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18、知晓

　　儿子的狭隘，她最清楚，所以没再多问，尴尬一笑问道：“栀然，你能原谅他吗？”
　　“我并没有怪他，或许这次是我不对。”
　　向云犹疑道：“是吗？”见栀然再次点头，她才稍微有些安心。“我已经教训过敬与了，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妈妈，你放心，我没有告诉爸爸。”向云最终还是听到了最想听的话。
　　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春节期间，他们一家人也没有凑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林伯章很忙，回家吃过饭就躲进书房继续业余工作，要么看书要么写作。那书房，只要他在，只有林栀然可以进。虽然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她的家就是这个别墅套房，无论走多远，只要有这个温暖的归处，她就不觉得孤独。
　　继子林栀然先前考完了托福和雅思，年前又去海外参加了为期两周的夏令营，都是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刚回来不久，先是倒时差，后是惫懒，一整日躲在房间里，一日不定时只吃一顿饭。
　　而说到自己的儿子向敬与，就有点过分，只要林伯章回家的日子，他都偷偷溜出去，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他们基本碰不到面。
　　“谢谢你，栀然。快把这燕麦粥吃了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哪行啊，你如果有想吃的，一定告诉我。休息得该差不多，从明天开始回到正常作息吧。要不然你爸爸又该怪我了。”
　　“知道了，妈妈。”
　　林栀然吃起了燕麦粥，向云欣然离开。

　　前几日，林栀然从国外回来的第一天，正好撞见向敬与在他的卧室内，并且他的电脑是打开状，这些其实没什么。他第一反应是敬与的电脑坏了，来他的房间借用，可看到他神情的一瞬间，便知道并不简单。
　　向敬与的第一句话是：“她的照片我删掉了。”

　　林栀然刚回来，大多思绪还在几千里外，顿时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什么照片？”
　　“京甲，文京甲。”向敬与的声音不冷，但没有半点情绪。“你是不是已经忘掉了？”
　　“没有，还记得，她怎么了？”林栀然莫名。
　　“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以后不要再招惹她。”向敬与冷着声音警告道。
　　“她会谈恋爱？”林栀然心内疑惑道，真是难以置信，不自觉抿了抿嘴，不知这一个虚妄的表情被向敬与如何误会了，他当即挨了一拳。
　　林栀然摸着脸一脸莫名，并没有回击而是解释：“我跟她没什么。”
　　“她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记住我的话。”

　　向云正好走上楼来，看到这一幕立马奔过来，先是看到继子红肿的脸，后是亲子阴沉的表情，立马责问向敬与：“你怎么打你哥哥呢？”
　　向敬与一言不发地离开，向云最终也无可奈何，只顾着道歉帮他处理脸肿，没有立即询问他们矛盾的原因。

　　电脑里的照片真的不见了，除了京甲那一张，他在校园拍摄的其他照片也一起消失了。
　　五年了，弟弟再次走上前来与他交流，没想到是因这样一件事。
　　如果京甲是他的女朋友，可为什么她天天哭呢？那哭起来悲伤欲绝得模样一点都不像被人关怀爱护的人啊。
　　也是，敬与自己都不快乐，怎么可以感染另一个人快乐呢？

　　五年以前，敬与突然改变时他有所察觉，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那几天由着敬与去，等到他想做些什么时，已经没有办法再走近敬与。作为哥哥，他足够了解他，敬与只是装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因为他能看到高冷之下敬与那颗脆弱的心。
　　一切只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不够安全的家里，他无法在这里无拘无束。一份无可奈何，让他现在这副模样。他理解并尝试去帮助他，可无济于事。
　　林栀然自己也并不是天生就智慧，12岁时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因弟弟的伤痛而受到伤害。看过一本书里讲过，能安然无知觉死亡是一个人生的最大幸运，而能拥有一个优美的童年则是第二幸运。
　　敬与一连几天不理他时，他已经很慌，一连几个星期不理他时，他为内心的愧疚寻到了出口。他知道敬与喜欢赢，喜欢在任何事上与他比较。虽然每次胜出敬与笑得并不张扬，但他满足，满足得忘掉了在这个陌生的家庭里生活的不快，能够与哥哥、爸爸和谐相处。
　　既然你喜欢赢，那就让你一直赢吧。以至于不久后，林栀然患上了厌学症，上课睡觉，平时也懒洋洋，成绩一落千丈。可幸运的是，他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护着他，就是他的爸爸——林伯章。
　　林伯章从学校得知后，回去先是责怪向云的粗心，而后亲自抽时间为儿子解忧。每天聊几句话，不用细看，林伯章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在第一时间给儿子办理了转班。
　　向云觉得委屈，每天都会哭哭啼啼，林栀然恢复大半后，觉得于心不忍，对爸爸讲：“其实阿姨，不，妈妈她对我挺好，不要再怪她了，还有敬与，他也很好。”父亲帮他撑起一片天，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他当时只是从心底讲了那句话出来。没想到后来他却经常会为这句话后悔，假如他没有讲这句话，顺着局势发展，爸爸应该会和继母离婚，那么他将不再是向敬与的哥哥，也不会再分享他的母爱，那么敬与将会快乐些？

　　一个在学校独自哭泣，而一个要在家里痛苦地质问哥哥，那么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林栀然吃完燕麦粥，看了看时间，准备洗漱一番去学校。
　　到了楼下，被向云叫住：“栀然，你要去哪里？”
　　“去学校。”
　　向云惊讶:“这么晚了，去学校有事？”现在去只剩晚自习，而栀然平时更喜欢在家里学习，所以肯定是有别的事。
　　“嗯，有点事。”
　　“急吗？要不要我送你啊？”向云赶忙问道。
　　“不急，那个……妈妈我想知道敬与在哪个班？”
　　“你要去找敬与？”向云先是好奇，而后又无奈地说，“你们哥俩可真是……在学校也是互相不闻不问吗，再说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栀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找他。”
　　向云则回答他:“他在24班。”只是普通班，以敬与的入学成绩本来可以进尖刀班，可两个人只能进一个，林伯章选择了栀然，理由是他更优秀。向云表达了反对意见，可林伯章最终说：“如果敬与想去，我不会反对。”
　　事实是，他不想去。向云无奈至极。
　　“那我走了。”林栀然向外走去，听见身后向云的叮嘱：“你们有话好好说，别打架。”
　　“知道啦。”他乖乖回应道。
　　可向云一直站在客厅发愣，有点担心林栀然迫不及待去学校‘报仇’，不过思量片刻她便否定自己：不可能，栀然不是这样的孩子。刚收起心绪又见栀然，另外还有林伯章。
　　“学校没事别去了，刚好我有事找你。”林伯章此时的声音在向云听来，格外的温柔。可他经过她身旁，当她是透明人，都没看她一眼。栀然倒是轻轻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他那‘目中无人’的爸爸走上了旋转楼梯。
　　向云仰视着他们的身影，最终询问道：“伯章，你吃晚饭了吗？”
　　林伯章脚步都没停，转身小声地问了栀然一句：“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
　　“噢，那帮我们准备一下晚餐吧。”林伯章朝下吩咐着，脚步都没停，而后对栀然说，“刚刚饭局上我也没怎么吃...一会儿谈完事情一起吃吧。”

　　“留学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林伯章打开公文包，一边问一边递过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公益项目。”
　　林栀然接过文件，看了几页，赫然看到了文京甲的名字：“怎么有她？”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吗，据我所知里面没有尖刀班的学生。这个我想交给你来做，既可以帮助那些贫困学生，还可以帮你完善入学履历，一举两得，你觉得怎么样？”
　　“往年学校不是都有助学金吗？”林栀然问。
　　“那个名额有限，每年学校会帮助五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已经满了。有个班主任联合其他老师申请助学，又挑出了十名学生。这几个学生，成绩不算太好，且家庭极度困难。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听说因为担忧学费，有一名同学已经开始厌学，逃课并且成绩下滑。现在他们处于这个紧张阶段，也实在需要一些激励，所以董事会已经开会批准同意。”
　　“这十名学生都要帮助吗？”
　　“大体情况相似，基本都是从偏远村落凭成绩考进来的，名额只有五人，，我想借此锻炼你，需要你去实地考察然后挑选，并且事后的助学基金也需要你来想办法。你以为我会让你凭空完善履历吗？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呀。”
　　“就算我付出努力，感觉也是在利用他们。”林栀然犹豫。
　　“这是你发起的公益项目，他们是无偿受益者，你不需要因此愧疚。如果没有这公益项目，他们以后也会申请助贷上大学，会更辛苦。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份免费的午餐。”
　　“我感觉她已经很可怜了...”林栀然还是于心不忍，若有所思地感叹。
　　“你说谁？”林伯章疑惑，“这里面你认识哪个？”
　　“一个天天都在哭的女生。”林栀然没有顾忌地回答。
　　“文件里有他们详细的家庭住址，你尽快去考察一下，早日把这件事落实好，大家都安心。如果得知自己公益助学者，或许她就不会哭了。”见儿子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林伯章最后说道，“如果你不做，会交给其他人来做，你考虑一下吧。”
　　听闻此，林栀然立即果断讲：“那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