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哉》qiu宝

5、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A市某大学，阶梯教室内。

　　午后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马原老师正站在讲台前，讲解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基本分野。

　　“……因此，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的，意识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坚持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这是我们辩证唯物主义的基石。而一切认为意识、精神、理念是第一性的哲学观点，都属于唯心主义的范畴……”

　　陈述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或认真记笔记、或偷偷玩手机、或小鸡啄米般打瞌睡的同学没什么两样。但绷紧的背脊和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旁边的空位……并不是空的。

　　一个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磁场盘踞在那里，扰得他心神不宁。

　　“那么，我们现在请一位同学来谈谈，如何看待现实生活中一些所谓的‘超自然现象’，比如鬼怪传说？它们属于哪种哲学范畴？我们又该如何看待？”

　　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

　　陈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把头埋低。

　　“就请靠过道那位穿黑色卫衣的男同学来回答一下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述僵硬地站起来，瞬间吸引了全教室的目光。他感到身旁那无形的存在似乎动了一下，一股更深的寒意贴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

　　“我认为……鬼怪传说，是将意识独立于物质之外，认为存在超脱物质世界的灵魂或精神体，这显然是唯心主义的观点，而且……嗯唔……”

　　话说到一半，声音猛地卡了一下壳，耳垂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湿濡、温热的触感！

　　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含住，轻轻吮舔了一下。

　　陈述的腿瞬间就软了，脸颊轰地一下涨得通红。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耳垂肯定红得能滴出血来。

　　是江无恙！这个疯子！他竟然在课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仗着能隐身干出这种荒唐事！

　　“……而且是不科学的！”陈述喉结滚了滚，硬生生把话接了下去，“我们，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应该坚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用科学的、辩证的眼光去看待世界，不能被……嗯……”

　　又是一下！

　　这次那湿热的触感变本加厉，甚至用牙齿轻微地磨蹭了一下他敏感的耳廓。

　　陈述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手指用力抠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

　　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酥麻感沿着脊椎疯狂窜升。

　　全班同学都看着他，有些似乎察觉到他脸色异常红润，投来疑惑的目光。

　　老师也微微皱眉，似乎在等待他更流畅完整的论述。

　　陈述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耳边令人崩溃的骚扰，语速加快，几乎是一口气背出了标准答案：

　　“不能被唯心主义的错误观点所迷惑，要坚信物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一切所谓的灵异现象都可以用科学的发展和物质的规律去最终解释！所以，我们要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说完了，站在原地，心脏狂跳，感觉那作乱的湿热感终于暂时离开了他的耳垂，但一股带着玩味笑意的气息却依旧萦绕在颈侧。

　　老师对他的回答内容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嗯，回答得不错，观点很正确。请坐吧。”

　　陈述如蒙大赦，几乎是跌坐回椅子上，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冷汗，双腿还在发软。

　　他刚坐下，只有他能听见的、低沉含笑的嗓音，便钻入脑海：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你刚刚……腿软什么？”

　　陈述气得牙痒痒。

　　这该死的、恶劣的、无法无天的老鬼！

　　他实在想不通，天地茫茫，孤魂野鬼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被这东西缠上了？

　　陈述不是没尝试过沟通。早在出院后没多久，他就试图搞清楚江无恙的“诉求”。

　　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他帮忙完成？还是生前有什么仇人要报复？或者单纯是墓地拆迁了无处可去？

　　他记得自己当时鼓起勇气，问：“江无恙，你到底为什么缠着我？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帮你，然后你能不能就去你该去的地方？”

　　彼时，江无恙正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懒人沙发里，闻言微微抬眼，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迷茫的神色。

　　他偏头想了想，然后用一种陈述听起来极其敷衍的语气回答：

　　“不记得了。”

　　“什么？”陈述愣住。

　　“忘了。”江无恙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为何滞留，为何是你……皆不记得。”

　　陈述当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记得？鬼届还有阿尔兹海默症？

　　他不死心，还想再追问两句：“你怎么会不记得？你再仔细想想？或者你有什么执念？比如……”

　　话没说完，剩下的字句就被对方堵回了喉咙里。

　　江无恙显然对“回忆过去”毫无兴趣，并且熟练地运用起了他打断对话的强制手段。

　　具体过程陈述不想再回忆第二遍，总之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跟这老鬼进行正经交流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任何试图探寻根源的行为，最终都会沦为对方满足私欲的借口。

　　既然沟通无效，驱赶失败，陈述只能祭出最后的手段——冷暴力。

　　对，没错，冷暴力一只鬼。

　　他决定彻底无视江无恙的存在，不跟他说话，不给他眼神，把他当成一团人形空气。

　　于是，从昨天晚饭后开始，无论江无恙是像以前一样用冰冷的气息骚扰他，还是故意弄出点小动静吸引他注意，甚至试图用那越来越具有欺骗性的俊脸凑过来，陈述都坚决地扭开头，抱起手机或者书本，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把他当透明。

　　这一招似乎起了一点效果。

　　江无恙在他身边徘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那种戏谑玩味的表情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述看不懂的、深沉的安静。

　　陈述心里偷偷升起一丝诡异的成就感。

　　看，鬼也怕冷暴力！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只老鬼的恶劣程度和报复心。

　　他忘了，鬼是不需要遵循人类社交礼仪的。

　　几个小时的彻底无视，换来的就是今天马原课上这令人羞愤欲绝的公开处刑！

　　这根本不是什么知难而退，这是变本加厉的报复！是赤裸裸的警告！警告他冷暴力后果很严重！

　　陈述绝望地闭上眼。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