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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本千叶自己也不知道在往哪里走，只是无意义的捧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颊在走，走走停停。
“你去哪里出任务了，居然被打成这副惨样。”
平日里熟悉的嘲讽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藤本千叶没有闲心去和他拌嘴，麻木的捂着自己的脸颊漫游。
五条悟及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看得见藤本千叶被打的伤痕也看得见她脸上的怅然若失，一下收起面上的嘻嘻哈哈，他快步走了过来，拨开了藤本千叶捂着脸颊的手，“你这是被人打了？”
“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掺和。”藤本千叶努力的王没有五条悟的一边闪去，说着含混不清的驱赶着五条悟，“你挡到我路了。”
“挡到你的路，你自己在这转了四五圈。”五条悟撇撇嘴戳破事实，拽住藤本千叶就想往医务室走，“伤到了就去治，要是怕被报复回去老子帮你料理那家伙行了吧，别在这里转圈圈了。”
“撒开你的手，五条悟。”藤本千叶被这一个动作直接再次引燃，“我不需要治疗。”
“千叶，停下，跟我去硝子那里。”夏油杰在此刻堪堪加入战场，和五条悟对称一般拉住藤本千叶的另外一只手，不要分说想要把她拽到家入硝子刚刚设立的开放治疗室。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藤本千叶，让她挣扎不得，藤本千叶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两个人，准备退而求其次。
“我想先冷静一下。” 藤本千叶回答，高高肿起的半边脸让这些话语变得含混不清，血液顺着嘴角滴滴答答下落，完全是一个被狠狠揍了一顿的小姑娘的模样。
“比起冷静，你现在更需要治疗。”夏油杰也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拉住藤本千叶的手猛然收紧，试图把她强行带走。
没想到藤本千叶对此早有防备，猛转身甩脱夏油杰的手，一把枪从宽大的袖口滑了出来，想要顶在夏油杰的下巴上。
但是五条悟的手更快，手腕在一阵难以言喻的阵痛下被捏住，枪直接摔在了地上。
眼见着最后一点反抗的能力都被没收，吐了吐嘴巴里的血水让发音显得清晰，藤本千叶一字一句的说：“学长们，拜托了，算我求你们两个，我想先冷静一下。”
“……那你不要乱走。”夏油杰并不怕那把枪，说实在的，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完全有能力把藤本千叶的枪夺了然后强行把她扭送去治疗，只不过现在的他觉得，让学妹冷静一下似乎可以更好谈话，“就坐在旁边，冷静完了我再带你过去。”
“随你。”五条悟倒是显得随意。
你接受了。
竹竿儿似的枯瘦姑娘乖巧的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坐着，看起来真真正正的进入了所谓的冷静状态。
怎么可能呢，夏油杰嘲讽的想着，藤本千叶一向是个隐匿自己情绪的高手，如果他没有盯着她，就不会看见她那双眼睛溢出来的悲伤之后，是怎样的怒火滔天，是怎样的恶意满盈。
藤本千叶在沉默的发着火，用层层叠叠的悲伤掩盖。
好不厉害。
“介意我当一个听众吗。”夏油杰坐在了藤本千叶的身边，“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倾听。”
包括悲伤，包括愤怒，包括怨恨。
他会毫无保留的，接纳你的一切。
“算了，你们玩去吧。”五条悟说，没个好气，“我走，我走，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明白。”在沉默了片刻后，藤本千叶出声，相当于是变相同意了夏油杰的邀请，“我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做错了才会变成这样。”
夏油杰心底叹气，暗道藤本千叶还是没能走出她自己画下的牢笼，可是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还是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哪怕是木人狠狠打了一拳，大吼大叫的不分理由的责怪，藤本千叶都没有哭，甚至是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冷硬的像是山里凿出来的石头。
可是现在的她完完全全和那一刻不一样，眼睛里蓄满了泪，所有的无助，所有的软弱，所有的无能，全部在这一刻胡乱的迸发出来。
“我真的……我真的没有一点想害他……我真的……真的只是想保护他……”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藤本千叶旋即意识到她的情绪失常，连忙揉着眼睛向夏油杰致歉，但是说着说着，又再度沉默了下去，脸色晦暗不定，“但是……我可以请夏油杰学长，多听一点我说点无关的话？”
鬼使神差一般，夏油杰点了点头。
就像是揭开了什么禁令，原本还有一点压抑控制的藤本千叶甚至连一刹那都没忍住，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砸在她攥紧的拳头上。
“我真的只是想他自由一点。”藤本千叶的声音沾染着挥之不去的哭腔，“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恶心，学长也知道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和他吵起来。”抬起头，藤本千叶艰难地做出以往的微笑，像是要宽慰夏油杰，又像是宽慰她自己，“难道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难道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阻止他的一切选择吗？我不愿意，我不甘心啊！”越说越用力，越说越大声，血液也飞溅出来证明着藤本千叶内心的愤懑，可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出来。
“我也知道他讨厌我做那些违心的事情，可我没有能力拒绝啊！我什么都没有！”
“我又没有家族，没有保护他的底牌！我只能听他们的。”藤本千叶锤了锤腿，咬牙切齿，“我的软肋他们一清二楚，我也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不然我为什么要忍着。”
“真是……可恶！”藤本千叶的语气里愤怒的占比越来越大，“我讨厌他们！讨厌任务！讨厌他们给我安排的什么狗屁责任！”
“要是哪天我什么负担也没有了，我就带着木人把他们掀个底朝天。”
“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怎么可能什么负担也没有……”
藤本千叶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一会哭一会发火，热胀冷缩，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停下来，变成了平日里最常见的面无表情。
“让学长见笑了。”发泄完了一切，藤本千叶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淡淡的点了点头，“麻烦学长带路了。”
夏油杰也报之以一笑，轻轻的牵起藤本千叶的手。
……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防一防吗。”平日里都是那副温和模样的家入硝子在看见藤本千叶的脸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叨扰她两句，揉了揉藤本千叶现在已经恢复如初的脸颊，“你伤了你自己又有什么用，好好打一架然后再心平气和的聊天不就行了。”
“我知道了……”藤本千叶说，语气还是有气无力，“我当时也不太理智……”
毕竟灰原也是藤本千叶的同学，在看见他那副模样之后她很难不内疚，再加上木人突如其来的指责一瞬间理智失常到觉得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做出的问题，她就要为此担责。
没有再多说话，藤本千叶只是站起身，却悄悄地拽住夏油杰的衣角，无言的默契在这一刻体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夏油学长，木人之前有和你说什么吗？”这时候才勉强回神，藤本千叶看向夏油杰，“比如说……再也不想搭理我这样的话？”
“他很在乎你，怎么可能不搭理你。”夏油杰这么说，反手握住了藤本千叶的手，“他从来没有恨过你，伤到你的时候他都吓坏了，这就是他和我说的，你相信吗。”
“……暂时不知道相不相信。”藤本千叶怔怔的，“至少最近我没法再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我还不足够理智，我做不好准备。”
“我可以帮你带上几句。”夏油杰似乎是想逗藤本千叶开心，又加上了一句，“仅限几句。”
“……那就麻烦学长了。”
……
“让她作为我的队友介入我的任务，难道不能说对你们有利吗？”
“真难得，你居然会低头。”
“倒不用这么话多吧，给个态度，是或者不是。”
“行啊，我们很乐意。”
“那就行了。”
……
那天之后，大家权当无事发生。
除了逐渐变得沉默的木人和变得更加沉默的藤本千叶，一切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一丝一毫不同。
藤本千叶现在比较固定的搭档逐渐从夏油杰过渡到了五条悟，出勤的时间变多，但是总体上却是比以往更加轻松了。毕竟有五条悟的场合除非他懒懒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基本不需要藤本千叶出手。更多的时间藤本千叶用在了把每个地区的甜食搜刮一空，给某个劳苦功高的白毛补补身体。
要说为什么，觉得他可怜和实在得找点事情做这两个原因一半一半吧。
“你的热量炸弹，接好。”毫无感情的甩过去一盒马卡龙，藤本千叶重新板回一张臭脸，“还有什么任务吗？”
“没了。”五条悟顺手塞了一颗到自己嘴里，颇为随意的坐在一边，“老子都没整天摆张臭脸，你也给老子换点新花样。”
“你又不用盯着我脸，手伸那么长管那么多干什么。”藤本千叶自然的接过话茬开始呛声，眼睛快速扫过那盒转瞬间空空如也的马卡龙，“吃那么快真不怕噎着，我又不抢你吃的。”
“居然还想抢吃的，学妹真可怕，啧啧啧。”不出预料的开始和藤本千叶斗嘴，藤本千叶在一瞬间心里甚至产生了莫名的沧桑感，就好像是在和一个比木人还要小的弟弟进行毫无意义的斗嘴，除了心累什么也没剩下。
木人……真糟糕，又想到他了。
他现在还好吗……
“怎么不说话了，老子说两句就闹脾气，至于吗。”五条悟看见藤本千叶眼底瞬间的失神，也不知道故意与否，愣是直接开声杠她，逼得她回过神来注意他。
“管的真宽啊，学长——”被打扰到的藤本千叶火气自动拉满，索敌五条悟，拌嘴毫不客气，略显上昂的声调和绝对阴阳怪气的语气跟刀子一样扎过去。
只可惜对面是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刀枪不入，他愣了一下，眼底似乎出现了一点奇异的高兴，然后又像是没心没肺一样把空盒子扔进了垃圾桶：“算了，不和你计较，回去了。”
谁和谁计较啊……一拳打在软棉花上，藤本千叶根本没办法撒气，忿忿的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
车子颠簸，震得藤本千叶昏昏欲睡，可她的神经依旧保持高度紧绷。睡一下无伤大雅，可是脑袋被五条悟的术式怼到车玻璃上的记忆历历在目，她才不想踩到这个坑两回。
死也不会再这家伙面前犯困！像是个幼稚的孩童，藤本千叶自顾自的发誓。脑子被甩上云端又沉沉坠落，晕晕乎乎的，她尽量笔直的坐着，维持着清醒的样子，不让别人看出丝毫端倪。
五条悟没看出来，真是令人高兴。
只是，藤本千叶不知道她这明显的摇摇晃晃其实在那个人眼底完全展示，并且毫不留情面的在心里笑你是个啄木鸟。
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一步一步的去帮她，五条悟不免在内心多问了自己两遍，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和他五条悟没有一点联系，说得再直白一点，就算他们死了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何必帮助她调换任务，甚至还得把骂名背负。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夏油杰要把这两个家伙带回学校时他的阻拦，似乎现在连那些阻拦的理由都变得模糊不清。
真的是只是因为不感兴趣吗。
不太是。
也许，可能，只是，不希望看见吧。
不希望看见一些闪亮的东西蒙上灰尘。
单纯的，不希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