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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不爱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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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巡航舰,冷冰冰的空气被驱逐在外。
陶思桦忽然不觉,室内的温暖只会让他升温的皮肤表层烫起来。夜海白月的气息亦步亦趋地追来,从身后、从四面八方将他溺在其中。
他闷头往休息室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挪到房间门口,要关门的那一刻却被人截住了。陶思桦推了两次,回过头时瞪圆的眼睛泛红,气愤又委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祝庭安明明那么坏,却又微一皱眉,低头温声询问:“怎么又发热了?哪里不舒服?”
陶思桦抿紧双唇,不肯说话。他微微抬起下巴,倔强地瞪着祝庭安。
“故意的是吧?”祝庭安捏捏他的脸颊,可怜提不起一两肉。陶思桦再要推开他时,祝庭安的耐心一下子消失了。
“陶思桦,你如果不需要我出现在这里,我可以马上走。”
好像真的有选择似的。
陶思桦才不怕他,索性坦率承认:“我需要生物素接触,你不愿意可以走。你的衣服给我一件。”
祝庭安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进了对面房间。
就在陶思桦等得近乎失神时,祝庭安拎着东西回来了。他把陶思桦往房间里一推,狠狠关上了门。
单人休息室的床很窄小,陶思桦还没坐稳,被从天而降的眼罩遮住了视线。
“我不喜……”陶思桦的声音被淹没在凶狠的亲吻中。
从嘴唇到牙齿都很容易撬开,像发生过千百次般默契。但陶思桦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他比上一次发热时更加知道这是祝庭安。
失去了视野时,人也会变得缺乏安全感。他抱住祝庭安不肯松手,在呼吸被疯狂侵占时听见那漂浮海面的嗓音竟有几分扭曲:“你还有过谁?”
陶思桦的呼吸不匀:“你管不着。”
意识在白月极具侵略性的揉抚下变得飘摇模糊,祝庭安的手离开他时,会下意识去寻找。他渴望被那样熟悉的气息围拢,却总是不被满足。
祝庭安的双臂撑在枕头上,静静地注视着陶思桦。眼罩后的眼睛会无辜会落泪,多么具有欺骗性。而现在陶思桦这样诚实,舒展细长的四肢染上薄红,单纯为了解决生理烦恼,没有半点撒娇眷恋。
从前陶思桦怀着那点小心思接近他时,他也冒出过无法忍耐的想法。除了他,还有别人见过这样的陶思桦吗?
绝无可能。绝对,不行。
“我不爱你了。”陶思桦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也是警告。
陶思桦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但面对陶思桦,他总自以为是个好人。
哪怕陶思桦不再爱他。
也不能爱别人。
“你不要…这么凶。”
祝庭安在他耳边低语:“你看起来很喜欢。”
“ge……祝庭安。”陶思桦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因为被惩罚而颤动。
祝庭安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陶思桦靠在实验室的阳台上歪着头问他,你相信命运吗。海浪来自遥远未知的地方,层层叠叠,无边无际。
原来命运每次叩问我的时候,你都在场。
……
陶思桦窝在窄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迟迟无法闭眼。
他揉了揉红肿的嘴唇,心情异常复杂。上次烧得模糊了什么都不记得,这回倒是一点不落地被记忆填满了……明明祝庭安才是狗!
可是和以往每一次缺乏生物素接触时一样。可能祝庭安的隐疾还没好全。
陶思桦一卷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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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标准时之后,巡航舰来到了预定坐标。
K19 的地表被大量荒原和奇异森林覆盖。眼前挂满白色结晶的树木像一颗颗冰团,偶尔飘下柔软碎屑。
祝庭安拨开石碑上覆的结晶:“你确定是这里?它怎么来了?”
几步之外,陶思桦怀中的海姆斯哼哼唧唧地叫起来。陶思桦一把揪住这货的耳朵:“它自己钻出来的,非要跟下来,话还很多。”
“要带着?”
“对啊,“陶思桦走到他前面,“我乐意,没征求你的意见。
祝庭安也不生气,平和地答应:“累了就交给我。”
“哦。”陶思桦心道,这家伙最多也就八公斤,瞧不起谁呢。
黑嘴套留下的坐标在结晶森林深处,蜿蜒小径似乎已被提早清扫干净,一路走去连活动的生物都没有。
陶思桦小臂酸痛,硬撑着连头也没回。再想起要祝庭安提着这胖货时,纳米手铐蓦地一紧。来时路幽深寂静,空无一人。
海姆斯扒住他的手臂,长耳朵扫过陶思桦的鼻尖,痒得一直打喷嚏。
“什么,继续往前走?”陶思桦盯着粉白的耳朵尖,莫名领会到了海姆斯的意思。
前方视野忽然空旷,一团结晶堆在地面,似一座不足膝盖高的小山丘。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蹲在更远处,不知在捣鼓什么。
“喂!”陶思桦喊了一声,回音震落了结晶飘絮。
远处的背影一个哆嗦,回头时焦急地大喊:“别往前!”
“黑嘴套?你一个人在这儿?”陶思桦心情不爽才不管他,一脚往“小山丘”上踩,准备站得高一点。
谁知黑嘴套跟疯了似的:“快下去别踩了——”
喊什么喊,陶思桦脑袋疼。海姆斯趁机从他臂间脱落,一屁.股砸在结晶堆里,还狠狠弹了两下。
一声轻响被触动,紧接着一道长锁从地面冒头,迅速伸向黑嘴套的方向,来不及反应就将人陷入了深坑。
结晶絮絮坠落,几乎将人掩埋。
陶思桦走到坑边,见黑嘴套被坑中支架套牢,袖口裤腿还被割出了几道血口子。
陶思桦迷惑极了震惊极了。
黑嘴套比他还迷惑还震惊。
……真是见了鬼了!
首先,他熬通宵来这儿布置陷阱、还被巨蟒追杀,一路艰辛坎坷,不是为了现在活捉他自己的!
其次,陶思桦旁边那头露出獠牙的白猪是什么东西,还发出饿肚子似的咕噜噜!猪是会吃人的他知道吗!居然不拴绳子就带出来溜,没上过大学吗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海姆斯满嘴都是细白的獠牙:“哇啦啦啦啦——”
只见陶思桦摸摸裤兜,手心里出现一把黑色利刃:“我……”
“你不用说,我都招。”黑嘴套心如死灰。
……是想问你要不要割断绳子的。陶思桦困惑地眨眨眼。
黑嘴套这人师从亚伯拉罕,无非是个墙头草,哪头有利去哪里,半点经不得吓的。
听了一会儿黑嘴套倒苦水,陶思桦咂出味儿了:“所以,你是想抓我?”
“没错,”黑嘴套毫无隐瞒,甚至开出诱人条件,“你听我说,你对你那个老头前男友挺重要的。你和我合作,假装用你去换他,咱们赏金可以分嘛,不亏!你三我七,嗯……你四我六。”
陶思桦把坑边的结晶往下拨:“他不是老……你见过他么?”
“没有啊。”
“很好,你等会儿就这么说。”陶思桦用掌心贴上匕首,眼珠子又圆又大,盯得黑嘴套心里发毛。
黑嘴套茫然无措,总感觉搞反了大小王:“什么意思?”
他看见陶思桦吸吸鼻子,然后另一个人的脚步很快靠近坑边。陶思桦跟变脸似的仰起无辜的眼神:“你干嘛去了?”
“周围有东西。“祝庭安语气平淡,朝下一瞥,脚边的结晶飘落。
黑嘴套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白色结晶变成深蓝色,危险的信号近在咫尺:“靠北啊这这这是什么?”
“蛇。种类和乌尔马托森林一样,不应该属于这里。”祝庭安朝陶思桦说。
黑嘴套在坑底大喊:“陶思桦,你新男友不会也是军部的吧?”
“也?”祝庭安挑眉。
“阁下一看就比老头英俊善良多了,难怪陶思桦选你,”黑嘴套见他神情微动,立刻连连解释,“不是我说,能被联盟流放的军部老头肯定作恶多端.还一级调查官!天天就知道勾搭年轻小孩,不懂珍惜!我早就说过陶思桦不值得,怎么为个老头要死要活!”
陶思桦裹了一团结晶砸他脸上:“你闭嘴。”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黑嘴套吃了一嘴结晶飘絮,懊恼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一环。
祝庭安单膝蹲下,看见海姆斯从这家伙裤兜里掏出了一只蓝色的液体瓶。黑漆漆的枪口对准黑嘴套的脑袋,看上去心情不错:“所以,你是为谁工作?”
黑嘴套模糊的视线望向上方,这辈子没碰到过这么两个恶人,心道不妙。
高压威逼之下,他能为谁工作——
还不是先答应了陶思桦来 K19找那个被流放的军部老头,不料阴差阳错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五年前被取缔的伽马实验室竟然还存在!
他被人家发现,给出承诺找到祝庭安换取了暂时的自由,转念一想不如独吞巨额悬赏金,干他丫一票大的!
“难怪,”祝庭安思忖道,“他们从乌尔马托森林复制了一部分自然环境,连巨蟒也没放过。”
那双眼底带笑的眼睛充满危险:
“你知道实验室的方位?”
黑嘴套再掏空记忆,也只知道离此处不远。他先前算好了两手准备——要是抓不住陶思桦就顺道丢给实验室解决。他心善,对老熟人下不了狠手。
不像陶思桦,此刻对着坑里左思右想,是就地埋了这货还是给两刀解解气。就是他没怎么宰过活物,又不想被祝庭安看轻。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把黑嘴套留在原地。
“麻烦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们。”陶思桦礼貌又客气。
黑嘴套哭天抢地求饶,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白絮。
海姆斯自己爬上来,往坑里连放一串臭气,累得直打嗝。气还没喘匀,胖货吧哒吧哒往西北方移动。跑两步就歇,回头再看一眼。
陶思桦犹豫了片刻,和祝庭安一起跟了上去。
大约一个标准时之后,海姆斯领着二人穿过泥泞狭窄的洞穴。来自乌尔马托森林的树木在眼前铺开,虽远不及那么壮观幽深,仍隐隐携来古怪的风声。
陶思桦隐隐意识到,那是海姆斯的声音。
像在呼唤自己的伴侣,温柔绵长,穿过时间和空间。
领路的那只小胖货双耳一竖,立刻滚进了灌木丛。
陶思桦赶忙跟上,再抬头时,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昏茫茫的光线穿过树枝缝隙,游动如粼粼海面。那些滚动的浪潮实则是成群的海姆斯,洁白如雪的毛发比丝绸还柔软,两两倚偎结伴,在静谧中沉眠。
无数双黑色的圆点望向两位陌生而熟悉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