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手册》桔力卷

2、执意

　　“听起来这男的确实很难搞。”何云云兀自摇头，“连别人好奇看一眼，都要瞪回去的家伙，太逊了吧。”

　　段枝意眨眨眼，“其实……也还好？”

　　转学生的校服是转学来之后才订的，在新校服到之前，邵郁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他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剪裁很好，加上他本身就高、腿又长，在一众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十分瞩目。

　　仅仅一次升旗，全校一半的人都看见了他。

　　如果不是班主任意识到不对，说他没穿校服不用参加升旗了先回教室，可能离开时还会被围着要联系方式。

　　初印象加不穿校服的鹤立鸡群事件，邵郁在班里格格不入。

　　除了收作业的组长，几乎没人和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跟别人说什么。

　　段枝意和他们小组组长的关系不错，帮忙收过两次作业，和邵郁有过两次短暂的交流。

　　一次，她走过去的时候，邵郁还在睡觉，她用课本敲了敲桌面，男生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数学作业。”段枝意挥了挥手里的一叠作业本，“王慕清有事，我帮她收。”

　　邵郁一声不吭，转头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作业本，通通塞给了她。

　　段枝意没说话，从里面挑出数学的，再把其他科目的还给他，转身就走了。

　　还有一次，王慕清例假突然来了，肚子疼得厉害，趴在桌子上休息。段枝意帮她收作业，收到邵郁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

　　邵郁转头看看王慕清，又看看她。

　　段枝意莫名其妙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她身体不舒服。”

　　然后不用她说，邵郁就把数学习题递了过来。

　　“……”还挺主动。
　　段枝意接过后随手一翻，这个习惯是上次留下的后遗症。因为她把作业交到老师办公室后，老师发现有几个人没写完，让她下次帮忙收的时候盯着点，把没写完的都放最上面。
　　邵郁，就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出乎意料的，不仅习题全部写完了，后面一道很难的拓展题也写得满满当当。

　　段枝意一眼扫到答案，和她的一样，不由地夸了一句，“做得很好诶。”

　　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是和她一样就等于是做得好，这就是她的逻辑。

　　话说出口，段枝意才觉得有些不妥。
　　这话对着全班任何人说都没问题，但对着这个陌生的、从不和班里其他人交流的转学生说，就有点欠考虑了。

　　邵郁还在盯着她看，直到她收起习题，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才轻轻点头，说了句谢谢。

　　段枝意不知道该吐槽他的姿态像王子施舍平民，还是该回一句不用谢。

　　但也是这一次，让她意识到邵郁也是可以交流的，至少跟越传越玄乎的流言并不一致。

　　拿到一中校服之后，邵郁的格格不入感大幅度下降。他本来话就不多，除了长得帅点，站在班级队伍里引人瞩目点，跟普通高中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仅段枝意意识到“邵郁也是可以交流的”，其他同学同样意识到了。

　　最显著的表现为，邵郁的抽屉里开始出现了情书。

　　送情书的人会避开班里有人的时候，邵郁也不是会大声宣扬的人，段枝意会知道，是因为某天她发现饭卡不见了，一边拜托偷偷带手机的同学帮她在一中墙发寻物，一边赶到学校的失物招领处碰运气。

　　学校的失物招领处在行政楼一楼的楼梯附近，这里摆了张长桌，桌子上摆着一张折起来卡纸，上面敷衍地写着“失物招领处”五个大字。

　　邵郁低着头，正从一个帆布袋里拿出一叠信，整齐地摆到桌面上。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早上刚被教务主任拎出来，立下周末去剪头的军令状。
　　此刻细碎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见直挺的鼻梁和浅色的嘴唇，而段枝意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停在他的手上。

　　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手指修长，捏起信封的时候指骨清晰，看起来是很有力量感的手。

　　她的注视完全没遮掩，邵郁很快发现了她。

　　“段枝意？”

　　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吗？这是段枝意当时唯一的想法，在她眼里，邵郁是那种同班两年都没办法记住同学长相和名字的人。

　　“……我来找饭卡。”

　　邵郁扫了一圈桌面，“这里没有。”

　　“好吧，我就知道。”段枝意叹了口气，“我只是来碰碰运气。”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丢的第二次饭卡了，补办的十块是小钱，她刚给饭卡里充了三百块，就怕有人捡到后把卡里的钱用了。

　　“没吃饭？”

　　“嗯？”段枝意没听清，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饭卡，才反应过来。
　　她伸手把饭卡推了回去，“已经借其他同学的卡吃过了，谢谢你。”

　　等邵郁把卡放回口袋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热。
　　刚才……碰到他的手了。

　　怎么说呢，邵郁确实很帅，就算段枝意没怎么和他相处，也说不上喜欢他，但在有超出普通同学之外的接触时，还是不免产生心跳加速的感觉。这是十分正常的。

　　“这些是信吗？”她勉强打起精神，走近一步，好奇地盯着那些没有被拆开过的信件。注意到某一封上面的爱心，她问，“是情书？”

　　邵郁把它们整齐叠放好，“不知道，我没有拆开看过。”

　　段枝意示意他看其中一封，“肯定是情书，你看，这上面贴了好多个粉色的爱心。”
　　“不过……你把情书放在这里，万一老师拆开了，看见里面的署名找那些女生麻烦怎么办？”

　　“……”
　　男生整理信件的动作停住了，一脸茫然地歪头看她。浓密的睫毛扫下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意外的纯良。

　　显然，邵郁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他把封面写名字的信还回去后，理所当然地以为剩下的都是没有署名的。

　　“老师会拆信？”

　　段枝意也不确定，但一中早恋抓得很严，经常听见xx班的某某某和某某某因早恋被喊家长。
　　“万一呢，被抓到就惨了。”

　　“然后他把信全都拿回去了？”何云云捧着咖啡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里面的咖啡还剩下一半多，已经凉透了。

　　段枝意摇头，“相反，他把信全都摆了上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送信的人应该考虑到可能发生的后果，而且，我不想再花时间处理这些东西了’。”她回忆着邵郁平淡的语气，“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嘁。”何云云重新靠回坐椅上，“什么嘛，好逊，别人因为喜欢好不容易勇敢一次，在他眼里居然就只是麻烦。”

　　“怪不得他会一见面就问你要不要结婚，与其一个个相亲，不如直接找合适的人问。”

　　段枝意吃掉最后一口抹茶千层，不置可否地弯眼笑了笑。

　　*

　　结婚这件事对段枝意来说，除了名下财产的增加外，没有其他变化。

　　她在一家影视公司上班，上个月刚刚转正，朝十晚不知道几点，于是养成了下班找个地方吃点夜宵的习惯。

　　一天，她刚坐下点单，旁边桌有人凑过来和她打招呼，“段枝意，你也来吃夜宵？”

　　声音有点耳熟，她扫过两女两男的脸，发现居然是项目组的同事。

　　“公司发的夜宵吃厌了，换换口味。”

　　“这不巧了吗？一起拼个桌。”

　　说着就把矮矮的方形木桌拼在了一起，几个人搬着板凳坐过来。

　　段枝意：“……”她要把这家店拉入黑名单。

　　同事同事，就是在同一个地方做事的人，段枝意没有和同事做朋友的习惯，在公司除了公务一句多的话都不说。

　　同事a举起酒杯，“还没恭喜你转正，干一杯。”

　　段枝意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以饮料代酒，抿了一口。

　　同事b捅了捅同事a的手，“怎么干了一杯就结束了，刚才是谁兴高采烈要过来打招呼的？”
　　他看向段枝意，笑得暧昧，“这小子从你进公司开始，就跟我们说想加你好友了，你一直没通过，他连问都不敢问，怂的要死。”

　　段枝意想了想，她和同事a并没有需要直接对接的工作。
　　“加我的人太多了，没注意。不过你加我，是有什么事吗？”

　　同事b笑笑，“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加你了吗？他找你肯定是私人的事啊。”

　　同事a喝得脸有点红，“你别乱说了。”

　　同事b：“我说的明明都是你的心里话……”

　　段枝意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情的话，我就不通过了，我老公比较爱吃醋。”

　　一众同事纷纷傻眼，“你老公？你不是才刚毕业吗？”

　　“刚领的证。”

　　正巧老板端着她点的烤串过来，段枝意拜托老板直接打包，笑着说，“那我先走了，我老公还在家里等我。可乐是我点的，麻烦递给我一下。”

　　第二天她已婚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项目组。组长还特地找她聊了一聊，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备孕的打算。

　　全都打发走之后，段枝意长舒一口气。

　　已婚的身份各有利弊，但同时也提醒她了，就算是假的，领证之后也是合法婚姻，为了躲避麻烦拎出来之后，婚戒也应该尽早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