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交之交》月鹞

23、当年终

　　“妈，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开灯？JOE，开灯。”智能家居控制装置一下启动，照亮了整个客厅。

　　谢思焦鞋子都没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跑进了屋子，此刻的他早已忘了长久以来的教养，一心只有无故晕倒的父亲。

　　顾母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而父亲整个以一种极其别捏的姿势趴坐在沙发上，“妈，家庭医生还没来吗？”

　　“思焦，你过来。”

　　谢思焦隐约觉得不对，但依旧毫不停顿的走到顾母面前，蹲下身，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不太相同的母亲，“妈？”

　　顾母伸手慢慢摸上谢思焦耷拉在脸上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呢？”

　　“妈？你怎么了？”

　　顾母抓着谢思焦头发的手劲越来越大，“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学习毕业呢！为什么非要进娱乐圈！为什么非要爱上一个男人！为什么！”

　　谢思焦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怎么了，他只听见母亲最后的一声嘶吼：“你喜欢唱歌，想进娱乐圈，那我就毁了你的脸，让你永远都无法出现在台上！”

　　刀子划开肉的剧痛瞬间传到大脑，他条件反射的挥开母亲，捡起地上不知是谁的手机，转身逃离出几步，拨打120。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谢思焦不敢置信的回身，他看向顾母白色的连衣裙上染上了刺目的红色，不知是因为血色糊了眼睛，还是……

　　顾不得脸上的伤痕，他摔下手机，跌跌撞撞的走到顾母面前，摔倒在顾母面前，刺伤他的水果刀狠狠的插进了女人的心脏，“妈？”他颤抖着手不敢去碰触，他又看向姿势怪异，自始至终都没有坑过一声的顾父。

　　“爸？”他轻碰了一下顾父的身体，顾父的身体已经变的冰冷而僵硬。

　　他瞳孔睁大，跌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短短一天的时间，不，甚至不到一天，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和爸妈说了今天要带顾霄之上门，他爸冷淡的点了点头，他妈也笑的温柔说好。

　　脸上的伤痕刺痛无比，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血汩汩往外冒，不过一会儿，他已经脸色发白，头晕目眩，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他从衣服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120号码。

　　“香樟家园66幢。”话落，谢思焦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白色的墙壁，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他愣愣的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哪里。

　　他不是应该载着霄之回家吗？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车祸，霄之进了医院，所以他跟着也进了医院？

　　不，他回家了……回家了……已经没有家了……他已经没有家了……

　　谢思焦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泪从眼角处流出，好像只要他不眨眼，他就能欺骗自己他没有流泪，他还有家。

　　他只是因为车祸所以出现了幻觉，他流泪只是因为眼睛睁的酸了……

　　旁边传来一身叹息。

　　谢思侧头看去，露出了一个强颜欢笑，“刘叔，你怎么来了。”

　　“少爷，”刘叔眼带怜惜，“是警察联系我过来的。”

　　“我爸妈……”

　　“120来的时候，看到现场这么惨烈就报了警。警察来看了一下，拖走了老爷和夫人，”刘叔又叹了口气，“后来应该是死亡无疑点，就联系我让我来领走，我才知道……”

　　“刘叔，我爸是怎么……”谢思焦声音沙哑。

　　“唉，老爷被被一把水果刀捅了心脏……”在谢家做了几十年已经退休的老管家哽咽了一下，有点说不下去了，“警察有出具报告，少爷你自己看吧。”说着，拿起放在桌上已经几天的报告递给床上的人。

　　“我昏迷了几天。”谢思焦却并不接报告。

　　“一周了，少爷。”

　　“外面是不是都知道了。”此刻的谢思焦犹如一瞬间长大了，他拿过报告，扶着刘叔的手起身。

　　“哎……”一声叹息表明了一切，刘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是一个老管家，对商业上的事也不懂，“少爷，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谢思焦现在整个人都乱的很，他爸妈从来没让他接触过公司事务，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家是做什么业务的。

　　“造孽啊。”刘叔轻叹了一声，“刘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现在少爷你只能靠自己站起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刘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叔怜惜的揉了揉谢思焦的头，“孩子，以后你只有自己了，我相信你能自己站起来。你好好想想，我晚点再来看你。”

　　谢思焦垂眸轻轻点了点头。病房外嘈杂的声音随着房门的开启传入其中……

　　“那位当红小生顾霄之……”捕捉到这几个字，谢思焦刷的一下抬头看向输液袋：S市XX中心医院。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拔了输液管就冲了出去，他冲到护士台，“不好意思，请问顾霄之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面露警惕，“你是他粉丝？”

　　“不是，我是他朋友。”

　　“不好意思，他经纪人说顾霄之现在不见任何人。”小护士明显不相信被白纱布包了半张脸的谢思焦。

　　“我……”谢思焦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事了，谢谢。”说完，转身立马向着那个身影追去。

　　“许哥……”

　　“许哥。”

　　“许哥！许谦！”

　　走在前面的人影总算是停下了脚步，谢思焦刚流血过量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他扶着墙慢慢走到许谦面前。

　　许谦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人，总算从中找出一丝熟悉感，“谢思焦？”

　　“许哥，霄之怎么样？我能去见见他吗？”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你在搞什么鬼！”许谦的态度并不好。

　　“许哥，霄之在哪个病房？让我去见见他好吗？”

　　许谦不知为何突然勃然大怒，“他为了你一半粉丝脱粉回踩，现在还因为你，躺在重症病房，刚刚才醒来！”经纪人不知是因为熬了几天几夜，还是因为愤怒，低哑着声音，“他从小就万千宠爱着长大，进了娱乐圈也一路顺风顺水，但是就因为认识了你，短短一年，他因为你受了多少的委屈！”

　　“他为了你，和他的父母低头，要放弃他最钟爱的演绎事业回去继承家业。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弄成这副鬼样子，顾家两老就会原谅你接受你了吗！”

　　“许哥，让我去见见他好吗。”谢思焦对许谦的话并不以为意，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话。

　　经纪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重新恢复平静，“他因为撞到脑袋，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

　　谢思焦放在身侧的手一颤，良久的沉默后，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记得了……也好……”

　　许谦看着谢思焦的笑容有些不忍，眼神挪开了些许，“如果可以，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霄之面前了。我想顾家两老的怒火就是你谢家怕也不太愿意承受吧。”

　　谢思焦的身体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他靠在白墙上，脸色白的几乎要和身后的墙融为一体，“我知道了。许哥，可以让我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你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说着，经纪人转身在前带路，谢思焦默默跟在身后。

　　顾家人口不多，稀稀疏疏的几个站在顾霄之周围，顾霄之眉眼弯弯，正和父母说这话。似乎是感受到了门外的目光，他侧头看来一眼，谢思焦的身子一僵，却见他的目光平淡的扫过他，又重新收回放到父母身上。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嘛。

　　各自回归陌路。

　　“谢谢许哥。”

　　谢思焦不再留恋，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去，许谦的视线追随着青年的身影，眼中闪过不忍，但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走到病房内，谢思焦才呜咽着发出一声低哑的哭声，眼眶中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刘叔还站在病房内等待他，看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哭的那么伤心，他上前轻轻抱住青年，在青年的头发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犹如长辈般的慈爱。

　　良久他擦干眼泪，轻轻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叔，我要转卖谢氏。”“嗯”“好”“谢谢，麻烦了。”

　　接着他又拨出一个号码。

　　“帆哥，对不起，我要解约。”“我家里出了点事，不是因为杨董的原因，实在对不起，你把银行账号发我，我明天把违约款给你打过去。”“对不起，实在抱歉。粉丝那边也劳烦你费心了。”“微博也麻烦代为转发一下，谢谢了。”

　　接连打出几个电话后，谢思焦又对身前的老管家说。

　　“刘叔，我爸妈就这两天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不用葬礼，你把他们分开下葬吧。”谢思焦事件一件接一件的安排，“麻烦你找一块好一点的陵园就可以了。”

　　“麻烦刘叔了。”

　　“少爷，那你自己以后什么打算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不要去我那边住一段时间？”

　　“谢谢您的好意，就不麻烦刘叔了。”

　　谢思焦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又低头打开手机通讯录，在顾霄之那个名字上停顿许久，长按删除，又打开微信，置顶的头像是一个青年在夕阳下的背影，他迅速的点进微信聊天界面，点进头像，右上角删除，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深怕晚了就再也没有勇气。

　　病房的门被“砰砰”敲响，谢思焦打开房门，医生带着怒意的脸出现在门口。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血流了这么多，还乱跑，还不挂水，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快给我去躺好。”

　　“医生，对不起，”谢思焦的声音沙哑，良好的态度让医生缓了神色，他走回床边乖乖上床躺好，他看着重新挂上的点滴，“医生，我明天要出院。”

　　“你……”医生刚想劝阻，但看着谢思焦执拗的眼神，最终还是咽下了原本要出口的话，转而说，“你给我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医生。”

　　“小伙子，你混娱乐圈的吧。你脸上那伤口你也不用担心，现在医美这么发达，过不了几年这点伤就淡的看不出了。”医生边说边不时的看看谢思焦，“而且你这脸骨相好，就算带疤也比普通人帅百倍。”

　　“医生你真幽默。”

　　“说真的，没开玩笑。行了，小伙子好好休息，生命大过天，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我知道，谢谢医生。”

　　第二天，谢思焦换下病号服，从口袋中拿出一套西服换上，又拿出一根灰色领带配套白色衬衫，慢慢系好，他看着镜中的人，圈了半个头的纱布已经被换下，一小块纱巾贴在半边脸上。

　　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他打起精神，“刘叔，走吧。”

　　“孩子，转卖谢氏的事不急，你还是在医院再住一段时间吧。”站在病房内的老人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

　　“不用了，我没事。”谢思焦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这两天麻烦刘叔了，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他张开双手抱了抱这个老人。

　　“你身体还虚弱，我送你下去吧。”

　　谢思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又拿起那份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的报告，走出病房。

　　走到楼下，谢思焦顿了下脚步，最终还是回头看向顾霄之所在病房的窗户，一个包着纱布的脑袋正好站在窗口，眺望着远方。

　　“再见。阿之。”谢思焦无声开口。

　　未来是否还能再见，他也不知道。

　　但我希望再次相见时，我依旧爱着你，而你，依然会爱上我。

　　这……就当是我的一个奢望吧。

　　***

　　窗口的人影似乎感觉到什么，向下看去，只看到各色行色匆匆的人，心口不由得一抽，他有些莫名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身后有人走进，他回头看了一眼，是经纪人许谦。

　　“给你，新手机。卡给你重新换了一个号。”

　　“哥，为什么要换号？”青年接过手机，但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又问起其他事，“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工作上的同事，我能推的都退了，其他人你不都见过了，你还想谁来找你。”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又重新转回头看向窗外，“没有。”

　　“你就好好在医院养伤吧，我先去给你处理些事情。”

　　“嗯。”

　　许谦走出病房，在路过垃圾桶是，他脚步停了一下，伸手拿出口袋中屏幕已经稀碎的顾霄之的手机，想了想，最终还是重新放回了口袋中，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