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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足为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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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遇到人了?乌月九登时心跳如擂,她强装镇定地回身,谄媚一笑:“哎爷,我是新来的……”
她夹着嗓,声音听起来若十五六岁正变声的少年郎,一副憨态。
“新来的?”
对方有些狐疑地打量她一番,她又道:“是嘛,地上贵客出了事,有些能耐的都被派去寻犯人了,也就我矮矮小小的,派不上用场,闲着也是闲着,来这儿帮帮忙。”
“哼嗯……”对方似乎信了。
暗自松了口气,跟在狱卒身后,“大哥,这地牢可真是纵横无矩,我一来就迷了路……您可真厉害啊。”
“拍马屁就不必了,”狱卒大哥睨来一眼,忽道:“你好像有点眼熟。”
“那是自然,我兄长在这里当值呢。兴许是我长得像我哥。”
“你哥哥?叫什么?”
“……”嘴太快,一下就说出这容易被戳破的谎,虽然是照着那位年轻狱卒易的容,但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哎呀,大哥,您再瞅瞅我这脸?您不觉得像么?我们两兄弟时常被人说像呢。”
面上虽扯着笑,实际心里忐忑不安,乌月九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液,只见对方的视线带着怀疑,从上到下,又回到她脸上。
烛火昏暗,一跳一跃。她画得并不精细,如若仔细看,指不定就被瞧出猫腻来,这可就糟了。
“啊。你是小五的弟弟?”
“啊是是,是。”
在认出她后,这位狱卒大哥显然打开了话茬子,他在前边引着路,一面道这小五年轻干事又勤快,一面又说起小五家里人,乌月九应和着,丝毫不敢再多说话。
幸而没再出差错,狱卒大哥带她回了地牢中心,此处有几位穿着相同的狱卒正围着桌喝酒。
大哥随便指了个人,交代了一通她的身份,便又去巡查了。
其他狱卒看她面生,她说地上王大人出事,大家都去寻凶手了,她是来顶班的。
在这露馅可就完了。
乌月九咧着嘴,一口一个“哥”“爷”,那几人没什么戒心,只当是又来个小的分担差事,一道招呼她去喝酒。
酒过三巡,几个大男人之间的话题不亚于那些,污言秽语一遭,乌月九忍了忍,岔开话题道:“哎,小的不咋来这边当值,总是迷路,可有大人有这地牢的地图?”
“地图?”其中年长一些的那位,酒喝得有些多了,歪着头想了想,便直接将那图纸扔给了她。
竟然这么简单就到手了?
乌月九连忙捧着那卷画着地图的布,殷勤地又给他满上一杯酒。
“多谢大人!”
“嗐多大点事……”他说话已有些大舌头,绕不清楚,“别泄给外人就行……嗯?”
这位哥忽的抓住她满酒的手腕,凑近嗅了嗅,惑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胭脂水粉的香气儿啊?”
“手腕也细……”
乌月九登时有些汗流浃背,她讪笑道:“家里穷,从来没吃饱过,我还想长高些呢,像几位大哥一样英武……”
“先头在上边给几位姑娘带过路,兴许就是那时候沾上的气味。”
对方松了手,将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瞧你慌的!”
乌月九也跟着笑。
“你偷吃去了吧?哪个姑娘?做事当心点,县主要的可是处子女……”
乌月九闻言蹙起眉,这话题就此揭过便是万事大吉,她只要寻个借口离开,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偏偏,她又问道:“这地牢里的姑娘各个都水灵灵的,几位大哥可曾……?”
他们几人许是酒劲上头,夜色已深,地上闹事是地上的事,他们这儿安安分分的,关的姑娘们也没多少能耐,那栏杆连他们这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掰扯不开,遑论连钥匙都没有的她们了。
就算真被人逃了出来,这地牢地形复杂,没有指引必定在里头打转,跑不出去的。
是以喝酒都不顾量,只管尽兴,反正还有其他当差的人。
另一位大哥神色鄙夷,“只能摸摸亲亲有什么意思?这些姑娘哭闹起来可厉害了,还有个别会武的……碰她们还不如寻了假出去逛花楼,还能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乌月九暂且松了口气。
不料这话题不知哪里戳了几位大哥的兴点,他们又东扯西扯地聊起来,说哪位姑娘琴技最好,哪位姑娘唱曲儿蜜里调油,迷得人不着调。
又叫起乌月九,“哎,你哥这么久了,上哪偷懒去了?”
乌月九刚张嘴,便有人截了她的话,“怕是跟哪个小美人做什么吧!”
他们哄笑一团。
将那点事当作谈资,丝毫不觉得羞辱了别人——她在桃花村里无忧无虑地长大,近乎没有见识过外界的险恶,更遑论会有人开着下流的玩笑,笑着评判谁家姑娘瞧着就可餐。
她抿唇又忍,在此等境况下,随性而为是愚蠢的下下策。
又想到阴月阴日,算算日子,就在后天。
不知道路拾余和顾大哥那边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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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中了迷香迟迟未醒,那贵客王大人又有伤在床,只磕磕绊绊指认出些许个字:“是陶……陶……”
侍卫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这个“陶”是哪位。
宾客花名册上并没有这个姓氏的大人。
路拾余久病缠身,不能多时在外,他将衣袍丢进火焰里,瞥见一处血渍。小玖此前似乎为了抵抗那迷香,在自己身上留了一道伤。
倔强不服输的眼神,就跟曾经的他一样。只是他蹒跚独行,在复仇的路上举步维艰。
顾桃溪蹲在他身侧,凝着那抹跃动的火焰吞噬着华服,有些倦懒地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外头肯定在找你,指不定很快就寻到这里来了……你说你,不是一向很能忍么?怎么偏偏留个把柄……”
他面色苍白,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暗又没精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路拾余轻轻笑了笑,笑意凉薄。
“不足为惧。”
该查探的消息,都大概有了轮廓,就看小玖是否能凭他自己,在贼船上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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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月九找准话的空隙,寻了个借口:“我哥还说给几位爷捎酒来呢,我去看看他究竟做什么去了。”
“哎,你新来的,到时候可别迷了路。”
她点头称好,在转出转角彻底离了他们视野时,翻出地图仔细辨认。折回那处放着数不清白骨的屋子。
那小哥还晕着,乌月九松了口气。她原先只将衣服套在舞裙外,三下五除二便脱了下来,将衣服扔在地上,又将借用的白骨放回,默念几声抱歉多谢。
边抹去脸上的妆,边记着地图的横横道道,算着时间,一咬牙,又卷着图塞进屁股处,撑得满满当当。
顾不得恶心,她找准位置,狠狠踩了几脚狱卒小哥的裆处,在昏迷中也能觉出几分痛意,皱着脸呻吟出声。
等了一会儿,才将人解开束缚,点穴将人晃醒。
狱卒小哥蹙眉醒来,总觉得浑身不爽,狐疑地看了眼周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有着不明不白的红痕,下边那处也有些疼痛,再看自己衣服丢在一边,身侧的美人又离了自己几分,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羞涩水润的眼眸凝望着自己。
……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乌月九立马娇嗔道:“爷,您醒来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好无情……”
“此前说要放我出去,不会是哄我的吧?”
她说得涩,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的假意,偏生狱卒小哥没经验,还沉溺着,昏昏的。
听到美人嗔怒,一瞬便信了七七八八。
“怎会,怎会……”他忙不迭地穿上衣服,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只几刻。”
狱卒小哥放了心,又起了些别的心思,可下处还隐隐作痛,一时便歇了。只老老实实送人回了牢房。
临走了,还想摸摸小手,结果美人不领情,早早就窝在牢房角落里头。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美人比先前更窈窕了些。他吞咽了口唾液,保证道:“美人放心,届时我一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到时候我们便成亲……”
乌月九扭捏地别过头,轻声应道:“知道了,你快走吧……我有些不舒服。”
狱卒小哥瞧着她有些口干舌燥,可他擅离职守有些久了,不可再耽搁,只好万般可惜地离开。
等到脚步声远到听不明晰,乌月九才呕了一声。装了太久,有些反胃。
其他几位姑娘瞧着她,有些不敢问,偏生又大着胆子凑上来,关心她:“……没事吧?”
听那话,像是已经被……
乌月九摇摇头。
“我去他爹的!”一向辛辣的阿清怒气腾腾地踹上木杆,“一群崽种——”她走到乌月九身前,咬牙切齿,问:“你怎么样?谁叫你逞强出风头的?”
“等下回他们再来,我就剁了他们那根东西!”
其他姑娘也是七嘴八舌地安慰她,又生怕又戳到乌月九伤心处,不敢说太多。
阿柳沉静地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以目问询。
乌月九憋了会儿,才笑出声。
虽然与她们认识不久,偏偏她们对她的关心都是发自真心。
这种温暖于她而言恍如昨日,总叫她想起桃花村里的姐姐婶婶们。
瞧她笑出泪来,阿清皱起眉:“完了,她疯了。”
乌月九叹了口气,这才将藏在胸前和屁股处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
“真没有啦,我出去还见到了……我兄长。”
此前她撒谎说自己的哥哥是大官,见到路拾余了也算是没骗人。
“喏,这是地牢地图。”
她一边叫大家记下地图,一边省去在外受的屈辱,只捡了有趣的地方说。
其他几个姑娘听得入迷,又问她:“你哥哥真好,那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当然……”
“说起来,你哥哥是否婚配啊?我们几个可有能做你嫂嫂的?”
也不知是有了能得救的希望,她们话题活络起来,连这些玩笑都开了起来。
乌月九穿的舞衣暴露,在阴湿的地牢里觉出几分冷来,阿柳将外袍脱给她取暖,她就裹着外袍,歪头想了想。
路拾余啊……“他脾气可差了,甚至有马冲撞来的时候,他还会拉着你去撞马。”
“欸——那还是算了,”又哄闹着去问阿柳的兄长,“阿柳也有哥哥,阿柳的哥哥定然也是个谦和有礼的美男子吧?”
阿柳微微抿唇,不知想起什么,轻轻笑了笑。神态倒像是想起了意中人,平常矜持清冷的脸上还浮起两抹红晕。
“表哥确实是个美男子,人很温柔,只是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