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家族》艾莫芋

2、今天天气真不好

　　今天的天气真不好，万里无云，反正我们这篇文章的主人公是这样想的。

　　她是一个为家庭操劳半生，却只得到一个家庭主妇称呼的女人。

　　家庭主妇，她嚼着这个字眼，仿佛是咽入了生命。

　　婚姻是什么呢？是手头提着的柴米油盐，是油烟净化的一日三餐，是洗碗池里的锅碗碟筷。

　　还是父辈的谎言。

　　为什么小时候的她那么相信大人的话呢？明明被骗了那么多回，还不长记性！

　　什么考试考得好就会带她去坐大飞机，什么作业写完了就能带她去游乐园玩。

　　直到现在，她需要宁静时，他们给她生活的关怀。

　　衣服穿的暖不暖和是她小时候需要解决的问题，过得开不开心是她童年时候渴望得到的关心。

　　算了，这也没什么！她觉得能这样过下去就这样过下去吧！多少人想待在这种漂亮的房间里！她们说不定还没有见过这种装修风格的房子呢！

　　可是每次看到相框里的少女，白色的芭蕾舞裙紧紧贴着纤细如杨柳的腰肢，她摸着日渐松弛的皮肤，曾经这上面绘满各种漂亮的图案，比黑板报上的色彩还要鲜艳，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委屈。

　　委屈什么呢？她怎么会委屈呢？

　　衣食不愁，住行不缺，有什么好委屈的？再想想别人的老公早出晚归才挣几个子，她还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天空中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一块烧焦的面团糊在头顶上，今天中午锅里烧焦的红烧肉还没有洗干净，不过这不算多大点事。她有多久没有站在天空之下了呢？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一天到晚围着锅碗瓢盆打转，她连化妆也只记得要涂一层底妆液，像刮墙的师傅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往脸上放，可是那些步骤和要点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整理陈年旧物时，她翻出一张年轻的照片，上面的女孩眼中恍若带着光，稚嫩的面孔洋溢着青春的活气，不像现在的她，只有一肚子无处安放的火气。

　　盯着照片缅怀的时间也有限，孩子在身边不停喊妈，老公躺在沙发上刷视频，一旦她使唤他，沙发上的男人立马板起脸，遥控器摔得啪啪响，里面的电池滚到了地上，她知道他是不会去捡的，最后都是由她来收拾。

　　收拾脏乱的衣服，收拾一日三餐，收拾孩子的作业，眼睛一闭一睁，又是新的一天。

　　也是重复的一天。

　　她都快不认识他了，这还是曾经那个手捧鲜花的少年吗？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灿烂的日子，金色的光芒铺满整个世界，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捧着一捧鲜花向人群里的少女走来，少年白色的鞋子上沾了一点泥渍，那时她只当做少年走的太过匆忙，可她忘记了，学校里只有一片草坪上才会有泥土。

　　那段日子三栋女生宿舍在装修，前的草坪被掀掉了一大半，露出表面的土壤。她不在三栋，而少年根本不需要经过三栋。

　　“我喜欢你很久了，接受我吧！”

　　周围的掌声如同烟花炸响，她听得不真切，只有音色最为特殊的几句漏进了耳朵。

　　“答应他！答应他！”

　　“哦！真汉子！”

　　“牛啊！哥们！抱得美人归！”

　　她回想那段鲜花水果的日子，恋爱确实美好，只不过是想象中的美好。

　　婚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组成的混合物，谁也说不准里面放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调料。

　　世上尝了这料理的人忍住实情不说，招呼没尝过的人进来体验生活。

　　结婚后，几乎所有娱乐活动她都不能触碰，仿佛那是一把剁手刀，结了婚的女人去过后，不知道背后又多了多少闲言碎语，结了婚的男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反正他们能以加班为借口赖在里面。

　　他的兄弟还会帮他遮拦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生来就好像有个婆婆，不勤快就嫁不出去。嫁出去也不见得有多好，她既不能不顾家，又不可以把怒火传到孩子身上，到最后，火气全往肚子里灌，灌出胃病来了。

　　她走出医院，看着手里的单子，白纸黑字写着她的病情，这个时候，她倒是情愿自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越无知活的越糊涂，糊涂的一生何又不是一生？可是麻木的一生只有痛苦，习惯了痛苦后，尝到甜后反而会怀疑自己的舌头是不是中了毒。

　　她还真是活在童话故事里。

　　“美女，要不要坐车啊？”

　　美女？她这副邋遢的样子竟然还会被叫做美女？

　　她还是坐上了车，从家到商场还是有一段距离，哪怕是穿着不磨脚的平底鞋，路上还是会碰到烧烤街。

　　她不想自己的钱包又减肥了，毕竟钱包里没有多少钱，每天早上唯一期待的就是在某个红色的购物软件上签到领一分钱。

　　若是挤公交，她怕自己这幅样子会被老同学看到，到时候可不止家里人笑话她，曾经熟悉的人也会让她失去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

　　司机打着方向盘，瞟了眼后视镜，笑着说：“美女，要去哪里？”

　　她愣住了一瞬，实在是与这个世界脱节太久，忘记了坐车应该先问到什么地方什么价格。

　　生孩子还真的生傻了，生活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走，经过五个红绿灯左转就到了。”

　　司机车上一直响着敲击音乐，仿佛是有人扛着音箱围着耳朵转圈圈。

　　她有些受不了这种声音，说：“师傅，能不能把声音调小点？”

　　司机往后视镜瞟了一眼，又换了个软件刷起了视频。

　　视频里的美女又瘦又白，像饿了三天的水蛇扭个不停，配着极具节奏感的音乐，比广场舞的大妈还要会跳舞。

　　她在心里一一点评这些美女：唉，她们身材真好，她在没有生孩子前也有这样的身材。

　　前方堵车，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多的像虱子，恰好红绿灯变换，恰好司机等了一回红灯，车辆刚走没多远，恰好这辆车压在白线上，又要等下一轮红绿灯。

　　司机又换了个软件刷视频。

　　只是这次是个画质不高的视频，有些像偷拍。

　　她握紧手里的雨伞，双腿紧绷，说：“师傅，你在看什么呢？”

　　司机扶了一下后视镜，说：“这是我家监控。”

　　“哦，你家监控。”她正要放下心，监控里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引起她的注意力，“等等，怎么这里面的男人看起来那么眼熟？好像是我老公？”

　　司机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地说：“什么你老公？！我正要找这男人的麻烦！”

　　她脑袋空白了一瞬，说：“他……做了什么？”

　　司机趁着等红绿灯的瞬间关掉了车里的暖气，从后视镜紧紧盯着后座的女人，说：“你老公好几次跑到我家里，不知道和我堂客说了什么，我堂客好几次跟着这人出去了！”

　　她忐忑不安地说：“那还有没有跟着别人？”

　　司机沉默了一会，说：“我儿子也跟着去了。”

　　她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卸下了肩膀的力气，说：“那没事了。”

　　司机提起语气说：“你什么意思？！”

　　她十分肯定地说：“我老公他不会破坏你的婚姻的！”

　　司机半信半疑地说：“你怎么知道？”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和你堂客好上的。”

　　她想着上午的事情，愁绪跑到了眉头上，闷闷不乐地说：“他嫌弃我没有女人味，就抛弃了我！和外面的野草混在一起！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司机重重拍在方向盘上，眉毛一耸，脸上的胡须也显得有些滑稽，不再那么猥琐。

　　“他也太不是个男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他都不喜欢，那他喜欢什么？”

　　“哏……哏……他之前出差去了一趟泰国，后面就喜欢上了男人。”

　　眼前逐渐湿润模糊，她想起了昨天听到的对话，又说了一遍：“我老公他表弟还和好几个男人好过，他家里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赚了大钱，穿的都是名牌。”

　　“你说什么？！”司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之类的故事，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和男人好过？！”

　　她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这算什么，我老公他甚至为了让男人喜欢他，又去了泰国一趟，花了好几十万预约了一场手术。”

　　“真的？！”司机为自己拧了一把冷汗，“不至于吧？”

　　她低着个脑袋，说：“我现在都不知道喊他老公还是什么了，我简直没有脸见到我的姑姨。”

　　“那我儿子？！他？！”

　　说到这个程度，司机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堂客为什么买了扁担，他儿子为什么跟着他堂客出去，他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以至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