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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76章 初遇荀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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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寻芳抬手拍了拍那书生肩头:“这位哥儿,你挡着我了。”
男子缓缓回过头来,语气平平道:“姑娘,在下的位置就在这里,你要看戏,不妨另寻个位置。”
寻芳一听这话,火气蹭地窜上来,“你倒是说得轻巧!我先来的,你是后到的。再说了,你那么高,坐后面一样看得见。”
“姑娘明鉴,在下确有不便之处。”男子眉头微蹙,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为难,目光悄然往西贠公主那边一瞥,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随主而来,岂能随意走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虽不大,却已惹得周遭几人侧目。
喻烟晚与严暮云皆听得清楚。
与严暮云目光相接之际,喻烟晚只微微颔首,既不失礼数,又未露相识之意,举止从容得体。
她随即柔声开口:“寻芳,要不你过来,坐我这儿?”
寻芳却倔强地坐着不动:“姑娘,我换过去你也看不见了。”
“这出戏我看过几回了,听听曲儿也罢了。”见寻芳恶狠狠地盯着前面的男子,喻烟晚轻声道,眉间微拢,生怕争执再起,引来更多注目。
可寻芳不知怎的,心里一股闷气散不去,偏不肯退让,执意要那书生挪地方,“傀儡戏看的就是台上的热闹,光听曲儿算怎么回事。”
正僵持不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响起:“荀胜,你个子确实高了些。咱们虽是奉命值守,到底也是来看个热闹,何必扰了百姓兴致?不如暂且往后挪一挪。”
说话的是严暮云,语气不重,却自有分量。
荀胜闻言,立刻起身拱手,恭敬应道:“小国公既然吩咐,属下自当遵命。”
说罢便朝后排走去,动作利落,毫无怨言。
他身形魁梧,步履沉稳,说话时嗓音低厚,带着几分憨直之气。
待人接物又处处守礼,虽高大威猛,却不显凶煞,反倒透出些敦厚可靠的意味来,只是给人总感觉有些死板。
没多久,西贠公主便觉得场中无趣,嚷着要走。
严暮云起身相陪,一言不发地随她离去,连一眼也未多瞧喻烟晚。
荀胜见二人动身,连忙迎上前去。
“小国公,可认得方才那几位姑娘?”他目光微侧,指的是寻芳。
严暮云却以为他问的是喻烟晚,眉梢微动,淡淡道:“怎的就认定我认得?”
荀胜一笑,低声道:“这几日跟在小国公身边一起招待西贠公主,对于公务之事你从不妥协半分,按着刚才的情景,你一定会再给百姓安排一个妥当的位置。但刚刚却是让我起身离开了,小国公离开时又望向了那三位姑娘,想来一定是认识的。”
严暮云略一颔首:“那是喻家的姑娘,我确实认得。”
“可是喻游鞍大人的千金?”
“正是。”
荀胜轻叹一声,仍有些后怕:“没想到喻大人的女儿竟这般泼辣……方才瞪我那一眼,直如刀子剜来,至今心里还发毛。”
严暮云闻言侧目:“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坐在我身后那个,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那位。”
“你弄错了。”严暮云忽而轻笑,“坐在她旁边的才是喻家姑娘,你指的那位,是她的贴身女使,名叫寻芳。”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不过嘛,主仆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胆子小,可招惹不起那寻芳。她方才动怒,也不是冲你来的,八成是替自家姑娘抱不平罢了。”
“不是我,难道是小国公你惹了那寻芳?”
严暮云未答。
那日梁穆说喻烟晚今日会来相国寺,他本有意引那西贠公主去看傀儡戏,一直忙着西贠使节的事情,很久没见过喻烟晚了。
他想着喻烟晚若在,定会遇见。
可谁知事与愿违,反倒落了个陪人游园的误会,叫人以为他冷落喻烟晚,倒去殷勤别个姑娘。
“阿嚏!”
回府的马车上,寻芳忽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喻烟晚侧过身,轻声问道:“可是吹了风,受了寒?”
寻芳摇摇头,嘟囔道:“定是哪个像熊似的家伙在背后念叨我。”
初零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喻烟晚也抿唇笑了,继而无奈地问:“方才你何必同那小国公过不去?”
“还不是为了姑娘!”寻芳气鼓鼓地说道,“您没瞧见吗?那小国公手里提着果子饮,又带那西贠公主去看傀儡戏。哪一样不是您平日最喜欢的?他前头才提了亲,转头却说公务繁忙,连年节都不露面,如今倒有闲工夫陪旁人逛庙会!”
初零轻轻开口:“或许……小国公并非有意,只是巧合罢了。那傀儡戏热闹,带客观看也寻常,未必就是特意为之。”
“好了。”喻烟晚抬手止住两人的话头,语气淡淡,“严暮云在做什么,跟谁一处,我如今并不挂心,也不愿多听。”
她掀开车帘一角,外头街市人声喧喧,“眼下是佳节,莫要为些无谓的事扰了心情。”
当晚用饭时,喻烟晚忍不住好奇地问父亲:“父亲,近来朝中可有新晋的官员?就是那种一出现便格外扎眼的。”
喻游鞍放下筷子,略一思忖:“怎生个扎眼法?”
“便是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瞧着不像文臣,倒像是武将出身的。”喻烟晚抬眼望着父亲,目光里透着几分探询。
寻芳知她所指何人,不等喻游鞍回应,便抢着道:“姑娘说的是今日在相国寺看傀儡戏时遇见的那位吧?小国公陪着西贠公主同来,身边确实跟着个陌生男子。”
喻游鞍一听,立时便明白了她们说的是谁。“荀胜啊,是去年新进的朝廷官员。别看他生得魁梧壮实,倒是个地道的文人,去年春闱一路闯进殿试,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竟是个文官?!”寻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失态,忙抿了嘴,低眉垂眼地缩了缩身子,惹得旁人不禁笑了。
喻大娘子原本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也来了兴致,微微抬眼问道:“竟有这般人物?那是个怎样的儿郎?”
见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喻游鞍索性搁下碗筷,唇角带笑,慢悠悠地开了口:“要说这荀胜,可真不简单。去年殿试,他夺了第一甲第一名。官家见他身量高大,浓眉阔脸,初见时还愣了一愣,当场打趣道:‘外头不知的,怕要以为今日选的是武将呢。’可等读了他的策论,连声赞叹,当即点了翰林。文章写得那是字字珠玑,我曾与他闲谈过几句,举止沉稳,言谈有度,半点不因出身寒微而局促,反倒透着股书卷气。”
讲到这里,喻游鞍也笑了,“他言谈举止,实在与那副魁梧相貌不大相衬。听闻他出身并非世家,父母都在嘉定府务农。按理说儿子中了第一甲第一名,双亲也该来这里享福才是,谁知荀胜派人去接二老,竟空手而归。他父母只道,守着家乡那一片田地便好,孩子自有前程。如今家中因他封官,境况已大为改善,只盼他在临安尽心为官,莫负百姓,也别辱没朝廷恩典。”
“那荀胜家中可还有旁人?”喻烟晚微微侧首,语气里透着几分好奇。
“还有一个兄长。”喻游鞍放下碗筷,又慢悠悠拾起,“听说也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在嘉定府任武职。”
话音一落,他忽而抬眼打量女儿,见她问得仔细,心头一动,迟疑片刻,终是试探着开口:“晚儿今日……可是遇着他了?这荀胜尚未婚配,若你有意,咱们也可托人细细打听。若真如传言那般品性端正,为父也不妨为你多留心一二。”
喻烟晚猛地睁大眼睛,脸颊微热,“父亲说的什么话!女儿不过是今日遇见个特别之人,随口问几句罢了。怎么一提男子,你们就往姻缘上想?”
说罢,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碗沿。
“自家人还害什么羞。”喻大娘子抿嘴一笑,顺势打趣,“知道你还没回那小国公的信,你父亲这话,不过是在探你的口风罢了。”
喻烟晚眉尖一蹙,目光仍落在手中的碗筷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又与严暮云有何相干。”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喻大娘子见她依旧避而不答,知她心绪未定,连忙笑着岔开话题。
大家重归热闹,无人留意,方才一席话落下时,寻芳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神色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上元节的夜晚,喻家上下照例出门赏灯。
街市上灯火如昼,人声喧攘,一派热闹景象。
喻烟晚主仆三人正缓步前行,忽至一处三岔路口,却好巧不巧地迎面撞上了严暮云与西贠公主、叶清予与颖慧公主一行。
花灯错落,光影摇曳,映得人脸明暗不定。
喻烟晚抬眼一扫,目光掠过严暮云与叶清予的脸,心头微紧。
而那二人却似怔了一瞬,眼神闪躲,神色间透出几分尴尬,竟不似平日从容。
这般境地,喻烟晚本不愿碰上,只盼能悄然避开。
可眼前这些人,身份尊贵,岂容她视若无睹?
更别说转身就走,那是万万不敢的。
两位公主见身旁男子忽然止步,话音也跟着顿住,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这才瞧见立在街口的喻烟晚。
既已避无可避,喻烟晚便敛了心神,稳住呼吸,上前半步,福身行礼,姿态端方。
“轩车巷喻家,喻烟晚恭祝诸位贵人上元安康。”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愿贵人们月圆人亦圆,万事皆如意,岁岁常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