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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六神集会纪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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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气氛凝滞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为本次集会的东家,南芨率先发言道:
“据悉,上古魔器十魂九转鼎及魔刀阴月自魔神白夜陨落之后,便被天神晟封印在沧溟之海,已再无重启的可能,更何况当年魔神白夜受神武明华创伤而魂飞魄散。”
南芨说到“白夜身死”时眼珠一转,瞥了一眼在座的慕沉和涂山枫,见二人面上不显情绪便继续说道:
“同时,先前在六界混战中,六界门因战乱被迫关闭。这为六界居民之间相互交流带来极大的不便,阻滞了各界之间的资源置换和文化来往,更何况恰逢朝华出关,正是议事的好时机。”
“因此综合当前局势,本君认为理当重新开启六界门,畅通内外往来,使诸仙神佛、奇侠义士、古灵精怪顺气通心、共结情谊,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除了慕沉,其他人尽是沉默斟酌着。
慕沉微笑一敛,首先便唱了反调:“不如何,本君不认为还有再开六界门的必要。”
“首先,据本君所知,这一千年里即使没有六界门,各位不还是相安无事?其次谁给你的底气保证,不会有下一次魔鼎重启的事情发生?”
“倘若再有魔鼎重启一日,谁又能保证那始作俑者不会凭着六界门将整个六界生灵吸入魔鼎,再次撕裂天空,让万年前的天裂之灾重现?想想一千年前的那个六界混战,当时如果没有我,那天裂之灾可就要重启了。”
“你又让我怎么相信一切都会不生变呢?”
“正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目前局势的确太平稳定,那以后呢?”
“最后,还需要言明的是,六界内各自物种不同,风俗不同,甚至有的还以对方为食为药,若是重新联通,谁又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动乱?”
南芨闻言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她道:“那难道依你所言,惧怕那可能存在的不幸的未来就要带着整个六界固步自封下去?朝华君,这并没有道理。”
“想想当年覆灭的玄机境,不就是因为几乎不与外界相连,封闭保守,才落得个覆灭的下场吗?但凡他们当时能够打开六界门,仅仅是他们从外界赚的的资源也能让玄机境多周转一千年。”
“所以由此看来,打开六界门明显利大于弊。而且除了你,在座的还有其他君王、尊主,还不如听听他们意见。”
一旁的素玉心见状也顺势道出了自己的需求:“吾同意重启六界门,因为六界门的关闭,地界与人间之间的黄泉之路便关闭了,导致每逢中元节时,那群小鬼们因为自己回不来家天天到本王那里抱怨,吾都快烦死了。”
“而且六界门关闭后,人界中死者的亡魂不能渡忘川来到地界,导致亡魂徘徊在人世无法往生,积怨成为恶灵,在人间寻衅,闹的人间不宁,地界不安。”
“所以即使有冲突又能怎样?从世界诞生起,谁不是这样过的?再不开启六界门,尔等所处之境是没有崩裂,可人鬼之界是要彻底毁灭了。”
“倘不说地界还有四方鬼王坐镇,那即便吾与几位同僚执念消散化为乌有,不还有天道主持吗?再怎样又能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朝华君,吾就是觉得你过于担惊受怕、杞人忧天了。”
素玉心说完之后,南芨便向她投去赞赏的眼神的,而素玉心此话说完后,还不容被质疑的慕沉回答,沉默许久的涂山枫终于说话了:
“我对于六界门是否开启一事并无想法,反正如今的混世境已经够乱了,即便是多一点新面孔也无伤大雅。”
见事态都朝着“重启六界门”的方向前进,南芨便道:
“既如此,那么根据会议原则——多数服从少数,本君及白鬼玉心表示同意,赤狐不支持也不反对,朝华反对,那么最终结果就是‘重启六界门’,关于六界门是否的事就这样……”
正当南芨要一口把“重启六界门”的事敲死了,慕沉再次发言道:“本君说了,本君不同意。”
南芨闻言笑意微淡,道:“当然,朝华你当然可以不同意,可是在场四人中,赞同开启六界门的人有二,而不同意的仅有你一人,所以以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这件事应该是听我们这派的。”
“所以决定认为应该‘重启六界门’,这个会议结果有什么问题吗?从前可都是这么做的。”
慕沉见状毫不留情道:
“你们从前如何决定本君无意插手,但既然你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把在下请来了,何况此事关系花界安全,那么本君可就不得不强硬几分了。”
南芨见慕沉这根本不服气的样子,便要对其进行劝说,可她刚说一句,对方便直接一句“我不同意重启六界门”给她搪塞过去。
最后南芨终于是没了耐心,开始扯起素玉心和涂山枫威胁起来:“朝华神君,你不给我面子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在座的除我之外还有白鬼和赤狐,今天六界门之事,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罢,本座总是有办法,让你明白‘重启六界门’的迫切性。”
“总之,‘重启六界门’的事就这样敲定。”
慕沉对于面前一神、一鬼、一妖的威胁,只是浅笑,他站起身便要离席,见南芨及白鬼已经摆出姿势要召出自己的武器,他也随手召出了自己的剑,他道:
“哦?知会一声、自有办法?”
“尔等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既然各位心意已决,本君自然不介意和各位过几招。”
“不过据本君所知,此刻即便是诸位联手也不是本君的对手吧?既然剑已出鞘,可是要不虚此行。”
明华剑雪白的剑芒闪出寒星,慕沉一人与剩下三人对垒,他绝美的脸上漾着一抹让春风自愧的浅笑,他继续道:“尔等可要想清楚能不能承受的住我的三剑。”
南芨和素玉心见慕沉这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样子,自然明白他是有几分认真了,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双方气氛焦灼着。
最后打破气氛的是涂山枫的一句:“行了行了,你们都疯了吗?不过是六界门而已,有必要这样要打要杀的吗?”
“本王都说了跟慕沉这样专横独断的人没什么好跟他谈的,真是令狐生厌。”
慕沉见涂山枫又这样明着贬低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见都没有打斗之意便也将剑收起,说道:
“总之,六界门的事,本君不同意,至少位于花界的界门我是不会同意打开的,各位若是有何异议,随时可来花神宫切磋一番。”
“花神宫随时向各位敞开大门。”
话落,慕沉抖了抖衣袖上沾上的香粉,随手掐了一诀消失在原地。
半刻后,七海浮岛。
领泽,花神宫南·政事堂。
堂内烛光明明灭灭,只见四处都是公文铺地。
许多小侍都是顶着一张灰败的脸搬着半身高的文书走来走去,而一身苔色玉莲衣裳的慕溪则是坐在堂北侧的一张案几前,一手倚着案撑着头,另一只手执着笔,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成堆的文书。
尽管慕溪从政多年,处理文书经验丰富,但毕竟已经过了壮年,脸色也不比那些年轻的小侍好到哪里去。
忽然,被搁在案上的烛火猛然摇晃如浪。
慕溪瞥了一眼灯影,抬起头打量了一番,见四下寂静,她才抬手晃动了一下腕上的两只玉镯。
玉石相敲,堂内小侍们便于脆声中退下了。
而慕溪则是将笔放下抬步踱至堂中央。
不过一息,风袭灯曳。
一袭白衣翩翩的慕沉便出现在了慕溪的面前。
“如何?”慕溪抬头看向慕沉道。
“不如何。”
“望神君详明,以便臣下周旋。”
“众人与本君相左,轻则言辞不逊,重则大动干戈,本君与他们无意共事。”
慕溪听此大概也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她眉压了一下,道:“何故如此?”
“自有筹谋。”
“神君何知政事?实在莽撞。”
慕沉闻言睨了眼慕溪道:“本君自有打算,卿不必插手。”
“七海那么多渡口,本君便不信他们非要开一个身处恶谷的界门。”
慕溪见此也知拗不过慕沉,便也只得顺其意道:“既如此,那便悉照神君之意。”
毕竟,在如今的世道,花神便代表了花界众生的意见,如果慕沉意志坚决,那么在花界谁也拗不过他。
“哦,对了,您要用的血阵明日亥时便可成形使用,届时您可别忘了您向臣许下的承诺——为‘城心’最后一次解禁。”
慕溪向慕沉行了一礼,态度异常恭敬道。
慕沉闻言瞥一眼慕溪,嘴角微扬似是嘲弄一下她那冠冕的说法。烛光明明灭灭地映在他如玉脸庞,忽是想到白夜,他的语气有了一分柔软:
“本君明白。”
话音如珠坠落,砸进寂静如水的夜里。
叮咚——而后再无波澜。
……
次日,
慕溪替慕沉再度前往八方神仙宫,“重开六界门”一事最终采取折中办法“仅花界恶谷一处不开,其余全部开启”,对此慕沉虽有异议,但最终没有大动作。
次日亥时,花界领泽,
花神宫西·念无悲寺。
放眼望去,寺内血红色阵法密密麻麻,一樽玉棺立于阵眼之中。
为了不破坏阵法,慕沉便是掐诀飞到阵眼之中。
慕沉缓慢地挪开了棺材上沉重的盖子,露出的一角白玉之中,是白夜完整尸首。
传说中大战中魔神白夜神魂俱灭、尸骨无存,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虚无的谎言,真正的魔神尚有魂息留于世间,尸骨也被慕沉藏在了念无悲寺这一隅。
慕沉伸手描摹这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指尖缓慢地划过棺中人已无呼吸、只剩冰冷的鼻尖。棺中人表情平静安然,脸上曾存的斑斑血迹早被抹去。
若非慕沉触及冰冷一片,倒真有种白夜只是沉睡过去的样子。
慕沉最后端详了一番白夜现在的面容,拿出了那枚“聚魂丹”,古老的咒语从他的口中吐出:
“上苍大地,烟波云海,七海浮岛,碧落黄泉。”
“以万斗之血为河,引尔归乡。”
“以半生之力为介,引渡黄泉。”
“……”
“神魂三魄,为我而生,聚魂之苦,由我来承。”
“魂灵归齐,命枷破,生锁开。”
“执念再起,还世来!”
只听数道咒语从慕沉口中吐出,原本若雪的白衣被棺材内倏然升起的金光映作黄色,整座祠堂内都被耀眼刺目的金光填满。
法力被不断吸走的感觉让慕沉忍不住的颤栗,他脊背抖落下来,整个都以弯曲的姿势跪伏在血色中。
半生之力,万斗之血。
这是复活白夜的代价,慕沉耗费整整一千年光阴,倾注半生之力才得以备全。
直到血光彻底黯淡,慕沉手中的聚魂丹尽数化作魂息飞入白夜体内,慕沉才最后将这血腥仪式结束。
“聚魄还魂之契。”
“成…”
随着咒语落下,慕沉勉力支起自己的身体,原本停留在脸上的痛苦之色如同从来没有存在一般消失不见。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夜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慕沉这般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