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智取楼帆 ...

  •   灵泉县,一处隐秘的宅邸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陈琦婷绝美的容颜。

      她刚刚收到何晨光率领楼帆水军倾巢而出,直扑顺安县的情报。

      她轻轻叩击桌面,发出特定节奏的声响。片刻后,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室内,正是梅墨渊与祈文君。

      “殿下。”二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陈琦婷抬手虚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刚得到消息,皇叔秘密召见了何晨光与庄洋。”她顿了顿,目光锐利的扫过二人,“此事牵连甚广,依本宫推断,父皇对此恐怕并不知情。梅先生,当年你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可曾与皇叔有过接触?”

      梅墨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沉痛,他沉声道:“回殿下,当年康王确实找过下官,意图招揽。彼时行务省广务台有一肥缺,康王欲暗中运作,将下官调任该处吏员,以便在承办宫中露台修葺时,于工款之中巧立名目,上下其手。据康王所言,若事成,可得白银不下百万两之巨。”

      “你拒绝了?”陈琦婷虽是询问,语气却已笃定。

      “是。”梅墨渊挺直脊梁,语气斩钉截铁,带着读书人的风骨,“为人臣子,当以忠君爱国、体恤民瘼为本。如此侵吞国库、盘剥百姓血汗之勾当,有违下官为官之初衷,宁死不为!”

      陈琦婷赞许的看了梅墨渊一眼,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此事本宫亦有耳闻。当年父皇欲修葺宫中露台,正是广务台承办,需从各地征调名贵木石。本宫曾苦谏父皇,连年征战,国库已然空虚,当以民生社稷为重,岂可为一己享乐而劳民伤财?父皇虽最终悻悻作罢,但……唉,父皇近年确是愈发固执,耳根也软了……”

      她话锋一转,回到正题,语气变得冰冷:“本宫这位皇叔,表面看似和蔼可亲,礼贤下士,实则面善心恶,睚眦必报,且野心不小。想来当年,何晨光与庄洋不知以何手段攀附上了他,借此势力,方才构陷于先生,致使黑天帮分崩离析,梅先生蒙受不白之冤。”

      梅墨渊与祈文君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一丝压抑的愤怒,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往事如刀,刀刀刻骨。

      “若要彻底平反,势必牵扯到皇叔,其中盘根错节,只会越来越复杂,恐动摇国本。”

      陈琦婷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为今之计,权宜之下,何晨光与庄洋这两个关键证人,必须死无对证。待日后钦差南下查察旧案,本宫自有办法运作,为你们洗刷冤屈,还你们清白。”

      梅墨渊与祈文君闻言,身躯皆是一震,随即同时深深拜下,声音带着感激与决然:“殿下苦心,我等铭感五内!必效死力,以报殿下!”

      “此刻何晨光那老贼领命出征,想必与归月军在顺安县会有一场恶战。”梅墨渊眼中寒光闪烁,显然早已谋划,“殿下放心,我已有安排。那里,必将成为何晨光的葬身之地!”

      陈琦婷满意的点点头,正欲继续吩咐细节,突然喉头一甜,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的袭来,她急忙用手帕捂住嘴,待摊开时,雪白的丝绢上已染上几点刺目的殷红。

      “殿下?!”祈文君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搭上陈琦婷的腕脉。然而,她的脉象除了略显虚浮紊乱,并无明显的中毒或重症迹象。

      “殿下,除了咳血,可还有其它不适?”祈文君急切的问道。

      陈琦婷缓过一口气,原本俏丽绝美的脸庞此刻更显苍白,眼睑下那两道淡淡的青黑痕迹也愈发明显,她微微喘息道:“这几日……每至深夜入睡之时,便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恶寒自骨中透出,胸闷气短,心悸难安,几乎难以成眠。”

      “殿下,得罪了。”梅墨渊面色凝重,也上前一步,伸出二指搭在陈琦婷另一只手腕上,缓缓渡入一丝真气,仔细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收回手指,脸上满是惊疑不定:“殿□□内……确实潜伏着一股极其古怪阴寒的气息,如同活物般游走于经脉之间,极为刁钻顽固。更奇怪的是,以在下的功力,竟完全无法将其逼出或化解,只能勉强暂时压制……”

      “寒气?”陈琦婷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双冰冷的金瞳和那头如雪的白发。

      “难道是她?!”她低声自语,随即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摆了摆手,强自镇定道:“无妨,些许小疾,还奈何不了本宫。当务之急,是顺安县之事。你们二人即刻动身,前往顺安县,务必把握时机,报仇雪恨,方是正经。”

      与此同时,顺安县城内,一座临江而建的高耸塔楼顶层。

      魏凌来、苏挽州、洛长离与白平安四人凭栏远眺,正在紧张的商讨御敌之策。

      滔滔洪江奔流不息,发出沉闷的轰鸣。

      远处,北部山脉的轮廓在江面升腾的水汽与低垂的阴云中若隐若现,显得朦胧而压抑。

      城门前,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平地,视野极佳,这在多山的天波道内实属异数。

      “面朝平川,一江封喉”,这是历代兵家对于河畔重镇顺安县的评价。

      白平安将昨日试探楼帆水军所观察到的情形分析了一遍。魏凌来与苏挽州听罢,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紧锁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早就听闻荆县何晨光凭借楼帆水军称霸三江,果然名不虚传,实力远超我等预估。”苏挽州盘算着己方的家底,语气沉重,“我军在此仅有大小战船十艘,无论规模、战力还是坚固程度,都远逊于对方那五艘高大的楼船。水军满打满算不过八百人,兵力亦处于绝对劣势。”

      “仅凭水军难以攻下顺安县。”洛长离接口道,他的目光越过江面,望向更北方的地平线。

      “顺安县虽扼守洪江要冲,但陆地上无险可守。我担心的是,水军背后,定有紧随而来的朝廷步骑大军,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胁。我们必须水陆兼顾,方能应对。”

      白平安深以为然,指着粗糙的舆图分析道:“长离大哥所言极是。若我们困守顺安,则面临水陆夹击,双线作战,压力巨大;但若轻易弃守顺安,则洪江水道门户大开,朝廷水军便可长驱直入,顺流直下,随时威胁到南凌县。此诚两难之局。”

      一时间,塔楼内陷入沉默,众人皆感棘手。

      魏凌来抚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沉凝;苏挽州盯着舆图,苦思破局之策;洛长离则下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赤风”弓身。

      片刻后,白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他猛的抬起头,用力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长离大哥。”他看向洛长离,“观你神色,可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洛长离被他一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尝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观那何晨光性情急躁,昨日小胜,更助长其骄纵之气。我们或可继续示敌以弱,诱其深入。顺安县城池或可暂失,但洪江水道绝不能轻易让出。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将楼帆水军这支劲敌,尽数歼灭于此!”

      “不错!正合我意!”白平安抚掌赞同,眼中精光四射,“我们必须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朝廷步骑主力的南下动向。要抢在他们抵达之前,集中力量,速战速决,就在这顺安县外的江面上,彻底打掉何晨光的楼帆水军!”

      此战是白平安加入归月军后的初阵,他与熟悉水战的苏挽州一同坐镇顺安。

      而魏凌来则与洛长离率领骑营,主动北出,寻找战机,牵制乃至迟滞朝廷南下的步骑大军,为顺安县的水战争取宝贵的时间。

      此外,李晓月已下令,调派刚刚从天波道北部门户顺平县有序撤离的红娘子柳红绡所部一千五百精锐,火速进驻顺安县,听候调遣。

      柳红绡接到命令时,正在顺安县附近帮助百姓转移避难。她行事果决,仅用一个时辰便集结完毕麾下人马。

      次日,天色未明,阴云愈发厚重,细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打在江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

      整个洪江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顺安县外的江面上,归月军仅有的十艘战船,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一字排开,横亘于江心。

      每条船之间都用粗重的铁索紧紧相连,船舷朝向北方的一侧,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浸湿的草垛和加厚的木板,远远望去,宛如一道简陋而坚韧的水上城墙,顽强的拱卫着身后顺安县的码头与渡口。

      而在码头与主要渡口的水下,归月军水兵们连夜设置了暗桩和布下了大片坚韧的渔网,如同潜伏在水下的陷阱。

      红娘子率领一千名精挑细选、擅长近战与突袭的士卒,悄无声息的埋伏在沿江的民居中,刀出鞘,箭上弦。

      远方的江面上传来了沉闷的擂鼓声和号角声。何晨光率领的楼帆水军,终于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五艘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山峦,在十艘快船的簇拥下,破开雨幕与波浪,缓缓逼近。船帆猎猎,旌旗招展,甲板上站满了精锐凶悍的水军士卒,鼓噪声、呐喊声震天动地,士气显得异常高昂。

      何晨光站立在旗舰楼船的船头,眺望着归月军那看似孤注一掷的“铁索连舟”阵型,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归月军无人矣!竟将全部战船以铁索相连,自缚手脚,寻求决战?真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传本官将令!”

      他意气风发的挥手下令:“所有楼船,前进至距敌阵三百步处,床弩压阵。另派十艘快船,载三百精锐,突前接舷,给本官速速剿灭这支归月军水师!”

      命令迅速传达。五艘楼船缓缓调整方位,在江面上排开,如同一排巨大的江上堡垒。各层箭垛后的床弩纷纷调整角度,粗如儿臂的巨型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放!”

      随着一声令下,弓弦崩响之声接连爆发。

      无数支巨弩撕裂雨幕,带着凄厉的呼啸,铺天盖地射向归月军的船阵。

      巨弩狠狠的撞入归月军的战船。

      刹那间,木屑爆炸般四散横飞。

      有的船只甲板被直接洞穿,桅杆被拦腰射断,轰然倒塌;有的船身被开出巨大的窟窿;更有弩箭连续穿透数层草垛木板,势头稍减后仍深深嵌入船体。

      整个归月军船阵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疯狂蹂躏,剧烈的摇晃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弩箭之威,势要将这些“铁索连舟”彻底撕成碎片。

      然而,白平安早已对三百步外床弩的威力有了清晰的预判。

      他严令军士们提前隐蔽于甲板之下,或是依托加厚的船舷、草垛进行防护。尽管船体上层损毁严重,但核心的船身结构和相连的铁索,在加厚木板和配重物的保护下,勉强承受住了这轮恐怖的远程打击。

      何晨光站在楼船上,看着归月军的船只被射得千疮百孔,如同一个个巨大的刺猬,甲板上一片狼藉,却奇怪的依然保持着阵型,没有一艘沉没,甚至没有散开,他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这十轮床弩齐射,耗费了巨量的珍贵弩箭,竟然没能一举击溃这支看似不堪一击的归月军水师?

      “哼,不过是些奇淫巧技,负隅顽抗!”何晨光心中烦躁,不愿再拖延,猛的一挥手中令旗,“传令!登船出击!给本官夺下那些破船,杀光上面的叛军!”

      楼船上的战鼓声变得更加急促、高亢。

      早已待命的十艘快船立刻如同离弦之箭,借着水流和船桨,飞速冲向已成废墟的归月军船阵。

      楼帆水军的精锐们口中咬着短刃,身手矫健如猿猴,利用钩锁和敏捷的身手,纷纷跃上归月军剧烈摇晃的甲板。

      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异变陡生。

      “杀!”

      一声清越的怒吼从一艘船的甲板下传出。

      只见白平安如同猛虎出闸,手持那柄沉重的“千均”巨剑,悍然杀出。

      巨剑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舞动起来却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刚猛力道,剑风呼啸,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瞬息之间,便有六名冲在最前的楼帆水军精锐毙命于剑下。

      这突如其来的勇猛小将,以其恐怖的武力和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震慑住了登船的敌军。

      白平安且战且走,迅速靠近船舷,立刻射出一支响箭。

      信号发出,白平安毫不恋战,大喝一声:“撤!”

      随即他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浑浊冰冷的江水之中。其他归月军水兵也早有准备,纷纷效仿,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江中,奋力向码头方向游去。

      登船的楼帆水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撤退弄懵了,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岸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只见码头隐蔽处、城楼垛口后,瞬间涌出无数归月军的弓箭手。他们张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

      “放箭!”

      随着苏挽州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目标并非水中友军,而是那些已经登上归月军战船的楼帆水军。

      箭矢穿透□□、钉入木板的声响与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毫无遮挡的楼帆水军在这三轮精准而致命的箭雨覆盖下,被打得措手不及,上蹿下跳,死伤惨重,瞬间失去了刚才夺船的气势。

      三轮箭雨过后,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幸存的楼帆水军惊魂未定,却见那些原本空无一人的归月军战船底层,又突然涌出数十名水兵。

      他们每人手中都抱着数个黑色的陶罐,里面装满了黏稠的火油。

      这 些水兵动作迅捷,毫不犹豫的将火油罐奋力投掷向自己脚下的战船,以及旁边紧靠着的敌方快船。

      陶罐碎裂,黑色的火油迅速在甲板、船舷上蔓延开来。

      做完这一切,这些水兵同样毫不犹豫,转身便跃入江中,奋力游走。

      紧接着,岸上的弓箭手射出了最后一轮箭矢——这一次,箭头上绑着浸满油脂、正在熊熊燃烧的布团。

      “嗖——!”

      火箭划破潮湿的空气,精准的落入了遍布火油的船只之上。

      火星接触火油的瞬间,炽热的火焰如同怒放的红色莲花,以惊人的速度在二十条紧紧靠在一起的战船上疯狂蔓延、升腾。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雨幕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江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眼之间,顺安县外的这段江面,化作了一片火海。

      何晨光派出的登船精锐,以及他宝贵的十艘快船,尽数被困于这片死亡火海之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