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5、於菟

　　第五章 於菟
　　年轻夫人带着背着背篓拿着破烂招牌胸前挂着一只山耗子的何稷来到一座气派的府邸前，门匾上写的‘戴府’二字金光闪闪。
　　乡巴佬何稷直接眼珠都要惊讶的掉出来了。好气派的大门，好厉害的人家，你看看这看门的两个大石狮子，卖了不知道能买多少肉吃！你看看这门匾上的俩字和两边柱子上的对联横批，这烫金的吧？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看起来太失礼的何稷不负众望的在门槛上差点绊了一跤。惹得周围的小丫鬟捂住嘴巴直笑。
　　哼，笑什么笑，我可是你们家请回来的。何稷厚脸皮的拍拍衣服，挺直了身板跟在年轻夫人身后。
　　见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对眼前这人毕恭毕敬，想着这人应该在家里也是一把好手，把她哄开心了，不怕没收入。一心吃软饭，呸，一心想要赚钱的何稷问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家中妖孽所在何处？”
　　“小妇人夫家姓戴。未知大师如何称呼？”戴夫人领着何稷走在前面，看不出表情的问道。
　　“小生姓何名稷字隅形，乃迷雾山脚下迷雾村人士，今……”
　　戴夫人把何稷领到到偏厅的一间小客房，未等何稷自我介绍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何大师请稍作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即可。一会儿晚饭后，小妇人自当领着大师去捉妖。”又向身后的丫鬟说道，“玉儿，给何大师准备换洗衣服和晚饭，晚饭后带他们来雒水阁。”
　　“是。”玉儿乖巧的回答道。
　　戴夫人又严肃了面容，说道：“可要好生伺候，要是出了点岔子，可仔细你的皮！”说完，姣好的面容又换上我见犹怜的表情，对何稷说道：“何大师慢来，小妇人先行料理家中事，先告辞了。”
　　何稷拱手拜道：“戴夫人慢走。”
　　见戴夫人走远了，对站在一边的玉儿道：“玉儿姑娘，麻烦你准备两套衣服。对了，府里有黍米和蜂蜜吗？”
　　玉儿点头。
　　“那麻烦玉儿姑娘多准备点黍米和蜂蜜，一会儿要用的，谢谢啊！”
　　“是，何大师。那玉儿先给何大师准备沐浴的水和换洗衣服吧，等收拾好了好去见夫人。”玉儿福了福身，便退出客房。
　　“有劳玉儿姑娘了。”
　　何稷见玉儿走了，上前去关门，只听得玉儿在廊下和姐妹们嚼舌根说什么‘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还要黍米和蜂蜜？拿来干嘛？给妖精吃吗？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何稷摇摇头关了门，心道，现在的女人，也太可怕了吧。换脸比画皮还厉害。
　　黍离化作人形，趴在床上，抱着枕头，道：“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要两套衣服，还记得我的黍米饼。”
　　“其他的不记得，哪儿能不记得黍米饼呢？”可不是，万一你回去去告状，我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我哪儿会捉妖啊，一会还要靠你呢，现在不把你招呼好了，我这么招摇撞骗的，捉不了妖万一被妖吃了怎么办？何稷心里直犯嘀咕。“我可是不会做黍米饼的，一会儿你自己做哦。”
　　“笨蛋书生，你一个人来的，一会儿从你房里钻出个大活人你就不怕别人起疑？”黍离有时候都觉得这个书生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有时候的想法真的，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我就说你是我这个捉妖何大师召唤出来的不行？”
　　“这样吧，我教你怎么做黍米饼吧！”黍离赖在床上说道。这样我就可以只用吃不用做了。
　　何稷看着黍离，深感来自山耗子的不怀好意，不想承诺，他看看房梁，问道：“黍离，你有没有觉得这座房子怪怪的？”
　　黍离抱着枕头盘腿坐起来：“哪儿怪了？”
　　“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溺水的闷闷的感觉，让我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何稷难受的扯扯衣服前襟。他从一踏进这座戴府，就觉得脖子勒的慌，勒的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黍离抱着枕头盯着何稷：“好色书生，我还以为你已经色迷心窍，满脑子都是美貌的戴夫人和乖巧漂亮的小丫头呢！”
　　何稷无语，是的，见到这个戴夫人第一眼，确实觉得这个戴夫人很有气质很美丽。要是还是以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自己，一定会被迷得眼睛都没地方放，可是那是以前，现在的自己是谁？现在的自己可是见过褐褚的人！见过大世面的！哪儿能被这种凡尘的庸脂俗粉迷惑？
　　黍离说：“你说的没错，这座戴府很有问题。你说的那种闷闷的喘不过气的感觉，就是从那个戴夫人身上传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越靠近戴夫人，湿闷的感觉越强烈？而且没到戴府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没这么强烈，越往里走，感觉越强烈？”
　　何稷点点头。确实如黍离所言，在大街上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越靠近戴府越觉得闷，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走路走得太急，累的。一踏进戴府，就发现不对劲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湿闷感，差点把刚刚一只脚踏进戴府门槛的他掀翻在地。
　　难道那个戴夫人有问题？何稷问道：“那个戴夫人是妖怪？”
　　黍离把枕头扔在一旁，化作原形跳到何稷肩上，说：“呆子书生，你要是妖怪，你能找捉妖大师回来捉自己吗？”
　　“那是这座宅子真的有妖怪？”何稷扭头看着肩膀上小巧的黍离，问道。
　　“你不是不怕妖怪嘛？”黍离鄙夷，“有人来了。静观其变吧，我先教你做黍米饼。”
　　话音刚落，玉儿踩着小莲步推开门，着家丁把何稷要的黍米和蜂蜜都放在桌上，笑意款款的说：“何大师，您要的黍米和蜂蜜都在这儿了。换洗衣服和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请移步更衣。”
　　“烦请姑娘带路。”何稷拱手道。
　　“何大师请这边走。”

　　于是，何稷就在不明就里的下人嫌恶的眼神下拉着山耗子共浴；又和山耗子去厨房把酿酒的黍米和着蜂蜜翻炒一番；最后要了两副碗筷和山耗子一起坐在小客房吃晚饭。
　　装了小半袋黍米饼的布袋子无人问津的歪在一旁，化为人形的黍离拿着鸡腿大快朵颐，满嘴油腻的何稷看到眼见着这琳琅满目的菜品，就两眼放光的黍离说：“你不是说黍米饼是你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吗？你现在吃什么吃？吃你的黍米饼去！”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黍米饼是和我命生的，可是有了肉，命也可以不要！’。”黍离满嘴的肉，嘟囔着说的乱七八糟。
　　何稷艰难的算是勉强听懂了。这可怜的幼崽，果然是没见过世面，除了黍米饼估计是真没见过好东西了。也是，据说动物家族对最小最幼最弱的幼崽一般都是直接遗弃的，看黍离这小身板，就算没被遗弃，在家估计也没得到什么好待遇。
　　是了，他说过，他哥哥把他关在家里不准出门的。等等，黍离想看书，他哥哥就上天入地给他找书；但是又把他关在家里不准出来？一般来说瘦弱的幼崽就算不被抛弃那也不会养在家里吃闲饭，怎么也得出去觅食贡献自己微薄的劳动力。难道是乱，□□？他被他哥哥当做娈童养？我是不是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关系？哎，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遭受的都是些什么非鼠待遇，以后还是好好对他吧。
　　何稷盯着腮帮子吃的鼓鼓的黍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吼道：“把你腮帮子里的食物掏出来！不准藏在里面！”
　　黍离咕噜了眼珠，一动不动，心道，他怎么知道的？
　　我是不是吓到他了？看到黍离眼眶里水波流转，想起黍离在家没少被欺负，何稷又心有不忍，柔声道：“这个肉类和你平时吃的坚果树籽不一样，放久了会坏会臭会生蛆！”
　　“我知道，我没存……”黍离反驳声在何稷盯着他的眼神中越来越小，他乖乖的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了，张开嘴给何稷看。
　　何稷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这就乖了，不然到时候肉坏了，长出来的蛆在你嘴巴里到处蠕动，爬进你的脑袋你就死啦！以后我多挣点钱，给你买肉吃！”
　　吃饱喝足，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鼠生第一遭吃了人间美食的黍离异常欢快，在何稷肚子上跳上跳下，跳的何稷差点把晚上的珍馐美食全吐出来。何稷郁闷啊，他都好久没吃饱过了，这吃饱了就犯困，可是身边还有这么个耗子老打扰自己困觉，心情烦躁的说：“你别蹦了行不，你白天倒是在我怀里睡的香，现在也让我睡会儿行不行？”
　　“行！你睡，我出去玩。”说着黍离就撒丫子往外跑。
　　何稷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手比脑袋反应快的一把抓住黍离，说：“不行，不准出去！这个宅子太奇怪，出事了怎么办？”开玩笑，你要是出事了，我的小命还要不要？
　　黍离脑筋一转，说服道：“我去帮你打探下宅子的情况，指不定一会儿你捉妖用得上。”
　　就在屋内一人一鼠大眼对小眼时，玉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何大师，还没睡吧？夫人说请您到雒水阁捉妖。”
　　“还没睡，等着姑娘呢。”何稷扯着嗓子回道。又对着黍离说，“好了，一起出去玩吧！”就把黍离放在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打开门，对玉儿说道：“烦请姑娘带路。”
　　玉儿看着眼前这个穷酸破烂书生，是怎么都不认为他是会捉妖的。反正夫人这些日子什么奇奇怪怪的大师都带回来过，最后都是被吓的屁滚尿流而逃，玉儿对捉妖大师这种坑蒙拐骗的行业是提不起任何好感的。带着何稷往雒水阁走去的路上，半句话都不说。
　　何稷第一次见到这样只在书里见过的大宅子，也是局促的不知所措。越是靠近雒水阁，那就觉得湿闷感愈加强烈，难受的他更是没有半点想要搭话的意思。
　　怀里的黍离从未觉得何稷这么安静过，大为诧异。又听见他心跳比平素快了很多，身体却逐渐冰冷，汗水大颗大颗的掉，都快浸湿衣服了。
　　黍离运起羽丝聆音，忙问道：“书生？何稷？何隅形？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