？”
　　张卓叹了口气：“周大人还不懂吗？这明显是有了王妃，不能再像我们这些糙汉一样天天待在军营中了。”
　　“殿下以往未时过了才会走。”周炎不懂。
　　“是啊，往常军务处理完了，也会留一阵琢磨兵书之类的，如今回去看不也一样嘛，还有红袖添香，啧。”
　　张卓想着自己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上妻子，感慨地说着，周炎看着手里的剑，没有发声。

　　符纪一路骑行，脑海中想到的是今晨卫婉的睡容。
　　她呼吸轻缓，柔顺的胸脯轻轻起伏，纤弱得仿佛太用力就会伤到她。
　　连符纪自己都清晰地察觉到，近来他放在卫婉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这种感觉不算坏。
　　他想到了老夫人曾经同自己说的话：“男女情爱也是人间一大乐事，你若体会到了，便能理解其中趣味。”

　　他在府邸外下马，管家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回来了。”
　　符纪把马交给下人，他大步穿过甬道，走到主院外，远远地看见卫婉立在庭院中，对面则立着姚紫云，一旁围着诸多侍卫，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