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限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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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爪七月并不相信太宰治的说辞。
他和游戏系统之间的连接很深，“你是一个游戏NPC”这样的自我认知，自他有意识起就烙印在脑海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如何定义。
甚至在自己那漫长的记忆回廊里，他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起始点。
可与此同时，他又无比确信自己是一个真实的、具有独立自我意识的人类。
这两条并行、甚至已经形成悖论的准则主导着他的思想，让他变成了极其矛盾复杂的个体，明明有着很正常的思维逻辑，许多事情做起来又疯疯癫癫。
可太宰治不一样。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表演式的浮夸，即便每一个情绪的节点都掌握得得心应手，说得仿佛极其能与NPC们共情，就连那漫长的多次轮回相遇的零碎记忆，都能以不到0.5秒的时间迅速做出反应，他确实没有露出多少破绽。
太宰治不是真正的NPC，或者说，他并不是大脑由数据和逻辑算法而堆砌起来的机械生命。
因为他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核心逻辑算法。
在对方给出的复杂信息中，他没办法抽丝剥茧理出完整的逻辑脉络，因为这条被模拟出来的线路里，有着十分明显的奇怪之处，足以让孤爪七月将对方的说法全然否定。
——他竟然将一场机械生命的觉醒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觉醒来就获得的天赐之物。
这让他在聆听的过程中几乎想要发笑。
孤爪七月确信，这个男人只是来设计让他自杀的。
孤爪七月不做太多反驳，是他仍在思考，他死去活来这么多次，为什么只有这一次是特别的，值得让太宰治亲自为他这一次的死亡添上一把火。
问题的关键所在他已经明了。
他拿着那柄匕首，轻巧地在手里转了两圈，生命于他而言并不值得留恋，不需要计较前因后果，也不必思考太宰治想从他的死亡中得到何种利益。
他已经由此解得一个困扰他至今的命题，他是否真的具备以人类自称的资格。
孤爪七月抬手匕首，刀刃前端对准脖颈处的姓名图案，狠狠刺了下去。
那一瞬间，蓝色的数据块在他脖颈前层层叠叠地展开，强大的阻力让匕首难以向下毫分，孤爪七月手臂再度使力，皮肉上绷起两条青筋，匕首尖端没入第一层数据块里，随后崩成了两半，数据块跟着碎裂开来，零散的一部分飞溅到他的身体中。
孤爪七月眼前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他的大脑里播放了一段投影视频，视角混乱无序反复切换，好像中了某种木马病毒一样，乱七八糟。
姑且认为这是属于他的一段记忆，影像中的“他”和现在的形象完全一致，坐在一个和风接待室里，正在等待来客。
银发青年沉默的端坐着，脑海里持续不断地接收到奇怪的提示音。
【顾客正在调整初始化场景】
【顾客已将场景风格调整为“欧式别墅”】
眼前的场景飞快重组变化，眨眼之间，他已经坐在一个装修风格极为豪华浮夸的别墅里，雕刻精致的穹顶上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真皮沙发座椅，边缘镶嵌着红宝石的茶几，一套骨瓷茶具摆放整齐，空气里弥漫着茶香和糕点的香甜。
【顾客已将场景风格调整为“教堂”】
背景音响起了幽长的大提琴声，琉璃砖瓦和洁白的一排排长椅，最前方圣洁的十字架前摆放着露天的忏悔室，看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顾客已将场景风格调整为“和风”】
场景终于回归到原本一尘不染的和室，清淡典雅的插花瓶放在角落，正中间的长方形暖桌，桌上放着两杯抹茶和一碟和果子。
【已选定场景为“和风”】
面前的和室不再变化，约莫几分钟后，和室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扎着低矮的丸子头，零散的碎发贴在颊侧，浅金和黑色交叠的发丝看起来很有个性。年轻人在对面的位置上站好，弯腰伸手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茶杯，目光越过他，环顾了一圈和室。
金色的数据流在银发青年眼前一闪而过，【已初步提取顾客性格表征，“好奇”“谨慎”】
年轻人揣着手在他对面坐下了，那双灵动的琥珀色猫眼仔细地打量着他，半晌才问：“你好？”
“顾客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银发青年脊背挺拔如松柏，一身白色和服用金线绣出青竹的花纹，他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语气几乎没有丝毫变化，“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没什么需要，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吗？”年轻人如此询问道。
银发青年点点头，微微蹙眉，做出陷入沉思的表情，随后恍然大悟：“请您给我取一个名字。”
年轻人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歪了歪头，好像在思索什么。随后他道：“可以。”
银发青年从桌面下掏出了纸笔，递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拿起圆珠笔，并未犹豫，在宣纸上写下“孤爪七月”这个名字。
银发青年眨了眨眼，金色的流光再度从眼底一闪而过，【记录顾客潜在性格标签，“随性”。】
他提示道：“已检索到‘孤爪’为实名认证姓氏，根据未来程序演算推测，本系统包含恋爱模块，不建议您使用真实姓氏取名。请问您是否要尝试更改？”
“不用。”年轻人伸手将纸笔往对面推了一小节。
银发青年收好纸笔，那一串字迹缓缓浮现在他苍白的脖颈上。
年轻人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瞪大了眼睛，陷入沉默的震惊当中。
“为什么会在……那个位置？”
银发青年摸了摸自己脖颈，解释道：“经过测试，这是顾客最喜欢的位置。”
“好恶俗……”年轻人小声嘟囔一句，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又向后挪了挪上半身，看起来已经想走了。他手掌抓着桌子边缘，艰难吐出一句话来：“有评价系统吗？”
银发青年点头，“已为您加载评分系统。”
半空中浮现出一个蓝色投屏，年轻人在百分制打分框里填上数字20。
银发青年：“检测到您对本系统并不满意，诚邀您留下改进意见。”
“你的风格模拟并不逼真，建筑内部和人物服饰风格很不融洽，第一时间就让人很出戏；敬语和开场白也很奇怪，取名这一环节放在这里很突兀；而且对人类的模仿有些用力过猛了，表情看着完全不像正常人……”年轻人说着说着，眼底的嫌弃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看起来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说，但实在是懒得唠叨了。
最后已然接近于喃喃自语：“不过这是公测的第一天，如果我再晚一点来或许会好一些。完全由AI演算架构游戏看起来并不可行，做全息游戏应该不是这个公司的主要目的……”
银发青年僵硬地坐在那里，核心演算程序疯狂运转。
这是游戏服务器接待的第36891名顾客，他的核心程序是从开服公测的那一刻正式开始的，他围绕基础设定演算出游戏核心，并用一小段时间尝试模拟出最受欢迎的游戏流程，有缺陷是很正常的。
但之前的顾客给出的总体情绪反馈都是以惊喜、满意为主，在这么多次演算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极端的“嫌弃”和“失望”。
【正在检查交谈模式，解析顾客诉求，未能解析，建议重试。】
【重试中……】
银发青年眨眼的频率提高了不少，看起来脑内演算还未结束，但是还要表现得不那么像假人，选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彰显真实感的动作。
他演算卡壳的样子被年轻人看在眼里，“噗嗤……”
年轻人捂嘴，侧过身，低低笑出了声。
银发青年不再宕机，不知道被触发了哪一条程序，嘴里流畅地冒出一连串不停顿的话语：“非常抱歉，没能让您满意，系统需要收集数据根据顾客需求进行个性化演算，建议延长系统使用时间。本系统现今好评率为99%。”
年轻人轻叹一声，表现出了些许疲惫，随口敷衍道：“我对这种对开发游戏没什么帮助的假人可没什么兴趣，算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走向和室的大门，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已自动开启留存率提高测算。】
“检测到您的核心诉求，完善游戏系统，提升主系统类人感。该发展方向可行性推算中……推算成功，可行度为‘极高’。”
年轻人停下脚步，又转过身，好像终于对这个话题有了些兴趣，“……类人感？”
他迟疑的这几秒，和室内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角落里的摆件换成了和室内相应的风格，银发青年身上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品味典雅的和服，桌子上多出了一套茶具。
“你觉得这种检测使用者脑电波然后模拟出相对应的东西，就能让你看起来更像人吗？”
年轻人对这当面作弊的场景觉得无语极了。
银发青年理直气壮：“经过8974次数据检索对比，可以确定，人类最初的学习，就是从模仿开始的。”
年轻人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低头，和银发青年四目相对，突然觉得非常好奇，“那你觉得你能真正拥有人类的所有特质吗？”
【警告！该提问超出系统发展守则，请勿回答。正在开启禁言模式……禁言失败！】
【警告！图灵测试模块自动开启中……开启失败！】
【数据错误！数据错误！】
银发青年嘴角拉成一条直线，所有属于人类的特质顷刻间消失，流转的代码串在他金色的眼眸中旋转，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感。
青年这样回答：“数据告诉我，我有无限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无限可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