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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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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霜裹着毯子坐到了床上,调整了一下床头的夜灯,李弥言在画面这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模糊的光线被高挺的鼻梁遮去一半,锋利的五官轮廓好似刀刻一般,眼皮褶皱深且宽,柔和的光晕打在纤长的眼睫上,漆黑深邃的瞳孔在角度光源的投射下,呈现浅淡的琥珀色。
冼霜把小夜灯放好位置,一抬眼措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心跳下意识慢了半拍,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故作冷淡地挪开视线。
“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过年和宋磬一起呢?”冼霜平静问道。
李弥言道:“不想过年去北京打扰你。”
“为什么?”
冼霜太阳穴如同被一把锤子猛锤了一下,嗡嗡刺痛,抿了抿干裂的唇瓣,继续问道。
“……你和杨叔过年应该习惯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年也习惯了。如果我去北京的话,你和杨叔都会感到束缚。可能每年属于你们的例行活动现在还要考虑我参不参加,如果我不参加,你应该会选择陪着我……我不想要你这样。”
李弥言认真地说道。
他说不出那些浓情蜜意的甜蜜情话,但往往是心随意动,最炽热的心促使他说出最真诚令人动容的话:“新年新景,我希望冼霜从一开始就顺遂。”
不用为了谁去迁就,哪怕那个人是他。
冼霜轻声道,“叫哥来北京过年是我不想和哥分开,更不想哥一个人过年。”
“……”李弥言看着视频那头有些沉默的青年,内心升起一股歉疚的后悔。
明明在飞往江城的飞机上冼霜已经和他说了,有什么事要互相说开,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做出认为为冼霜好的决策,导致现在即便想娶,也无法在这个距离过年只有两三天的节骨眼上登门。
李弥言道:“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年。”
他无法说出其他安慰的话,打开手机订了初二的飞机票,给冼霜发过去。
冼霜没想到他会直接订票,看见李弥言给他发消息还奇怪地“嗯”了一声,点进去看才发现是截图。
他泄力地往后靠在床头,身躯放松,歪着头看着屏幕的目光里充满温柔的笑意。
李弥言敏锐察觉到冼霜不一样的情绪,以为他还在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说:“最近季寒听了一首好听的歌,推给我,我觉得还不错。”
冼霜问:“歌名叫什么?”
李弥言:“《晴》。”
他拿出pad找歌词,低头看着,清唱给冼霜听。
冼霜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只觉在微博上被戾气攻击后,带有些许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耳根慢慢红润。
两人打电话打到很晚,第二天冼霜早早起来陪杨叔吃饭。
杨叔正拿着手机,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单手刷微博,听见拖鞋啪嗒的声音,笑眯眯抬头道:“没睡好?”
昨晚熬的太晚,醒的又早,冼霜起来洗漱时就看见自己水肿的脸颊和眼睛,太明显了,幸亏今天不出门,冼霜就没捅咕东西消肿。
“早上好。”冼霜勉强扯了扯嘴角,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保姆苗姨把早餐端上来,是一份牛肉通粉,虾饺,和一杯热茶。
杨叔吃的是三文治和咖啡。
“年轻人嘛,不要在意。”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杨叔知道冼霜就是表面不在乎,然后强迫自己心里也不在乎,但通常强迫的效果差强人意,虽然不至于因为网上流言蜚语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心里不舒服,被一些言论影响是最基本的。
他劝慰道,“现在网上热点八卦层出不穷,一天一个热度,很快就会过去。而且你看,这个叫什么唐哲的出来澄清了,还有一个女生,主页还发了你和陶老爷子外孙的照片呢!”
杨叔促狭眨眼道:“怪不得你在月泸镇待那么长时间,哎呀,说起来还是我让你们俩异地恋了。”
冼霜醒了就没看手机,昨天手机没电他也没充,一个晚上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他下楼的时候才把手机充上电。
听他这么说,嚼着嘴里的食物抬眼。
杨叔把手机推过去给他看。
只见#Everleaf 脚踩两条船#的词条下面,挂着某上市集团总监的金v认证标识号的唐哲发文澄清,表明他和Everleaf是认识的朋友,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恋爱关系。
在他下面,是一个追星站姐账号,放的是冼霜和李弥言在圆因寺地藏殿前的拍立得,没有实物,是数码拍立得内部储存的照片,通过手机拍摄放到网上,配文:
“外出游玩时碰到的帅哥情侣,大饱眼福,好运接接接。”
她网名叫‘在下是壮士’,主页挂着某个明星的超话,因为常出神图,粉丝众多。
因此在她发了微博后,很快就有人在底下舔屏。
“什么时候我旅游也能嗑到真人饭?”
“好帅好帅,帅攻美受我狂吃!!!”
“这个眼神我爱了啊,好有氛围感!壮士老师好会拍!”
“卧槽卧槽卧槽,帅的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豹豹猫猫配我一脸。”
“楼上瞎说什么,我才是独生女。”
“题外话一句,Everleaf对象有账号吗?”
“回楼上,目前还没发现。”
“……”
冼霜翻看微博评论区,睫羽在眼下扫出一片淡青色阴影,唇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杨叔觑着他的神色,笑呵呵道:“现在这时代嘛人言可畏,现实中听不到的声音,网上都能听到,但跟风一样,吹一阵就散了。原则性的问题都能操作的一点水花没有,更何况这种。”
他叹气说:“人精力都有限,目光只能被一件事吸引住。热点频繁更迭,有时候看似阵仗很大,仔细一瞅就会发现没什么营养,无非是用来消耗民众注意力,或者帮着压什么丑事,过几天网友忘了,主人公更不用在乎。”
“你从小就有主见没让我操什么心,我相信并且尊重你做的决定,却私心不想让你这么累。杨叔老了,但还没有死对不对?你身后是有家人的。”
家人。
冼霜父母早亡,和杨叔相伴18年,早已经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
心口淌过暖暖热流,但因为他毫不避讳说的话皱了皱眉:“杨叔。”
“好好好,我不说。”杨叔可爱地给嘴拉上拉链,端着咖啡杯啜饮。
冼霜把手机推回杨叔面前,没什么异常地吃早餐,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睫不正常地扇动,眼眶里隐隐有泪珠积蓄。
吃完饭,冼霜陪杨叔下了会棋,才折身回楼上。
手机充满电,他拔下来翻看信息,看见李弥言早上九点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醒没醒,那个时候冼霜正下棋呢。
给李弥言回过去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哥。”冼霜说,“刚刚在楼下。怎么了?”
他注意到李弥言不是很好看的神色。
李弥言简短道:“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什么?”
冼霜没反应过来,罕见地卡了下壳,又很快意识到李弥言看见了网上的热搜了。
李弥言心虚地伸手推了推眼镜框,微笑说道:“没什么事。不想让你担心。”
李弥言不关注任何娱乐新闻,手机只用来基本联系,听歌,以及查找助农资料,因此对于微博上的消息接收总要比别人晚几天。
上一次热搜的时候冼霜就没跟他讲,想着等热度冷下来就好,这次也是一样,没必要让两个人看着恶评都不开心,更何况这里没有李弥言的事情。
李弥言沉默地望着他,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冼霜故作搞怪可爱的快速眨了下左眼,是个很俏皮的wink,意图想哄他开心。
李弥言的嘴角却像挂了千斤重的秤砣,压根弯不起来。
“啊呀,哥。”
冼霜拿近手机,直到整个屏幕填满他眼睛弯弯的笑脸。
李弥言眼神暗了暗,声音低哑道:“我很抱歉。”
“嗯?”
“昨天没能陪着你。”让你一个人凌厉这些。
他在从宋磬那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第一时间下了微博,登上去看到词条底下铺天盖地的恶评,昨晚一切疑点似乎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会如此沉默,难怪笑容看着勉强,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疲倦,还要来照顾他无法坦诚的心事。
冼霜在昨晚披着绒毯在外面会想什么呢?
时空仿佛在这一瞬间错乱,昨晚落在冼霜头发上、肩头的轻雪以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重重砸在他的心头。
潮水般酸胀发闷的情绪泡着那颗不断收缩的心脏,让他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再度体验了一回小时候手足无措的慌乱。
“我们不是打了视频吗?”冼霜轻声安抚他,柔和笑道:“只是隔了一个屏幕,对我而言是一样的,我知道你在我身边。”
“不一样。”李弥言说。
他迈着长腿走出机场,修长的身影和冷酷带着墨镜没有一丝感情的样子引来行人的围观,没有丝毫阻挡住他的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属于北京冬天,蔚蓝的天空,墨镜后深沉的眼眸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坚定,温柔道:“对我来说,现在我才来到你的身边。”
冼霜听见那头的嘈杂和忽然想起的机场语音播报,整个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