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春风》深海Sorceress

54、报仇（二）

　　朱振煜一直在反抗，暗影不得已，将他手脚都绑了，嘴也堵了。

　　所以，当他们出现在宾客面前时，明璟提着剑盛装走在前面，他则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抬着走在后面。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有青龙帮“帮众”揶揄道：“小姐，您这是作甚？”

　　明璟笑道：“自然是来拜堂啦，男人要是不听话，就得挨点教训！”

　　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中，冯绯英看到朱振煜被人这样羞辱，气得将面前的桌子踢翻，怒吼道：“毒妇，纳命来！”说罢，举剑就朝明璟杀来。

　　她一动，跟随她来的天地会逆党，也纷纷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刀剑，朝朱振煜这边杀来。

　　明璟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不等她吩咐，青龙帮“帮众”便杀了回去。

　　真正来吃席的宾客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仇家寻仇来了，吓得纷纷夺门而出。

　　混乱的人群中，有一群江湖人士逆行走进来。

　　为首的那个沉声道：“敬帮主，你这么做，恐怕不合适吧。你可知你绑的人是我女儿的夫婿，我冯关轼的大弟子，天地会的接班人？你想和整个天地会作对吗？”

　　来人正是冯关轼和他的心腹。

　　整个青龙山庄的守卫几乎都是明璟安排的人，只有极少数跟在敬苍虎身边的是敬苍虎的下属。

　　虽然明璟和龙津一再向他保证，不会让青龙帮和他出事，甚至不让敬夫人跟来，但敬苍虎难免还是感到压力。

　　此刻，即便他已经流了一身冷汗，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老翁，好大的口气，杭州城只认青龙帮，不识什么天地会。你们若想活着走出杭州城，奉劝你们现在就快滚！”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老夫便多有得罪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天地会的人和青龙帮“帮众”瞬间打起来。

　　“师父！是陷阱！快走！”朱振煜挣扎着吐掉口中的布团，朝冯关轼的方向大声喊道。

　　冯关轼略有迟疑，亲自下场杀向明璟的方向。龙津被激起胜负欲，他向前一步，蠢蠢欲动，明璟却按住他拿刀的手。

　　龙津看向她，只见她皱着眉、屏气凝神地看着场上的局面，并未多言。龙津左手不便，她怕他有危险，不到万不得已，她决计不会让他下场。

　　延明在人群中发现白天喜的身影，二话不说就单枪匹马朝他那边冲过去。

　　“造孽啊，逼得一个出家人大打出手……”明璟喃喃自语。

　　原本白天喜应付青龙帮“帮众”就有些心不在焉，当他一转身，看到延明时，顿时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秃驴，你妄为出家人！”他气急骂道。

　　“郑洪二，我的目标只有你一个，其他一切我不管。”延明还算冷静。

　　一旁的天地会弟子见白天喜不敌延明，都不约而同地来帮白天喜，一起抵挡延明。

　　在对招过程中，延明的假发不小心脱落。众人看见他头顶的戒疤，都忍不住愣了一愣。

　　明璟见天地会还有人帮白天喜，担心延明会受伤，于是故意激怒冯关轼道：“冯关轼，你可知你这得力部下还兼任白莲教大祭司？我没冤枉你吧，白天喜！”

　　“你放屁！”白天喜狡辩道。

　　明璟乘胜追击：“若不是你叛逃，又怎会逼一个出家人对你大打出手？你们难道不知大祭司是和尚出身吗？”

　　说话间，冯关轼已经杀到面前。暗影只得弃了朱振煜，和冯关轼打起来。

　　有人替朱振煜解了绳子，朱振煜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就去帮冯关轼。

　　明璟带着龙津退到大厅，和敬苍虎等人站在一起，好空出地方让暗影施展身手。

　　两边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更多暗影从大门涌进。

　　龙丹突然出现，直接和冯关轼对起招来。冯关轼不是他的对手，局势瞬间扭转。

　　明璟见局势已定，于是对天地会的弟子高喊：“缴械不杀！”

　　此话一出，有几个心智不坚定的天地会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放下刀。

　　而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投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明璟看到大部分天地会弟子选择投降，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有冯关轼、冯绯英、朱振煜和白天喜还在顽隅抵抗。但他们看周围的弟子纷纷投降，都明白大势已去，心神被扰，一个不察，相继被拿下。

　　这时，门外有个人背着手缓缓走进来，赫然就是便服的弘黎。只见他好整以暇地说：“朕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语气中的轻松自在和山庄里的腥风血雨格格不入，庭院里莫名陷入一阵可怕的沉寂。

　　“过来。”他站在大门处，把手伸向明璟。明璟却没有理会他，把视线转到一边。

　　“也罢。”弘黎自嘲。

　　他也不恼，穿过庭院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大红的婚服，玩笑般道：“怎么，做不成朕的皇后，就寄托希望给前朝余孽吗？胡闹也要有个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明璟冷眼看他，“你有好好的皇宫不住，跑这来做什么？你今日要是命陨此地，那皇帝可要换人做了。”

　　弘黎皮笑肉不笑地说：“自然是来将你逮回去……”

　　“你想怎样？”

　　“对你，我自然不能怎样……”，但他下一秒便举手一挥而下，命令所有暗影，“杀无赦！”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很多天地会弟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捅穿肚子，要么被抹了脖子。

　　青龙帮“帮众”多是龙津收编的土匪，看到暗影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模样，纷纷咽了咽口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明璟拉住弘黎，“我说了缴械不杀，你把他们都杀了没有意义！”

　　弘黎却道：“这是你说的，朕可没答应。”

　　转眼间，天地会的弟子被杀了大半，有人想跳墙而出，刚爬上墙头就被弓箭射了下来。

　　“整个山庄都被包围了，你们飞不出去的。”弘黎冷笑道。

　　白天喜见形势不妙，连忙发射信号，联系白莲教的信徒。

　　却又听得弘黎说：“后山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忘记告诉你，那里已经被朕杀得片甲不留，整个山庄……不，应该是整座山，都让朕给包围了。”

　　残存的天地会弟子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自知逃生无望，于是纷纷奋力厮杀，妄图厮杀出一条血路。但终是以卵击石。

　　明璟看着这屠杀的场面，全身冷得发抖，心脏剧烈跳动。

　　事已至此，罢了……她强忍不适，对弘黎喊道：“将冯关轼和白天喜留给我！”

　　弘黎看了她一眼，笑道：“自然。”

　　不一会儿，冯关轼、冯绯英、朱振煜和白天喜都被暗影打成不同程度的重伤，躺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明璟提着刀缓缓走到冯关轼跟前，道：“冯关轼，当年你献计弘皙，误杀我兄长，今天，是时候还债了。”

　　冯关轼口吐鲜血，躺在地上，疯狂笑道：

　　“你们爱新觉罗氏一脉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且不说雍正如何少子，怡亲王府如今子嗣如何凋敝，就说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都是个外姓人，假皇帝，哈哈哈哈……我诅咒你们通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倘若明璟不知弘黎身世真相，只会以为冯关轼是在胡言乱语、扰乱人心、拖延时间。

　　但偏偏，她知道。不仅知道，还是亲耳从弘黎口中听到的。

　　再听到这些话，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也不知身后的弘黎是个什么表情。

　　她说：“你们一个所谓大祭司，其实是坑蒙拐骗道人之子，一个所谓前朝遗孤，反清复明，实则借劫富济贫之命，大肆敛财，个个狼子野心，心怀鬼胎。

　　要说皇帝身世不干净，你们又干净得到哪里去？我都懒得废口舌和你们争辩。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你就算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可能活得过今晚，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她正要举刀，龙津却突然恳求道：“小姐，能否让龙津代劳？”

　　明璟点点头，腾出位置。

　　龙津一个手起刀落，瞬间结果冯关轼。盘亘在明璟和龙津心中多年的仇恨，此刻终于得以清算。

　　“师父！”朱振煜崩溃大哭。

　　明璟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同样百感交集。

　　从前她恨他，现在他恨她，现在是否两清了？

　　尤其朱振煜的妻子冯绯英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身体淌血，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父亲冯关轼的尸体和重伤的朱振煜，已然撑不了多久。

　　明璟不忍，对弘黎道：“天地会大势已去，他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放他走吧。”

　　弘黎道：“你就是心太软……”

　　明璟以为他不同意，举起刀对着他，怒道：“我说，放他走！”

　　弘黎却不认为她能杀得了他，他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说的我总是会听的，你又何必那么紧张。”

　　此时场上该杀的人都已被杀得精光，所剩寥寥无几，留下他一条狗命又何妨。

　　他于是大发慈悲地说：“留他一条狗命。”

　　朱振煜只觉得奇耻大辱，举刀又想杀过来同归于尽，却再次被暗影拿下。

　　“他又到我手里了，这次你得拿出点筹码，朕不可能次次忍受这蠢货来冒犯朕。”

　　明璟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筹码？你要是还想要什么，等一切结束后，我拱手奉上！”

　　弘黎不作声了。

　　她对朱振煜说：“我要是你，就忍辱负重、东山再起。你要恨我也好，要杀要剐都好，我随时恭候。

　　我敢说，就算你今天惨死此地，他日又会出现另一个‘明朝遗孤’，另一个‘冯关轼’，无穷尽也。而他，只会长长久久地坐在龙椅上，包括他的子孙后代。

　　天地会如何，白莲教又如何，我看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口号喊得响亮，为了这个‘大义’，为了那个‘大义’，装得人模狗样，靠嘴，靠喊，什么不能说，没有实力走得长久吗？

　　他有雄师百万，你们有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想什么谋朝篡位？还不如回去种田算了！龙津，将他扔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