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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鸳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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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知道迎春说亲这事越早定下越好,然而男女禁忌便如一道天堑,这几月里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却总没个两全之法,不由忧思加重,行事也不如往常爽利。
夏尽秋始,司棋打发走了掌管迎春配饰衣物的绣橘,撑头叹气,累丝金凤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迎春乳母偷拿了。
这事,倘或迎春不管,乳母身份压她一头,司棋虽拿了错也不好说她。她以前也告过迎春,还是一样好性,只装做不知,叫乳母日后赎回便不追究,反叫乳母日益猖獗了。
若是往常,司棋也会讽刺刻薄几句,好敦促迎春乳母快速还来,可如今知道迎春将入虎狼口,相较之下,一只累丝金凤也算不得什么。
面对如此死局,司棋逐渐生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名声败坏又如何,思春不正经又如何?这些难道比得上大老爷那样为一扇子逼得人家破人亡,年近六十却仍逼婚鸳鸯,以亲女抵债的恶行恶事不成?
司棋是看着她娘一路辛苦拉扯她的,为了博一个好名声,守了十多年的寡,从一个曾经灵巧可爱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泼妇恶妇,成了宝二爷口中的鱼眼睛。
可宝二爷不知道,世人见她娘屋内无人撑腰,多有欺负,时常克扣月钱,顶替功劳,暗里告状泼脏水,她娘倘或不心狠泼辣起来,孤儿寡母怎么活得下去,像他们这样的下等人有什么本钱谈脸面?
什么酸儒说的“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侍二夫”,可结果呢?所谓的大丈夫转头投了主,却将自己的愧疚加在女人身上,以恶言秽语逼迫弱女子不得再嫁,可之后呢?亡夫的财产被叔伯以家族的名义尽数收走,寡妇晚景凄凉,乞讨度日时,却不见那些士人相助。
司棋见多了,知道名声不过虚妄而已,女子青春难得,又做不得铜钱的主,不如拼一把,求贾母择个良婿,就是地位低些,财力薄弱也罢,好歹能得人尊重,相互扶持,不至于如同个物件一样卖去孙家抵债。
然而,如何说服迎春又是一大难题,司棋想到这,心里酸涩无力,小姐循规蹈矩惯了,就是乳娘也因着长辈之故,由她欺负,想叫她反抗大老爷,主动求贾母说亲更是比登天还难。
正想着,窗外忽来了个婆子,是原来潘又安同她私会时买通的角门看门人,因一时开窍,男女情浓,一时一刻也分不开,连在家中相会也觉得不甚方便,便相约园中幽会,情欢意好时,三两天便要一见,如今司棋因迎春之事已推了三四次,潘又安见此又托了婆子来。
司棋正为迎春之事烦心,自然又推了去,婆子也不见怪,就要离去,却意外被司棋叫住了,
“你且等等,我去,八月初三正是老太太的大寿,那时人多眼杂,便入园相会。”
原来司棋方才定了主意,决意自己去见老太太,就是落个败坏主子名声的罪名,也要救出迎春,也算还上迎春这些年来对她的恩情了。
至于她,或被打死,或被撵出贾府,也不在乎了,人生在世,信义为先,没有眼睁睁见主子进油锅的道理。
只是,在这之前,司棋还想再见一面。
八月初三那日,贾府悬灯结彩,鼓乐笙箫,穿街越巷,无数王公贵人贾府参宴,热闹非凡,而大观园,某一假山之后,一对鸳鸯耳鬓厮磨,正叙密语。
园里人都入宴去了,园里静悄悄的,司棋借着夕阳余晖,仔细描摹潘又安的脸,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温柔,唇若涂脂,果然潇洒美少年。
潘又安多日不见司棋,想念的紧,喜司棋忽然亲近,也不问缘由,低头任她抚摸,双手环住司棋腰,柔声问候,
“怎么这些天都没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棋避而不答,反问道,
“倘或有一天我被贾府赶出来了,你前言可还算数?”
潘又安惊讶她的话,只当女儿唯恐被弃之故,安慰道,
“你我既已定下了终身,必然不改,无需担心我的情义。”
司棋心中感动,耳畔又是丝竹乐曲之声,红绸围绕,只当此地即为洞房花烛,踮脚抬首吻了上去,心想死前也算风流快活一把,与情郎礼成夫妻。
潘又安怀抱温香软玉,已是心神荡漾,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能挡住,向前一步将司棋抵在假山上,共赴温柔乡。
司棋被潘又安托抱起,任其吻住脖颈,正是情动,忽然心头一悸,问道,
“咱两会一直在一处,是不是?”
潘又安心乱神迷,哪听进这话,并无回应。
一晌贪欢,两人汗淋漓,相拥倚坐假山温存不语。
然而天不作美,偏偏叫鸳鸯瞧见,惹出一桩桩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