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手册》桔力卷

6、执意

　　附近随便一家店都要预约，段枝意懒得麻烦，拉着他进了一家粤菜馆。

　　结账的时候，邵郁习惯性掏卡。

　　“我已经付过了。”段枝意放下筷子，朝他扬了扬下巴，“线上点单线上付，你得赶紧适应。”

　　邵郁从善如流地收好卡，起身拎起她的包，“我适应了怎么给你留发挥空间？走吧，送你回去。”

　　真是什么话到落到他身上，他都不吃亏。段枝意撇了撇嘴，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把包里剩下的软糖又拿出来吃了。

　　“你……”

　　邵郁把包还给她，“道歉礼，你难道还想拿回去？这么没诚意。”

　　她不至于小气到几包糖都不给好吗……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送出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点。太久没见，一些喜好都淹没在时间里了。
　　一开始看他收下，段枝意以为他的喜好变了，后来见他只吃了一颗，她又犹豫，他是不是只是为了表达“原谅你了”。

　　“学校旁边那家糯米糍还开着吗？”邵郁突然问。

　　“不知道，那条路太堵，我很久没回去了。怎么问这个？”

　　“突然想起那个味道，想再尝一尝。”

　　段枝意皱眉，“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的吗？你说它太甜了，腻得难受。”

　　邵郁：“是吗？偶尔会想起它的味道，都忘记我不喜欢吃甜的了。”

　　莫名其妙。

　　那天段枝意回家后，补了一下午的觉，再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手机里有未读信息，看时间，应该是邵郁到家后发来的。
　　[郁]：我觉得那家店还开着

　　“……”
　　[dzy]：嗯嗯

　　-

　　“一个女生回嗯嗯，是什么意思？”

　　“你发了什么？”

　　“一个客观事实。”邵郁简单陈述了前因后果。

　　“所以你专程绕路，亲眼看到那家店开着后，给她发‘我觉得那家店还开着’？”
　　如果生活是漫画，秦隐相信自己头顶一定戳满了问号。

　　“有问题？”

　　秦隐：“……没，我觉得她应该就是字面意思。”

　　“是吗？”

　　“……就两个字，连语气都没有，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意思？”

　　邵郁毕业后一声不吭跑到桃别，虽然在这座城市读了两年高中，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了解这里。他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他——那些高中同学大概早不记得他了。

　　秦隐是本地人，他们在国外当过一段时间的室友，关系不错，知道他来了桃别，直接通电话质问，“你来桃别怎么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你回帝都了，躲我啊？”

　　事实上，邵郁根本没想起他，也忘记他是哪个市的人了。

　　他被家里威逼利诱着接手了本地分公司，分公司的订单一半来自总公司，业务压力小，他自小又耳濡目染，可以说很顺利地适应了这份工作。

　　但顺利也有顺利的麻烦。碰巧秦隐的性格与他名字中的“隐”简直是两个极端，热情好客很容易重新熟悉起来，邵郁偶尔会跟他私下聚聚。

　　今天，是他第一次向秦隐问“女生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秦隐说，他对读潜台词很在行，这是众多恋爱堆砌出来的第六感。

　　现在看来，秦隐并不在行，众多恋爱堆砌出来一个白痴的概率也不小。

　　*

　　“姥爷一个人在桃别太孤单了，下学期你转学过去陪陪他，我也安心。”

　　“不能把姥爷接过来吗？”

　　“不能。”

　　实则在对话发生前，邵郁的学籍已经转过去了。

　　他把这件事告诉几个发小。

　　钱乐城抱着游戏机，随口问，“这么突然，你姥爷是得了什么病吗？”

　　“没有。”据邵郁所知，姥爷每年都会定时体检，平时有家庭医生和营养师跟着，身体还算硬朗。

　　贺起然，“你跟你姥爷一年只见一次，有多少感情需要特意转学过去陪？”

　　邵郁没说话。他从出生就在帝都，上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高中的校名，用的都是同一个开头。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在高二转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说实话，你妈是在给你姐铺路吧。”贺起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我可是听说你家出了个太子党。”

　　邵郁皱眉，“你从哪里听说的？”他想向钱乐城求证，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耳机戴上，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游戏里。

　　贺起然拍拍他的肩膀，“哪里听说的不重要。你就算不知道，肯定也感觉到了吧？”

　　邵郁从没听说过太子党，他和姐姐邵启月差了十一岁，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进公司实习了。

　　他记事起，家里的所有人都很忙，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只金毛小狗，为此，五岁那年邵郁还带着小狗离家出走过。

　　暴走十公里，累倒在一个小吃摊附近，靠可爱的脸蛋引得路人怜惜，给买了两根淀粉肠，他吃了一根，金毛吃了一根。

　　五个小时之后，管家发现才发现他不见，通过小狗身上的定位确定他的位置，匆匆赶来将他带回家。

　　事后，他除了挨饿什么也没挨着。没人骂他也没人打他，离家出走被轻轻揭过。

　　在邵郁的认知里，他是家里无关紧要的存在，陡然从发小口中听见太子党，他只觉得荒唐。

　　但不管如何，他转学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桃别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他一开始并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不喜欢这里的食物，总是带点甜。照顾姥爷的岑姨，连清炒白菜都要放糖。

　　一中作为本地重点高中，几乎不会接收转学的学生，更别说两地教材还不一致。家里捐了多少，邵郁不清楚，但他一整个暑假，都在被迫补课。

　　刚放假那会发小们约他去海岛潜水，他在家上课。八月初再约他，上课，没空；月末约他还是没空。

　　等到九月开学，踏进陌生的新校园，他看谁都很不爽。

　　姥爷住的郊外别墅离市区太远，邵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上早饭在车上补觉，晚上自习课结束再坐车回来，早晚都见不着姥爷的面。

　　一周下来他实在受不了，在学校对面买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只有周末才过去。

　　这期间，家里唯一一个给他打过电话的人是管家。

　　班主任了解到他以前的校服在帝都，给家长发讯息说，最好可以寄过来，不然孩子不好融入班级。

　　管家不仅寄来了校服，还把他房间所有的玩偶都寄了过来。

　　“少爷，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其实玩偶可以不用寄。”

　　“听说你在那里睡得不好，希望它们对你的睡眠有帮助。”

　　那堆玩偶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清洗，日常都摆在小房间里，事实上，邵郁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它们了。

　　他也不想穿以前的校服，每天依旧穿自己的衣服，偶尔被班主任约谈，就随便找个借口。

　　很奇怪，明明他没有多喜欢以前的学校，甚至同班一年也无法记住所有同学的脸和名字，转学后同样的状况，他却觉得自己游离在外，怀念起和发小们课后一起打球的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