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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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凛低头，看到变小的手，和身上熟悉的白色衣袍。
看不清表情的白衣人出现，不耐烦地将她推进一间空房间，随后转身离去。
101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致玩偶，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
她安静地抱着自己坐下，胸口的呼吸几近于无——停止呼吸的话，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
这么想着，101也确实这样做了。
窒息其实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你会清晰感受着氧气在肺部剥离的全过程。
随着视线变黑，呼吸的欲望逐渐变得强烈。此时，你需要控制好本能的冲动，把自己浸泡在痛苦里。
求生的意志剧烈挣扎起来，身体想要活下去。
可是灵魂已经疲惫不堪了。
作为“我”存在的灵魂，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世界。
凛伸手抱住了她。
一直以来毫无反应的人，因为这个拥抱陷入了僵硬。
——惊讶中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努力停止呼吸。
瞪圆的眼睛无声问她为什么。
如果没有办法救我，为什么还要我活下去？
“已经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凛紧紧贴着她的额头：“我们有爱人，有亲人，还有朋友……我们有一个家。”
眼泪从她眼里落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凛，和她僵持了许久。
直到她了无生机的神情渐渐变得生动、柔软，和出现在镭钵街时的凛，一模一样。
女孩最后回抱住她，化作金色的碎片，和凛合二为一。
“姐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快起床啦！”
银元气满满地拉开卧室门，身上系着湖蓝色围裙。
确认凛已经苏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帮老太太端菜——不忘严厉制止龙之介帮忙的动作。
“不行，哥哥和姐姐都受伤了！”
“今天的家务由我和奶奶全权负责，不接受抗议。”
千色亲昵地靠着凛的肩头，近乎耳语地呢喃道：【“已经……不再寂寞了吧？”】
凛微侧过头，鼻息和她纠缠在一起，唇畔相隔不过几厘米。
谁也没有躲避，也没有继续靠近，只是看着彼此。
【“从你出现开始，就不寂寞了。”】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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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里，凛和龙之介好好体验了一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日子。
托大家过度的关心，伤口好得很快。
彻底好转的那一日，二人又为了感谢银和老太太的照顾，精心准备了酬谢。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打了快三个月也没有消停的势头。
家里储存的新鲜食材捉襟见肘，这让某位收集癖十分不爽。
龙之介在白雾事件后对自己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他振奋地向凛请教体术，得知凛也不擅长后沮丧地低下了头。
“不过……”凛摩挲着下巴，想起两位故人，“我有认识的朋友，应该可以教你。”
啊，尾巴重新摇起来了呢。
凛满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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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当更多人选择丢掉秩序加入抢夺的狂欢，公寓的位置就不再安全了。
这天下午，凛远远感知到浑浊色彩靠近，对大家发出预警。
银坚定地看着她们，手指灵巧地摆弄着各种暗器：“我也要加入战斗。”
白雾事件就算了，这次一定要帮上忙！
凛同意了，吩咐老太太进房间躲好，简略布置着战术安排。
【“可以的话，不是很想在家里打呢。”】凛抱怨。
千色笑得像只狐狸：【“那就在公寓前阻挡下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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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不算入流的小组织，尽管如此，凛没有看轻他们。
淡紫色的罗生门牢牢挡住进入公寓的大门，银隐藏在暗处，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凛站在龙之介身旁，发动异能力放大他们避战、退让的情绪：“止步，这里不欢迎你们。”
男人皱眉按下莫名的心慌，吐出嘴里的烟，冷嗤道：“就凭你们？”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一起扣动了扳机。
子弹直奔二人而去，凛和龙之介反身躲进掩体。
罗生门宛如巨兽飞速掠向他们，凶狠地勒住被抓住的人，骨头碎裂的闷响伴随着枪支的落地声。
凛同步放大他们的恐惧，银躲在高处，时不时露头给他们两枪。
来人惊恐地发现——交手不过短短一瞬，场面竟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凛无所谓杀不杀掉这些人，考虑到银和龙之介还是未成年，为了孩子身心的健康发展，特意要求他们尽量不要杀人，以剥夺反抗能力为主。
局面最终落定，剩下的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慌张离开了。
凛扫过地面躺倒的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变故忽然发生。
最初被龙之介抓住的人，竟然趁着他们放松的时机，不顾骨折强行开枪。
由于他的意识已经涣散，行动更多是濒死的生理反射，而非清醒的情感驱动，凛没有察觉到危险。
一直观察全局的银是最先发现的，她失声大喊：“姐姐！”
那一瞬间变成了电影里慢动作的特写镜头。
凛在银的提示下缓缓回头，来不及等她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凌空而来。
几步之隔，龙之介惊恐地对她伸出手，想要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附在大门上的罗生门腾空而起，挡在凛面前。
紫色布刃前，红光骤然亮起，筑起无形的壁垒，将子弹死死阻隔在外面！
随着子弹落地的脆响声，凛完好无损站在原地。
不待凛做出反应，暴怒的龙之介已经将人全部杀死：“罗生门！颚！”
罗生门的速度快到只剩残影，紫色布刃闪电般掠过。躺在地上的人们甚至来不及求饶，便在惊恐中或是被切下头颅，或是身躯断裂。
场面一度血腥。
凛没管他们的下场，歉疚地抱住惊恐未消的龙之介，一时无言。
糟糕，把孩子们吓到了。
“在下，还不够强。”
良久，平复下来的少年这样说道。
凛摇了摇头，抿唇看向跑过来的银，决定先带他们离开这里。
二人完全没有退敌的欣喜，沉浸在被偷袭的余韵里，陷入了自责和恐惧的怪圈。
【“……好奇怪的感觉。”】
【“和羊背叛的时候一样……很相似。”】
凛不知如何描述。
她只是觉得芥川龙之介这样的想法，会让自己很辛苦，作为姐姐，她很心疼。
是龙之介不够强吗？
不是的，只是镭钵街教会他的生存法则如此——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
是凛不够强吗，她该怎么做？
这个世界总有办法撕开她的保护圈，将她的家人暴露在外，逼迫他们看清所有残酷。
高高在上地丢给她两个明明小心呵护，依然伤痕累累的孩子。
凛就是这样长大的孩子，她当然不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一样。
心口酸酸的，她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按你想做的去做吧。”】千色说。
学会与真实世界相处，本就是成长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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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银和龙之介回到家中，老太太焦急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她们完好无损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还好你们没事。”
看出凛有话想和兄妹说，她善解人意地回到卧室，继续织东西。
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凛拉着兄妹二人坐下。
她坐在两人中间，慢慢打腹稿，思考自己要说些什么。
——她当然可以直接用心彩映画，可看到，哪有理解更加震撼？
想了想，凛决定从小话题谈起：“刚刚那招，是做了什么吗？”
龙之介淡淡点头，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激动得摇尾巴了，现在却听不出多少兴奋道：“我让罗生门吃掉了空间。”
“抱歉，吓到银了吗？”
银咬了咬唇，伸手抱住凛。
银：“刚刚想到姐姐会死……我不要……”
龙之介被她的假设刺痛，猛地站起来，激动道：“不会的，在下绝不会让姐姐死掉！”
他们身上重现出小巷那天初见的色彩。
惊恐又迷茫，像两只落水之后互相依偎的小狗。
自厌醒目地飘动着，如果可以，唯独这份色彩，凛不想它出现在他们身上。
果然被吓到了啊……
拉着龙之介重新坐下，凛在抽屉里一顿翻找，一人一颗彩色糖果。
——是他们刚到家时吃的那种，包装放在灯光下会折射出彩虹的颜色，很漂亮。
尽力维持着无所不能的家长人设，但凛不得不承认，人总是会迷茫的。
她的声音平静又温柔：“还没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收养你们吧？啊，因为我也是个矛盾的大人呢。”
想起好玩的事情，凛笑了一下：“我的过往无比伤痛，它不止一次让我怀疑，人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世上。”
芥川龙之介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渴求又迷茫。
这也是他的疑问。
“直到千色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活着，是为了追寻超越本能的情感。”
“你无法简单地归因强弱，正像你无法精准定义人心。”凛摸了摸龙之介的头，“人呈现在我面前的大多尽是卑劣丑恶。”
“……但无法否认，那些感动的情谊也都出自这样的人们。”
凛笑着说：“龙之介觉得我很强吗？”
世界观在绝对信仰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龙之介点头。
“在下认为，你很强……”
“姐姐改变了我和银的生活，有家，有工作，十分强大！”
是他见过的最强的人。
凛却是摇头：“但我也很弱……如果和你打起来，我不见得可以取胜。”
“这份境遇，不是因为你不够强，也不是因为别人太强。”
“定义成幸运好像也不恰当，虽然事实如此？”
“镭钵街的孩子只是不太幸运，投生到了这片混乱的废土。”凛平静地说。
“无法改变这份出生该怎么办呢？因为不够幸运就自怨自艾吗？于事无补。”
“……生活不会因为你看穿了它便给你掌声。”
“苦难使我们比幸运的人对于幸福，拥有更深切的体会和珍惜，还有你现在拥有的。”
凛指了指自己和这个家。
“不能因为太痛苦就否定一切，你看，过往的经历也让你遇到了我，不是吗？”
“每一份经历都是宝贵的，不可复制的，所以不要抱怨，也不要嫉妒。”
“我的经历也让我遇到你们了——或许拥有别的经历的另一个我就不会遇见。”
“我说的好像有点多了……”
凛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看到孩子专注的目光，知道自己多虑了。
“正因美好稀缺，我们才不能因为难过错失。”
“生存的意义，其实就是没有意义。”凛狡猾地眨着眼睛，“你还活着，就是意义。”
龙之介和银因为惊讶眼睛微微睁大。
她们都没猜到这样的答案。
“我只是担心，龙之介这样催促自己，会压垮灵魂……银也是。”
“已经安全了。”
“这样的情况在横滨可能不会少，但你们要永远珍惜自己的存在，守护这份独特，知道了吗？”
“前面的不认同可以忘记，但最后一句一定刻进心里。”
感觉自己乱七八糟说了很多，凛皱了皱眉，唯独对最后一句比较满意。
龙之介被她的话震撼到了，剧烈地自我争斗着，超大声道：“在下一个字也不会忘的！”
银依旧抱着凛，腰侧那一块衣服都被眼泪沾湿了，哽咽着点头：“谢谢姐姐。”
【“这不是很有一套吗。”】千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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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存在已久的心结，凛神清气爽地端着一杯咖啡在手工台翻找自己的得意之作，沉寂已久的手机传来消息。
水泽怜奈：抱歉，之前通信设备被炸了，这几天才修好。
水泽怜奈：！凛酱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凛：无事，请放心。
水泽怜奈：那就好。
水泽怜奈：港口黑手党终于下场了，听说双黑已经清扫了大半势力，估计不久就能结束混乱局面了。
凛抿了一口咖啡。
凛：双黑？
水泽怜奈：就是“操心使”太宰治和“重力使”中原中也啦！听说超可怕的！
水泽怜奈：QAQ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工作了，回见！
放下手机，眼前出现太宰治被中也打的画面，凛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两个人哪里可怕了……
不过，mafia终于肯出手了啊。
走出书房，凛朝着客厅三人走去，平静地宣布：“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老太太眼睛一亮——叨扰数日，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便告辞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家了。”
“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摆出三只手织物，她笑意盈盈地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是她这些日子里一直在织的东西。
凛好奇地接过，头上呆毛翘了翘。
掌心里有一只黑白垂耳兔，两只黑猫，一大一小，大的那只眼睛特地绣成了金色。
“因为凛好像很喜欢金色的样子。”
银惊喜接过猫猫，眼里的喜爱快要溢出来：“好可爱！”
龙之介嫌弃地看着垂耳兔。
他到底哪里和这东西像了。
在银的威胁下，龙之介看似不情不愿地道了谢，实则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