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10、她与他，第一次平等对视。

　　“文京甲，刚刚他说得是真的吗？”老师到了办公室，先递给她一张纸巾，然后问。
　　京甲只想避免扣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老师转过身，沉默地点开了电脑，过了不久，他又转过身来充满忿恨地说：“你们俩竟然一起骗我。”
　　“是真的。”少年不慌不忙打开书包，拿出了一摞试题，翻开后指给老师看，“就是这道题。”
　　老师翻了翻那摞试卷，除了那道题有密密麻麻的讲解外，其他一片空白，问：“一道题讲这么久？”
　　“她成绩也不太好嘛！”林栀然已经猜到老师查看了成绩表。
　　“那你干嘛找她讲？”
　　“成绩不好，但这道题她会，您看最后答案对不对？”
　　巡查老师看了半天，缓缓道：“非常完美。”
　　女生终于停止梨花带雨，他看了她一眼，最终妥协说：“文京甲，你先回去。”
　　“扣分的事.....”京甲哑着声音问。
　　“暂且取消，不过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班主任。”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京甲万分感谢。
　　这世界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现在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女生离开后不久老师冷着脸，语气却很宠溺，“她刚从操场走出来时，看起来像刚刚哭过.....”
　　“我根本不认识她。”少年一脸无辜。
　　“真的？那你为什么帮她？”老师不依不饶，装出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继续猜测，“是不是告白被拒？”
　　“不是。我到时就见她在哭，给她递了一张纸巾，然后她可能感到拘束，一个人走出操场，然后就被你抓到了.....或许是遇到伤心事了吧......这次就算了吧。”
　　“是吗？她是至今我见过被扣分哭得最厉害的学生....应该有事，一定得向她班主任反映，高三学生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像她...无父无母，还是学校补助生，更容易出问题。不过...你真的没骗我，不会是在谈恋爱吧？虽然她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人...”
　　“叔叔你忘了我缺课一个月刚回来.....”
　　“也是...”
　　“你说我们是完全不相同的人,什么意思？”少年疑惑。
　　“在这个学校，家世决定一切，她跟你没有共同或相似的生活经历，不可能跟你产生共同话题......”
　　“那你说的心理问题，会是厌学吗？”少年再次问。他曾真切地体会过心理疾病，不亚于身体疾病的痛苦，那是一种——精神信念崩塌却无力建立的折磨。
　　还有，她无父无母，所以因为可怜才哭吗？
　　“可能.....”
　　“那你赶快告诉她班主任吧.....”少年催促道，“叔叔先忙，我走了啊。”
　　“等等，这道数学题是你自己做的？”老师拿起那摞空白试卷。
　　“嗯。”
　　“真的很完美.....如果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肯定跟敬与一样优秀，我说得是学校成绩。”
　　少年可不谦虚：“数学课听了一听，就试着做出来了，感觉挺好玩的。再见.....”
　　“试卷不要了？.......你这孩子。”转念他摇了摇头，把试卷丢到一旁，喃喃，“校董事长的亲生儿子还需要这些吗？”
　　毕竟该会的早都会了。

　　少年走出办公大楼，远远一望，看到了前脚离开的“文京甲”，她似故意走得慢腾腾，看起来很不愿回去。好奇之心让他追了上去，在花苑面前拦住了她。
　　“文京甲，是吗？”他直接跑到了她的面前。“你好，我叫林栀然。”
　　京甲又被吓到了，转而不解地望着他：“有事吗？”
　　“刚刚的事，对不起，要不是我，你还可以好好待在那上面。”少年指了指操场观众席方向。
　　“不，我应该谢谢你刚才帮我，逃课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了。”她不自信，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也没想到少年第一句话会是道歉。
　　“刚刚你为什么哭呢？”哭得那么厉害应该是很令人难过的事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善意，京甲有些愕然：“为什么要帮我？”就连刚刚也是，为什么要帮我呢？
　　少年突然双手合心，笑道：“因为一颗爱心，心里有爱，不够吗？”
　　轮廓浑圆，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有那样一颗美丽的心。高大的人却做出天真模样，令京甲奇妙：“你不恨我吗？我害你被扣分。”
　　“我叔叔没有给我扣分。”
　　反应半天才明白，心彻底平复下来，京甲庆幸：“那真好。我会谨记教训，避免不堪才能不辜负你的好心，我回去上课了。”
　　“你不只哭过两次，对不对？”少年注视着她的脸庞，发出猜测。“每天都哭？”
　　京甲被盯得发毛，极力躲避，可少年却不让她走，不禁急了：“你要干什么？”
　　“想让你道谢，‘谢谢’两个字太轻了。”少年变得傲慢，语气强硬。软得不行，要来硬的。
　　京甲却无比赞同这句话，是啊，别人给了你实质性帮助，‘谢谢’两个字算什么？这也是她内心一直矛盾地一场病。“那我该怎么感谢你？”
　　“你会什么？”
　　京甲突感焦急：我会什么？好像什么都不会，在学校里学会的，仅是学习？眼前的这个人需要的又是什么？
　　京甲没有底气地说：“学习，我只会学习。”
　　“做题，好吗？”
　　京甲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少年便继续说：“我缺课一个月，今天回来却见桌子上试卷堆成山，每个老师都让我补，可我哪有时间补，毕竟每天新发的都做不完......所以你帮我把数学科目的试卷补一下吧。”
　　“这行吗？”京甲犹豫。
　　“我数学成绩好，少做一些也没关系.....”
　　“可我数学不好，怕做不好，换其他科目不行吗？”
　　“可我就数学好...怎么样？”
　　“好。”京甲心里暗吸一口气，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我会努力帮你做好。”
　　“Alright，done deal.试卷不在我这儿，我中午拿给你，你先回去上课。”
　　京甲点了点头。

　　“中午在这操场见面，你如果不来，我会直接去找你。”他要想找到她，还是很简单的。
　　“我一定来。”京甲信誓旦旦，然后少年才让开。走出一段路，少年又叫住她：“文京甲，以后别哭了，会变丑的。”

　　“京甲，来！”刚走到教学楼下，京甲便被班主任叫住，她内心大概明了，可去办公室的路上班主任一句话都没问。
　　“下个月模拟考，别掉以轻心。”刚到办公室，班主任便坐下，打开左手边第二格抽屉，拿出了一张卡，“这给你用，到毕业再还给我。”
　　看着那张饭卡，她弱声推辞：“谢谢老师，可......”她总是在接受别人的帮助，已经太多太多了。
　　“我很少在学校食堂吃饭，这是老师的心意，希望你收下，只愿你能调整好心态，在模拟考中竭尽全力。京甲，能做到吗？每个人成长时都会遇到烦恼，可纠结却不能解决烦恼，你只能往前走，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相信老师，好吗？”
　　消极的对立面是积极，当一个人被消极淹没时，她会怀疑世界上的所有积极。此时此刻，善意却真实存在。“老师，对不起。”
　　“拿着吧，老师能为你做得不多。”班主任将饭卡塞进京甲手中。“京甲，别太有压力，老师只希望你静心学习，我们都用平常心对待结果吧。”
　　泪点早已为负，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班主任又给她一张纸巾并安慰：“回去吧。”他没有苛责她，如果苛责，只会给她带来负面情绪。他了解她，她不会记恨老师，只会漫无目的地记恨自己。除了之外，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为贫寒的优良毕业学子提供资助，可是依现在京甲的成绩来看，希望渺茫。暂时不告诉她，是不想给她施加压力，怕她惊喜一场，最后失望，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只为让她静心参加模拟考。无论成绩怎样，他都会主动去为她争取。

　　午后，京甲如约而至，人来人往，巡视一圈，发现那人坐在上午逃课的地方。她还未走近，少年也未抬头便传来声音：“吃饭了吗？”
　　京甲站定弱答：“还没。”刚下课，撒谎也没人会信。
　　“一起去吃饭吧。”少年收拾起背包，伸了个懒腰。
　　京甲不想，却不忍拒绝，一起吃个饭怕什么？顿时鼓起勇气。
　　两人一前一后，少年一言一行都很随意，女生却颇拘谨。少年不禁好奇，朗朗乾坤，这个女生为何看起来如此胆小。怕犯错、怕说话、怕对视、似乎什么都怕。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心理出现问题？
　　“林栀然是吗？”京甲斗胆叫他的名字。
　　少年点头，眸子里像闪着光。
　　“能不能现在就把试卷给我？我还有事。”默默思虑半晌，在学校食堂门口京甲反悔了。
　　“害怕了？”他强对上她的目光，却这样问。
　　“什么？”京甲尴尬反问。
　　“你害怕跟我一起吃饭，对吗？”没想到他还要重复一次。
　　她不傻也不聋，明明有些愤恨，可全身却炙热于一处，抬起红通的脸庞解释：“不是。”
　　终于坐下来吃饭，京甲倒没有那般忸怩，没有狼吞虎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光，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后，她抬起头来，顷刻间心却一颤，镇定心神后说：“我吃好了，请你把试卷给我，数学对我来说不是易事，我得把握时间。毕竟模拟考快到了。”说完脸变得更烫，她终于看清了离她咫尺的少年，脸蛋白净，似吹弹可破，眼睛炯神有光，又弧度迷人。这是她与他，第一次平等对视。自信的人都一样，眼睛明亮，在闪光。不像她，眼神一直在闪躲，明明自己也不喜欢，也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