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烧灯续昼Light

23、圣诞

　　“手术好像有两三年了吧……妳回C市前有去复查吗？”
　　“去过了。”

　　哦。
　　听筒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

　　“所以妳刚才说……妳趁人家生病，和人做了？”许烬低声尖叫。
　　“……”林诺靠在床头，倍感懊恼。
　　怎么能因为吃醋就揠苗助长到这一步了。

　　她还甚至还记得柔软的触感和诱人的喘息。

　　真是色令智昏。

　　“流氓！”许烬惊恐捂嘴，“哦对了，送你的圣诞礼物今天就能到，记得签收一下，是两份哦~”

　　东扯西扯结束，林诺挂断电话，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明朗。

　　阳光洒进房间，失眠到五点才睡着的文弈秋睁眼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生物钟促使她习惯性早醒，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怎么腰酸背痛的。
　　……
　　她想起来了。

　　最后她逃也似的去了浴室，出来时看林诺正端坐在沙发上看黑白默片，昏暗的灯光照得脸色晦暗不明。
　　文弈秋转身进了主卧，落了锁。

　　谁叫这副身体这么不争气，对林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两人实在是太合拍，林诺太了解她。

　　文弈秋捂住脸。
　　不许再回忆了！

　　又想起那间只剩她自己的、空空荡荡的出租屋，躁动的心情终于平复。

　　卧室门外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林诺没有打扰她。

　　如果说昨天的文弈秋因为生病意志薄弱，所以才任由自己汲取。
　　那今天的文弈秋会怎样呢？

　　林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一吃醋就想把文弈秋这样那样的习惯一点都没变。
　　第一次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林诺对自己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
　　明明都已经回到了文弈秋的身边，不用急于一时。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里面的饺子还没熟透，林诺又煨了一碗水。

　　需要耐心。

　　在外玩得乐不思蜀的林女士拨来电话关心，林诺问她是否知道文弈秋几年前生病的事。
　　“奕秋的身体在你走之后就一直不太好，唉，她也不爱说，都一个人忍着。”

　　谈话里的当事人走出房门，当作没听到。

　　“秋秋今天会留在家吗？”
　　等文弈秋洗漱完，林诺等在门外，似有些拘谨。

　　“我今天有事。”文弈秋言简意赅，经过昨晚，她还没想好以何种态度面对林诺。

　　“那晚上回来么？”

　　“今晚……”

　　“今晚是平安夜。”林诺两手交叉在身后，满眼恳求。

　　“那下午再说吧。”文弈秋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只好错开眼神，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好，那我等你。”

　　其实今天只是去参加学校同事的婚宴罢了。
　　文弈秋想找个借口静一静，却又没办法狠下心。
　　她的身体与大脑好像在自相矛盾。

　　*

　　唐晓婉早已等在酒店大门前，看见文弈秋下车，蹦蹦跳跳地挥手。
　　“感冒好点没？”
　　“好多了。”文弈秋清清嗓回答她。

　　这是场很普通的婚礼，文弈秋内心毫无波澜，一旁的唐晓婉却感动得落了泪。

　　“陈姐和她男朋友谈了八年，今天终于修成正果……好感动。”
　　文弈秋不言，递给唐晓婉纸巾，顺手给自己剥了颗糖。
　　新人来到这桌和大家敬酒，手机被碰到地上，文弈秋俯身，瞧见新娘高高肿起的脚踝。

　　等都忙完，新郎独自大步流星走在前，新娘在后加快步伐也还是跟不上，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催促，也没想着搭把手。

　　“他们看起来，感情很一般的样子。”文弈秋靠近唐晓婉的耳边，用两人才听到的音量说话。
　　“可能是今天婚礼太忙了吧，顾不上那么多……”唐晓婉吃着炖猪蹄，满不在乎，“毕竟他们都谈了八年恋爱了诶，情感基础肯定很好的。”

　　爱情长跑到最后就一定是修成正果吗？
　　在一起的时间长，大家好像都默认未来会一直在一起。

　　也对，习惯了。
　　习惯睁眼就能看到她，习惯睡前讨要一个晚安吻，习惯晚睡时放轻动作怕吵到她，习惯什么东西都买两人份，习惯有人接她下班，习惯家里有人等她回家。
　　四年的时间，不对，三年半的时间里，文弈秋也习惯了和林诺在一起的日子。

　　其实她很了解她的姐姐。

　　姐姐是很优秀又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永远都留在小小的C市。
　　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肯定没劲死了。
　　但现在的姐姐却心甘情愿地回来，又陪她玩起了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其实她也有在注意她的姐姐。
　　看见林诺两个字出现在某个歌手专辑的制作名单里，看着她的名字后面去掉“实习”两个字，看着她的名字出现在创意总监那一栏。
　　她很忙，公司大楼在半夜十二点都还亮着灯。
　　文弈秋坐在楼下的便利店里吃着关东煮，妄想和林诺“偶然”重逢。

　　“诺姐请假请到哪天了啊？没她我真的要累死了……”
　　两个下班的女生正挑选饭团。
　　“不知道，她去动手术了，至少就得一个星期。”
　　“手术？”
　　“对啊，说是动了那个手术就能摘助听器了。”

　　文弈秋吃下杯里最后一个甜不辣，走到公司楼下。
　　抬头看，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对啊，林诺一直是很可靠的人，她到哪里大家都会喜欢她的。

　　文弈秋抿起嘴角。

　　她亲爱的姐姐终于能取下助听器听清声音，也找回了自己。

　　但大楼好高啊，C市离B市也好远。

　　文弈秋可以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满足于烟火气里。
　　林诺就该大大方方去往人群中，成为被大家簇拥的那一个。

　　在林诺离开后的第三年，文弈秋放弃了一定要和林诺重修旧好的想法。

　　要是当时目光长远一点，填报了B市的大学就好了。
　　她想。
　　如果大学的时候再努力一点就好了，多攒些钱，给林诺换一个再好一点的助听器，她会不会轻松一点。

　　算了，林诺不用再爱她了。

　　看着桌上的宴席，文弈秋的胃口所剩无几。

　　没有林诺陪伴的日子已经过去五年了么？
　　真好，她比二十二岁的自己所想象的要勇敢一点。

　　一个人的生活她早已习惯，现在这样还有朋友能让她说些废话的日子也不错。

　　林诺不该回来的。
　　她不属于这里。

　　文弈秋的生活也不是缺她不可。

　　城市另一边的林诺草草解决了午饭，把圣诞树盆摘小心翼翼地从快递箱里取出，挂上昨天她与文弈秋一同买的圣诞装饰。

　　憨态可掬的麋鹿玩偶叉着腰，林诺捏捏它，将它挂在树枝上，过了一会林诺又取下它的圣诞帽，放在了树尖上。
　　浅黄色的灯带亮起，大功告成。

　　这里比她在B市租的房子好多了，她的出租屋里除了普通的生活用品、床、衣服，就再没多余的东西。许烬去过一两次，吐槽林诺家一点活人味都没有。

　　林诺不觉得那个地方是家，那只是普通的、睡觉的房间而已。
　　除此之外，林诺使用厨房的频率也很高，不仅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因为某人吃饭总是很认真，所以她更想的是让自己的厨艺变得更好一点。照网络上的菜谱做出来的菜味道都不会差，但不一定合她口味，一道菜林诺可以做很多次，每次调整一点，变得越来越贴近她的口味。

　　能吃辣但要少放油，咸度适中，不吃甜口也不吃苦的，葱姜蒜香菜都能接受但不能太多，吃不了任何肉腥味。

　　「秋秋今晚回家吃饭吗？」
　　林诺忐忑地等待回信。

　　「回」

　　沙发上的人“嗖”的站起，急急忙忙跑去买菜。

　　「秋秋想吃什么」

　　「都行」

　　林诺选了文弈秋最喜欢的菜做，电饭煲的白米饭蒸好发出提示音时，文弈秋刚好打开家门。
　　厨房的人探出头，手里的锅铲还没放下。
　　文弈秋再次恍惚，习惯性地朝她露出微笑。

　　“我都把昨天买的小东西挂起来了。”她指了指那颗圣诞盆摘，树枝上挂着小麋鹿也邀功似的叉腰看向文弈秋。

　　“很可爱。”文弈秋蹲下，用手指拨弄盆摘的树枝，指尖感受到了灯珠的热意。
　　树枝跟随她的动作一颤一颤，文弈秋停止动作，静静看着那只傻笑的麋鹿。

　　这一切好像代表着林诺好像真的要留下来。

　　不会，她还是要走。

　　两个小人飞在文弈秋头上吵个不停。
　　午饭后她坐在湖边的公园，晒着懒洋洋的太阳，替林诺权衡一切利弊。
　　她替林诺权衡利弊，无论如何，还是离开她最好。

　　“吃饭了，秋秋。”所有菜都出锅，林诺见她还蹲在盆摘前。

　　文弈秋回过神。
　　起身的速度太快，她的眼前一阵眩晕。

　　“秋秋？”
　　林诺急忙上前支撑起摇摇晃晃的她。
　　文弈秋尝试性的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只能将力气都拜托给扶着她的林诺，上半身无力地靠在林诺身上。
　　她好像嗅到了刺鼻的油烟味，嗓子发痒，咳得落下眼泪。

　　“感冒还很严重么？”林诺轻拍她的背，语气轻缓地安抚。

　　等视野里的事物都稳定下来，文弈秋有力气推开林诺。
　　“姐姐。”她躲开对方的视线，将焦点放在已经摆好可口饭菜的餐桌上。

　　“怎么啦？”林诺注意到她三番五次逃开的眼神，强压着不安继续询问。

　　“我们不要这样了。”

　　“不要哪样？”林诺轻笑一声，两手放在身后，藏起慌乱的丑态。

　　“我们不要再做回恋人了。”文弈秋眼神胡乱地飘，就是不肯落在林诺身上，不看那双快蓄满眼泪的眼睛，她才能残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