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线》谈景

44、拥抱

　　沈叙白更珍惜和靳影的相处了，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增加与靳影相处的时间，一边试探一边暗暗追求靳影。

　　沈叙白能记得靳影随口提过的展览，第二天就会把票放在他面前。

　　走路时会下意识走在靠车流的一侧。

　　吃餐时会默默把靳影不喜欢吃的东西夹到自己碗里。

　　这些关照正悄无声息地渗透在日常里。

　　靳影渐渐察觉到了异样，总感觉沈叙白很照顾自己，是和之前不一样的照顾，格外上心的那种。

　　直到某个午后，他们坐在咖啡馆窗边，阳光正好落在沈叙白专注看菜单的侧脸上。那一刻，靳影发现自己竟无法移开视线，心跳快得不像话。

　　自那以后，靳影心里开始对沈叙白有些奇怪的感觉，比如光是看着他心跳就会加快。

　　这天沈叙白约靳影去看海。

　　傍晚的海滩被夕阳染成暖金色，海鸥的鸣叫伴着潮汐声起起伏伏。

　　沈叙白看着靳影脱下鞋，赤脚踩在沙滩上，每当潮水涌来，漫过他的脚背，靳影的嘴角就会微微上扬。

　　水暖暖的，很舒服。

　　靳影在看海，沈叙白在看他。

　　海风拂过，靳影的发丝被轻轻吹动。沈叙白不自觉地想，要是自己能代替这阵风触碰他就好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快了一拍，却又不敢真的靠近，生怕打破此刻的宁静。

　　这些日子里，每想沈叙白想更近一步时，就会怕打破这完美的平衡，每一种冲动都伴随着犹豫。

　　沈叙白一边犹犹豫豫，一边又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靳影举起手机，对着海平面上的落日拍了张照片，发到不吃香菜群给夏乔乔。

　　“也不知道乔乔开学这么久了，适应大学生活了没？”

　　“看她群里发的动态，买的小公寓风格什么的都是她喜欢的，应该在那儿过的挺好的。”沈叙白接话。

　　靳影笑了笑：“那倒也是，她性格那么好，在哪里都会交到朋友。”

　　沈叙白轻声问：“这儿的日落，和冰岛比起来怎么样？”他总想多了解一点靳影的过去，哪怕只是通过这样的对比。

　　靳影望着海天交界处，思考了片刻：“不一样的美。”他感受着拂过脸颊的暖风，“这里的风是暖的，冰岛的风带着寒气。”

　　沈叙白的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收拢又松开，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靳影突然的动作打断。

　　靳影发现一只被冲上岸的海螺，追着退潮往前跑去。他全神贯注，丝毫没注意到下一波更大的海浪正卷着白色泡沫涌来。

　　海浪重重拍打在他的脚踝上，强劲的力道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向后踉跄。

　　沈叙白的心跳骤停，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手紧紧揽住靳影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人往回带。

　　惯性让靳影整个人旋转了半圈，后背稳稳的撞进沈叙白的怀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沈叙白的手臂还牢牢环在靳影腰间，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却分不清是谁的。

　　靳影呼吸一滞，沈叙白的鼻尖萦绕着对方发间淡淡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涩。

　　靳影惊魂未定地回头，唇瓣险些擦过沈叙白的下颌。

　　两人距离极近，在对方骤然放大的瞳孔里，都看到了自己失措的倒影。

　　沈叙白像是被烫到般立刻松手，但掌心揽过对方腰际的温热触感却挥之不去。

　　靳影迅速退开一步，低头假装整理湿透的裤脚，但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此时的慌乱。

　　靳影苦恼地发现，在沈叙白面前，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浪太大了。”沈叙白声音沙哑，率先打破沉默。他试图为刚才的亲密接触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嗯。”靳影依旧低着头，不敢与沈叙白对视。

　　沈叙白欲盖弥彰地补充：“没站稳很正常，这沙子是有点滑。”

　　他像是在对靳影说，但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将刚才的亲密归咎于一次纯粹的意外。

　　靳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颊绯红，语气带着一种被看穿后的羞恼：“我没害羞！”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这分明是不打自招。

　　沈叙白心脏狂跳，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会脸红？

　　可他不敢问。

　　沈叙白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打破眼前的平静。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戳破就再也回不去了。他贪恋能站在靳影身边的每一秒，所以他很胆怯。

　　但沈叙白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唯有戳破，才能开始。有些心意，唯有坦诚，才能被对方看见。

　　此刻，悦耳的海浪声变得喧闹，温暖的夕阳也变得灼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混合着羞赧与悸动的沉默。

　　沈叙白主动打破沉默：“要不……我带你打水漂吧？总站着也无聊。”

　　他没等靳影回应，便自顾自地在地上挑拣，最终选中一块扁平光滑的石子。

　　“看好了。”沈叙白说着，侧身弯腰，手臂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贴近水面，手腕发力，石子“嗖”地一声旋转着飞了出去。

　　“一、二、三……”靳影不自觉地低声数着，他看着石子在水面上弹跳了三次才沉入水中，眼里露出一丝惊讶，“这个好厉害，你怎么会的？”

　　沈叙白笑了笑，“我爸教的。我小时候经常住在乡下，没手机没网络，很无聊。”

　　“我爸告诉我他那个年代就是这样，小孩的玩具、游戏少。他就教我打水漂，这个只需要薄薄一片碎瓦片，他那个时候经常玩。”

　　他见靳影听得认真，便继续解释，“这玩意儿可以自己玩，也能比赛，看谁的石头跳的次数最多就算赢。”

　　“要不要试一试？很简单的。”

　　靳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沈叙白又仔细挑了一块更趁手的扁石子递给他，然后开始指导动作：“身体稍微向后倾斜一点，半蹲，瞄准水面。”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主要靠手腕发力，抖出去，不是用整个胳膊硬甩。”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只剩下几公分，气氛开始微妙起来了。

　　“出手的瞬间，记得用食指给石子一个拨动的力，让它旋转起来，”沈叙白仔细讲解着诀窍，“这样它才能在水面上借到力，弹得远，跳的次数也会多。”

　　靳影学着他的样子比划了一下，但动作很生涩，还是有点不会。

　　“不对，是这样……”沈叙白看他有些着急，干脆上前一步，右手握住靳影的手，左手则轻轻把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完成甩臂。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靳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上，脚下踩着一块湿滑的鹅卵石，没站稳，身体猛地向后一靠，彻底撞进沈叙白的怀里。

　　沈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本只是虚扶着的双臂瞬间收紧，将靳影牢牢地锁在怀中，稳住了他后跌的趋势。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沈叙白的第一感觉是靳影比他想象中还要清瘦，抱在怀里，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衣料下肩胛骨的形状。

　　紧接着，他便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快得失常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服，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膛。

　　那是靳影的心跳。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迅速窜过沈叙白的四肢百骸。

　　一个荒谬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冒了出来：靳影……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两人的呼吸声在近距离下被无限放大，它们交织在一起，又急又乱。

　　海浪声、风声，所有的背景音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失控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沈叙白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完了。”

　　“我应该立刻松开他……”

　　“可为什么手臂不听使唤，根本不想放开？”

　　“他好瘦，抱着的感觉……让人上瘾。”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会想推开我吗？”

　　而靳影心里同样不平静。

　　他感觉全身都动不了了，沈叙白的手臂很有力，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温度。

　　这个拥抱，比刚才险些摔倒时那个短暂的扶持要更久些，久到让他可以仔细地感受这个怀抱。

　　像是约好了一样，两人在同一时间猛地弹开。

　　沈叙白迅速松开了手，靳影则像是受惊的兔子，向前踉跄了一大步，急切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都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沈叙白弯腰假装捡石子，耳根却红得彻底。靳影则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能盯出一朵花。

　　一阵难言的尴尬在两人之间弥漫。

　　靳影心里懊恼，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怎么能差点摔两次。

　　他小声嘟囔：“刚才……是我太笨了。”

　　“没事，”沈叙白立刻接话，“是这石头太滑，不怪你。”他弯腰重新捡起几块扁平的石子，掩饰着自己同样不平静的心情。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叙白试探着问：“还学吗？”

　　靳影犹豫了一下：“……下次吧。”

　　“别啊，”沈叙白连忙劝说：“这次是你运气不好，刚巧踩到滑的石头。我们再试试？”

　　“啊？好。”靳影呆呆的答应。

　　这次沈叙白更加小心。

　　他没有再直接上手，而是站在靳影身侧，耐心地讲解发力技巧：“手腕像这样，轻轻一抖，关键是让石子转起来。”

　　靳影学得很认真，模仿着他的动作。

　　起初几次，石子都是“噗通”一声直接沉底，但他没有气馁。

　　沈叙白在一旁不断鼓励：“对，就是这样，角度再平一点……力道稍微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