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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乘风破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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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文案组的四人还在会议室里等待，下午程远对接完投资人后，和几位合伙人紧急开会，要等开完会才能来商讨文案组的具体工作。
随着时间流逝，四人从讨论《惊蛰》的感情线设计——苏清文究竟应与理想主义的陈臻，还是与亦正亦邪的顾明渊产生纠葛——不知不觉地滑向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你们看没看到这两天的热搜？”周茉刷着手机，“某顶流塌房，爆出来的聊天记录，谈恋爱就像在执行一套固定程序：加微信、早晚安、约会、官宣……跟完成KPI似的。”
林屿打了个哈欠，接口道：“我刷小某书也感觉，现在的恋爱越来越像过家家。你们小女孩是不是觉得，走完这些个流程，就是爱情了？”
“不止年轻人。”姜颖洁扶了扶眼镜，“很多工作几年的人，也还在用大学生那套——时刻报备、朋友圈秀恩爱、查手机。一个需要确认忠诚，一个需要证明存在。”
“现在天天加班到半夜，连好好吃饭、出门散步都成了奢侈。我倒是想面对面谈个灵魂恋爱，可哪有时间啊？”周茉抱怨。
“是啊，”姜颖洁点头，“可能现代人能留给亲密关系的能量，只剩下最本能的‘监督’和‘安抚’了。”
林屿也跟着道，“有时候，人们以为在谈恋爱，其实不过是借用恋爱这个外壳，对抗一种系统性的孤独。”
“可是一生太辽阔了，”盛潇然轻叹，“人不应该只活在爱恨里啊。”
周茉眼睛一亮：“潇然姐，这句话说得真好，比你之前写的文案都动人！”
盛潇然失笑，“我是该谢谢你，还是先去哭一会儿？”
林屿也笑道，“这句话的确很好，人生太辽阔了，现代人自我满足的途径那么多，找自己喜欢的乐趣就好了，谈恋爱也不是必然选项了吧？我只靠游戏、小说和脑补就能自己过一辈子也不觉得无聊。”
坐在他旁边的姜颖洁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机器人女朋友可能过几年就上市了，到时候我们会替你关注的。”
周茉咯地笑出声来，接话道，“其实我也是，谈不谈恋爱的不重要，有我的偶像给发精神食粮就够啦。”
“你的偶像到底是谁啊……”
正谈笑间，吱呀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程远走了进来，室内的闲散气氛瞬间消散。
他带着一身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颌线绷得比以往更紧，简单的深色T恤衬得他身形愈发瘦削。
一个多月不见，今天看到的程远，几乎是潇然从未见过的一面。不再是演讲台上光芒四射的行业领袖，也不是江边带着温和笑意的故人，而是一个被现实难题、资本压力和团队期待团团围住、艰难前行的掌舵人。
他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打开一份PPT，第一页就是鲜红的“风险评估摘要”。
“还好，投资人虽然觉得风险很大，但经过争取，最终没有完全否定我们的题材方向，”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艰难的争取过程不值得一提，“他们怀疑的是市场能否承受这份沉重。所以，我们得证明，历史的重量可以用更聪明的方式让玩家亲手托起，而不是压向他们。”
他言简意赅，“这意味着，前期剧情大纲需要推翻重做。”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盛潇然脸上短暂停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叙事必须为玩法服务，提供足够的分支，让玩家的每个选择都能导向不同的剧情和情感体验。同时，历史的严肃性和真实性底线，不能突破。”
林屿立刻提出了几个关于叙事节奏和玩家引导的关键问题，两人语速飞快地交锋。潇然努力跟上思路，她意识到这已不仅是改写故事，更是对叙事逻辑和架构能力的极致考验。
“我们的目标是，在新的架构下，保证我们想要传递的历史内核不被稀释，反而能通过玩家的主动探索而加深。接下来两天，我和你们一起讨论修改。周五之前，新的剧情大纲要出来，才能配合得上其他部门。”
会议结束，战斗开始。
五人围坐，对着投影上的框架图逐字打磨。键盘声、争论声、画笔在白板上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深夜的协奏。
“顾明渊在这里的抉择，不能只是善恶，要体现他生存的困境……”
“苏清文目睹暴行后的沉默，比呐喊更有力量……”
“陈臻的理想主义，必须在这里受到第一次真正的冲击……”
剧情大纲随着一个个关键点的讨论上逐渐再次成型。
“或许我们可以从叙事本身去加强，证据本身的叙事性还可以进一步加强，比如一张被血浸透的家书，一半烧毁的合影。它们自身就带着强烈的故事性，找到它们，就像打捞起一块记忆的碎片。”姜颖洁提议。
潇然这一个多月来虽屡遭挫败，这时候也鼓起勇气接着提议：“那我们为每个关键证据，设计一个‘记忆回响’的瞬间如何？当玩家发现它时，不是简单得到一条文本描述，而是通过一段简短的画面、音效或内心独白，瞬间被拉回它被创造或遗失的现场。这样，探索本身就成了叙事。”
程远转过头，目光专注地听完她发言，颔首道，“‘记忆回响’……这个概念抓得准，能把历史的颗粒感做出来。记下来，作为一条重要的设计原则。”
潇然得到鼓励，感到信心多了一点，继续斟酌着开口，“所有优秀文学作品的核心都不是单纯地展示黑暗，而是守护和再现被黑暗吞噬的光明。这些‘记忆回响’的瞬间，或许可以更温暖一点，光明一点。”
周茉拍手道，“对！比如，那张‘一半烧毁的合影’，它的‘回响’可以是照片被烧毁前的那一刻——院子里，阳光很好，一家人正准备照一张难得的全家福，母亲还在整理父亲的衣领……然后，火光骤起……”
林屿接话，“用最极致的温馨，去反衬紧随其后的、彻底的毁灭。”
程远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要打动玩家，不是一味地展示黑暗，更要让玩家切身代入真相的调查者，微光的守护者……”
夜色渐深，从事紧张的脑力劳动，人饿得更快。可这个时间点，连外卖都歇业了。饥肠辘辘的工作了几个小时后，几个人都有点难以为继。
“我这儿有吃的。”盛潇然起身，从自己座位下拿出一个储备丰富的零食袋，辣条、薯片、坚果琳琅满目——像松鼠一样长期囤积零食，这是她在研究院时就养成的习惯。
看到吃的，大家都暂时推开键盘，开始起身活动。林屿去倒咖啡配零食，姜颖洁打开一包坚果，周茉伸手取走一包辣条，笑道，“潇然姐你像哆啦A梦一样啊，总能变出能量补给。”
程远也伸手过来。盛潇然下意识地轻轻挡了一下他的手腕，从袋子侧边拿出一小包单独封装的食物递过去，低声道：“你拿这个。”
那是一小包猴菇饼干和苏打面包。
程远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含笑接过去，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了一声谢。
那抹短暂的微笑，让他紧绷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不少。
盛潇然看着他接过饼干时松弛下来的侧脸，自己也松了口气。想起会前无意间瞥见他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的背影，在城市的霓虹下显得那么寂寥。
如果一点零食就能让他，能让这个团队稍微轻松一点，她也觉得自己多了那么一些些的安心和开心，嘴角也忍不住轻扬上去。
零食暂时驱散了疲惫。周茉一边啃着辣条，一边重新画起了关系图；姜颖洁安静地剥着坚果，顺手将剥好的一小堆推到林屿手边；林屿则对着刚刚敲定的新框架，眼神发亮，已然进入了创作状态。
程远没有回到主位，而是拖过一把椅子，在桌角坐下，就着那包猴菇饼干，继续审核着已经成型的文本。
看着这一幕，盛潇然恍惚觉得，这片由键盘声、零食袋窸窣声和专注的呼吸声构成的小小天地，仿佛一艘巨轮上的小小船舱，虽然在波浪里翻腾得辛苦，却也带着心照不宣的暖意，正在稳稳向前，乘风破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