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逆旅》饭卉鱼

2、无脸观众与初遇的试探

　　“哎哟，苏小子，发什么呆呢？该你上茶水了！”
　　一只粗糙的手拍在苏砚的肩上，力道不小，把他从传送后的恍惚中拽了回来。
　　苏砚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昏暗的走廊里，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戏曲海报，上面印着“升平戏院特邀名角演绎《霸王别姬》”的字样，角落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把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拍他的是个穿着灰色短褂的老头，脸上布满皱纹，手里端着个铜制的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缺了口的茶杯。
　　“愣着干什么？贵客都等着呢！”老头又催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新来的就是不靠谱，张老板要是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苏砚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副本给的“身份设定”，他扮演的是戏院的茶水工。
　　他连忙接过老头手里的托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还带着点水渍。“对不起，李伯，我这就去。”他顺着老头的话往下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老头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旁边的杂物间，嘴里还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干活一点不踏实……”
　　苏砚端着托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木门。
　　门后的景象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这是戏院的观众席，光线比走廊更暗，只有舞台上亮着几盏聚光灯，昏黄的光打在红色的幕布上，映出斑驳的痕迹。
　　舞台上，几个穿着戏服的演员正在排练，咿咿呀呀的唱腔透过麦克风（一种老式的炭精麦克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传出来，带着点失真的沙哑。
　　而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民国服饰，男人大多穿着长衫或西装，女人则是旗袍加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可诡异的是，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皮肤光滑得像蜡做的，只是在应该有眼睛的地方，有两道浅浅的凹陷，正对着舞台的方向。
　　无脸观众……苏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起了任务卡里的
　　“禁忌事项”——没有一条提到观众，但这些“人”显然不正常
　　他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端着托盘，尽量放轻脚步，沿着观众席的过道往前走。煤油灯的光在无脸观众的身上扫过，能看到他们的手指僵硬地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们“活着”
　　“茶水，先生您慢用。”苏砚走到一个穿深蓝色长衫的观众面前，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那观众没有反应，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舞台，凹陷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无尽的深渊。
　　苏砚不敢多待，放下茶杯就往前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托盘在手里微微颤抖。
　　他刚走到中间排，就看见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舞台侧幕旁，正是在初始空间遇到的那个男人。
　　男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戏院的黑色短褂，和苏砚的款式差不多，但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落魄感，反而显得利落。
　　他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侧幕旁的麦克风支架，眼神却没落在手上，而是快速扫过舞台上的演员、观众席的无脸人，还有四周的环境，像一台精准的扫描仪，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苏砚的脚步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目光在他端着的托盘上停顿了一秒，又很快移开，继续观察环境。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排练突然停了。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女人走到幕布前，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旦角妆容，眼角的胭脂红得像血，手里拿着一把绣花折扇，声音娇媚又带着点哀怨：“各位，今日排练就到这里，明日正式演出，还请各位多指教。”
　　她说着，目光扫过观众席，最后落在苏砚和那个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新来的茶水工和杂役？倒是生面孔。”
　　苏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男人。男人放下手里的抹布，微微颔首，没有说话，态度冷淡得像块冰。
　　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记住了，在升平戏院，规矩最大。明日演出，可别出什么岔子。”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后台，红色的戏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条蜿蜒的蛇。
　　苏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后台入口，才松了口气，端着托盘走到男人身边，压低声音问：“你也是……玩家？”
　　“嗯。”
　　男人的回应很简短，目光依旧在观察四周，“陆寻。”
　　两个字，报上了名字。苏砚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至少确认了对方是“自己人”。“我叫苏砚，”他也报上名字，顺势看向男人刚才在看的方向，“你发现什么了吗？”
　　陆寻的指尖指向观众席最前排的位置：“那些无脸人，眼睛的朝向不对。”
　　苏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最前排的几个无脸观众，虽然身体对着舞台，但脸部的凹陷却微微偏向后台的方向，像是在关注着什么。
　　他之前只顾着害怕，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还有这个。”陆寻又指向麦克风支架上的一个小缺口，“新鲜的划痕，不像是旧的。”
　　苏砚凑近看了看，确实，支架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边缘很整齐，像是被利器划开的，上面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不知道是颜料还是别的什么。
　　“禁忌事项里说不能损毁道具，”陆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分析的冷静，“这个划痕，可能是之前的‘工作人员’留下的，或许和惩罚有关。”
　　苏砚点点头，心里佩服陆寻的观察力。他自己刚才只顾着应付NPC和克服恐惧，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依赖。
　　陆寻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淡，却没拒绝回答：“先完成主线任务，熟悉环境。支线任务暂时别碰，新手副本的隐藏任务往往有坑。”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精神值多少？”
　　苏砚愣了一下，才想起面板可以看精神值。他用意念唤醒面板，看到精神值显示78/100，比初始时降了7点，他的内心告诉自己要相信这个人，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虚报了“68。”
　　“我的82。”陆寻说，“这些无脸人会影响精神值，离他们远点。”
　　他的提醒很及时，苏砚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远离了最近的一个无脸观众。果然，刚退开，就感觉胸口那种闷胀的压迫感轻了些。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叫李伯的老头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套叠好的戏服，扔给他们：“拿着，明天演出要用的，今晚先熨烫好，送到后台的化妆间去。”
　　戏服是深蓝色的，看起来像是龙套演员穿的，布料粗糙，还带着股霉味。苏砚接住戏服，触手冰凉，感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记住，别弄坏了！”李伯叮嘱了一句，又急匆匆地走了。
　　陆寻拿起戏服，指尖在布料上摸了摸，眉头皱了起来：“这布料不对劲。”
　　苏砚也摸了摸，确实，虽然看起来粗糙，但布料的密度很高，而且隐隐透着一股奇怪的韧性，不像是普通的棉麻布料。“怎么了？”
　　“像是浸过东西。”陆寻没多说，把戏服叠好，放进旁边的一个木筐里，“先去熨烫，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两人提着木筐，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熨烫间。
　　这里比外面更闷热，空气中弥漫着蒸汽和布料的味道，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的炭火熨烫机，旁边堆着一堆待熨烫的戏服和布料。
　　陆寻点燃了熨烫机里的炭火，苏砚则拿起一件戏服，铺在熨烫板上。刚把熨斗放上去，就听到“滋”的一声轻响，戏服上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同时散发出一股更浓郁的霉味，还有点淡淡的腥气。
　　“小心。”陆寻伸手，把他手里的熨斗往旁边挪了挪，“温度太高，会烧穿。”
　　苏砚的手指刚碰到熨斗的边缘，就被烫得缩了回来，指尖泛起一点红。“谢谢。”他低声说，心里有点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寻没说话，只是拿起另一件戏服，动作熟练地熨烫起来。他的手法很稳，熨斗在布料上滑动的速度均匀，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
　　苏砚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观察力敏锐，连熨衣服这种细致活都做得这么好。
　　就在这时，熨烫机的炭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溅起一点火星，落在陆寻的手背上。他没躲，只是皱了皱眉，随手抹掉火星，继续熨烫。苏砚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刀伤，和自己腕骨处的疤痕形状完全不同，那道疤痕更长，更狰狞，显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