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夏天》周周木

9、Chapter 9

　　东州比云江更晚进入冬季。
　　偶尔下雨，放晴较多，灿烂的冷空气充斥着所有地方。

　　沐可所在小组的P课程汇报得了本学期的第一个第一名，连同老师都对他们的讲述逻辑和PPT排版连连称赞。小组成员很开心，说要一起找个时间聚一聚吧，就当是对大家这段时间辛苦的犒劳。
　　约的时间是在某个没课的下午，晚上吃好之后约在空教室做班级的演讲排练。

　　沐可下课吃好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图书馆占座。
　　东洲大学的图书馆设计地很巧妙，形状是一本摊开的书，充电WIFI空调都提供。
　　沐可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她最近在看一些新的写作技巧的书，还带了几本专业课。沐可和周辛然约定了要定期地进行学习和拓展，要做好记录要定时。
　　沐可用玻璃杯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趴在桌子上戴着耳机，定了半小时的闹钟。

　　岑遇也在图书馆查阅，他来得晚一些，五楼的图书馆很安静而且视角很好，下午的时候太阳斜照进来暖洋洋的，明亮，宁静；刮风的时候，图书馆周边的香樟树叶会随风响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海水摩挲砂砾，耳朵有些痒痒的，很舒服。
　　岑遇在转角的位置坐下，刚将电脑打开，就看到了对面阳光在玻璃杯上折射的光。
　　沐可的玻璃杯放在桌角，她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
　　应该是耳机里闹钟响了，沐可眯着眼睛坐直了身子，攥紧拳头，像是悄悄地伸了懒腰。
　　岑遇将耳机戴在头上，电脑里的课件还没开始播放；他看见沐可翻开了笔记，手拿着笔转了转。

　　也许是天气很好，又或者没有过多的复杂的思绪，沐可感觉自己状态很好。
　　抄起手边水杯喝水时才发现杯子里的水不知不觉就喝光了。
　　到大厅接水的时候，沐可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往楼道里走。打好电话后正准备往回走，就听到了楼梯转角有人在说话。
　　“刘青？”沐可疑惑出声。

　　刘青啊了一声，沐可往下面走，本来以为只有刘青一个人；再往下走，先是看到刘青，接着就看到了牵着刘青手想把他往怀里带的另一个人——上次过生日牵手的人，也就是刘青的男朋友。
　　刘青看见来人，不动声色地往外面移出来一些，男生有些不悦，牵着的手没有放开反而牵得更紧。
　　“沐可，你来学习吗？”刘青打招呼，说着又伸出另一支没有被牵住的手放在男生的前面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沐可点点头，用手比了一个走的动作，不打扰两人。
　　沐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刘青闷闷的声音说，别生气了。

　　沐可小小地笑了一下，冬天也有温暖的角落。

　　岑遇看着沐可回到座位上，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她没有带耳机，开始看课堂笔记。
　　沐可没有看到岑遇。

　　五点半的时候，沐可将桌子上的书和笔记都收进包里。
　　——约的吃饭时间是六点，排练时间是七点半。
　　沐可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岑遇坐在隔了三排的位置，刚好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相撞。
　　沐可小小地笑一下，用口型说，嗨喽，我要回去了，拜拜。
　　岑遇看着她，无声地说，晚上见。
　　但是，沐可没有看懂，她将包背上走了出去。

　　岑遇知道沐可要去校外聚会，沐可的小组成员，包括程涵宇。
　　他们依旧没有联系方式，没有互通的朋友圈，岑遇也就没有看到那条被夸赞的朋友圈原文。
　　于是，在周末，在课后，两个人都很少有交集，即便到了周一，他们又会回到一间教室上课，又会坐在差不多的位置，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在对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着对方和别人聊天。

　　岑遇远在国外的、有着不同时差的好友薄礼祁，问他为什么不在刚大学的时候就出国上学。
　　这个问题其实就问过一次，岑遇没有正面回答，薄礼祁看着这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了然地笑笑，开始聊其他。

　　火锅店内，五个人点好菜，天南地北地聊天。
　　外面的天慢慢暗下来，风刮得越发冷，室内却是温暖一片，鸳鸯锅暖烘烘地冒着沸腾的蒸汽，蔬菜和肉在锅内翻滚。
　　上大学，大多数娱乐时间的消遣是苍蝇小店、路边摊和KTV,有时候和对方一起毫无顾虑地坐在一起吃相同的东西，听对方讲自己的经历，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闲散的氛围，会让人忽略对方衣服的材质，忽略对方说出来的经历的背景。

　　沐可皱眉看手机里的消息，沐以说爸妈最近有点奇怪，打视频都不咋接，会不会是有事情瞒着他们？
　　甘甘坐在旁边看着沐可的表情有些复杂，低声问她怎么了。
　　沐可摇摇头，说了两声没事。

　　几个人边吃边聊，聊高中时代是怎么样的，聊自己小时候在哪里经历的好玩的事情，聊现在的休闲时光是怎么度过的。
　　时不时哈哈大笑，然后又聊对对方的第一印象。这时候，甘甘笑着说，“我对沐可的第一印象是但是军训喊口令的时候，但是我站在最后一排，感觉，哇，这个女生长得好可爱，但是好酷，”
　　沐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一边笑一边惊诧地转头看她，“啊，真的啊？我当时感觉我好傻啊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沐可回忆了一下，又说：“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开学第二天，我去吃麻辣烫，你排在我前面你跟阿姨说你要多放香菜，不要剪碎要整根的，我当时想呀这个女生跟我一样的口味，香菜星人。”
　　几个人笑起来，程涵宇表示香菜好难吃，其他人跟着讨伐他。

　　晚餐愉快地吃完，一人拎着一杯奶茶从火锅店结完账离开，去往约定的教室进行排练。
　　到教学楼下的时候，韩雨玫说把奶茶喝完再上去，咱们这么多人一起都这样进去有点不太礼貌。于是几个人站在教学楼前，顶着冷风，滑稽地狂吸还剩下几口的奶茶。
　　大教室里已经有大半的同学到了，都坐在讲台前的阶梯上玩手机，空调开了，脱下来的外套和包包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沐可一眼就看到了岑遇，凉梓坐在他旁边。
　　沐可看着将头发散下来的凉梓，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穿了一双高筒靴，粉色的小香风外套，看起来像电视里的模特。沐可跟着甘甘把外套脱下来和包包放一起。
　　李雨在统计人数，联系没到的同学。

　　沐可出了教室，没有了刚才的惬意，给家里去了电话，爸妈只说在老家。
　　她给乔楚垚发消息，问乔爸爸最近有没有给自己父母发消息。岑遇看沐可走进来，低头看手机屏幕，眉头有些发愁地簇在一起。
　　沐可看到乔楚垚的消息，他说今天打电话问问，昨天好像是说他们最近有去中医院；沐可一下子心事重重，没有发现一直跟随自己的那道目光。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大家开始按照之前的分工进行站位，重新将文字部分进行分工。在完成大部分的走位以及具体位置的固定后，其他同学都走了，留下几位班干和负责人员进行调整。
　　岑遇看着手机上公开的文档，听内容的讲解和细化，他觉得有些无聊。沐可坐在他对面，跟其他人一样低头看手机，但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沐可心情好像一下子很差。
　　是因为刚才出去打了那通电话吗？
　　岑遇想。
　　几个人大概多留了半小时，出去的时候还在飘着雨，初冬的晚上，一边吹风一边下雨。沐可抬头看了看天，将手放进外衣口袋里，口袋里的暖宝宝依旧冒着热气，握起来暖烘烘的。
　　沐可踩着粘在地上的树叶，细小的雨飘到脸上、眼镜上，沐可突然有些想吃雪糕。
　　这么想着把话说出来了，岑遇站在沐可后面，在夜幕下，面庞冷峻锋利，棕绿色的皮革外套显得整个人更加修长挺拔；其余几个班委应声附和着说可以，几个人转道去了便利店。

　　被冻得硬邦邦的雪糕拿在手上，岑遇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发出一声很轻的嘲弄的哼声；李雨说这要每个人举在一起拍张照，几个人又傻乎乎地将雪糕举在一起，还有人在指导着谁谁谁摆正一点，挪过去一点，几个人边说好傻边配合。
　　拍完照才各自顶着冷风回宿舍。
　　开门进去的时候，潘艾琪问她是不是下雨了，好冷啊，沐可回说是的，好冷。
　　结果，杨扬在自己座位上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你这么瘦不冷才怪。
　　沐可听见，没有再继续说话，接着去洗漱。

　　岑遇坐在桌子前的旋转椅上，将电脑屏幕上的网站关闭，电脑关机。他打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最后停在班级群里那个小羊头像上。
　　听到程涵宇在跟其他两人聊天，聊今天活动的无聊，聊出去吃饭气氛的融洽。
　　听见熟悉的名字，岑遇点开头像，毛茸茸的小羊头像跟今天穿着的衣服神似，岑遇眼睛里不禁带上一点温柔；但是对方设置了权限，无法访问朋友圈。
　　班级群闪跳在通知栏里，小羊头像亮了两下，群里面发布了新的作业总结通知。
　　室友们不知道聊到什么，程涵宇说，“我觉得沐可就很可爱啊，性格又好。”
　　岑遇手指悬在申请好友的标识上面，听到这句话，他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情感，比如友情，比如爱情。
　　比如沐可跟周辛然，同班同学，意外分到一间宿舍隔离，一个觉得对方傻乎乎，一个觉得对方生人勿进。直到一次夜谈，才发现对方的与先前看到的不一样的东西。
　　周辛然不久前就察觉了沐可的细微变化，慢慢溢出来的不自信，和对外在的关注，聊天也会提几句自己普通。
　　那些不断张望的举动，其实是慌张迷茫的表现吧。
　　于是，在某天悠闲散步的时候，周辛然说，“沐可，其实不是因为跟别人一样，你才是值得被看见的，”
　　听见这句话，沐可顿下来看周辛然，周辛然接着说：“重要的东西光靠眼睛是看不见的，比如你的善良，比如你的细腻，还有你的生命力；很多人跟你处在一个空间里，你看到了别人的闪烁，同样别人也会因为你的闪光而被你吸引，你不用证明只是因为外在别人才发现你有多美好，
　　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许是平常嘻嘻哈哈惯了，周辛然突然正经，她发现了沐可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源于对其他人眼光认知的偏差，沐可的迷失，因为一叶障目，因为她觉得好像自己没有任何值得被赞美的东西；
　　沐可眼眶发热，她迷茫，她觉得周边的人都是那么地好看，那么地有个性，她反观自己，只发现了自己的无趣；有时候她会极端地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容不下安静的人，容不下没有特点的人。

　　不知道怎么地，沐可想到了李雨，他们班优秀的班长，那么地开朗那么地有计划，她会跟好多人交朋友，她会跟很多人都很熟络谈天说地；沐可想跟别人交朋友，但是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无趣而远去。
　　她想尝试，又觉得自己实在平凡。
　　这时候，有人跟她说，你不用被那么多人看见，想要看见你的人自然会看见你的；你不用站在舞台上也在闪闪发光。

　　周辛然眼神诚挚，看着沐可，沐可的眼睛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周辛然说，“不会是因为我们平时说了太多垃圾话，所以你不好意思我这么夸你吧？”
　　沐可呵呵笑起来，许久，她点点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周辛然突然手忙脚乱款起来，“我这么会说煽情的话吗，那我以后要多说一点，要不然太久不夸你你真的会以为你很差劲。”
　　沐可又有些尴尬，连忙擦眼泪，说：“你是不是去进修了什么高情商赞美啊？呜呜呜呜，我有时候真的想要有人夸一下我，我觉得我一直期待别人，好累啊。”
　　“哎哟，”周辛然挎着沐可的肩膀，两个人相互撞向对方，周辛然说：“你需要那么多朋友干嘛，有对你好的两个人相互都很真诚的，那就够啦。
　　去不去喝酒啊今天，再去一次酒吧，都好久没去了，乔乔也说想喝酒了。”

　　酒吧里，酒池肉林，霓虹灯闪烁的台子上穿着热辣的男女贴身跳着舞。
　　沐可和周辛然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倚在吧台边；沐可会喝一点酒，这时候才会有些反差。
　　岑遇坐在角落，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威士忌，有穿着暴露身材妖娆的女人走上来搭讪，岑遇没有搭理，修长的手指拿起玻璃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女人悻悻地走开。
　　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周边的目光；岑遇穿着休闲，却遮不住凌厉硬朗的面容，被刘海稍稍遮住的眼睛晦暗不明。
　　他翘着腿，露出与平时稍稍不同的神态，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岑遇目光扫过吧台，目光挪开又挪回来，挑了挑眉，熟悉的身影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岑遇手不自觉摇着酒杯，看着吧台旁的人跟同伴开心地聊天，即便没有看到表情岑遇也能感觉到沐可的开心。

　　岑遇看沐可对面的人超自己这边门口的方向扬扬眉毛，沐可跟着转身，眉眼弯弯对来人挥手。岑遇跟随他们的视线往那边看，来人是穿着衬衫的英俊男人，同样望着她们勾着嘴角。
　　岑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他认出男人是上次跟沐可在商场门口一起走的人，他听到沐可喊他乔乔。
　　乔姓男人走近他们，坐在沐可旁边，对着酒保扬扬下巴，伸手揉乱沐可头顶的头发。
　　沐可动了一下躲避男人的手，动作幅度很轻，在其他人看来像是在撒娇。

　　乔楚垚看着沐可，对周辛然说，“你怎么说动三好学生来酒吧的？”
　　周辛然耸耸肩，趴在沐可的肩膀上贴着她，说：“谁规定的三好学生这个标签，我们不认啊。”
　　三人拿起酒杯碰了一下，酒水入喉。
　　岑遇看着这一幕，今天难得跟薄礼祁隔空喝酒来酒吧，没有想到看见了沐可的这一幕；他整个人好像有些开心起来，好好学生原来也会喝酒，也会跟朋友来酒吧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