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烬火》Tumbleweed

8、第 8 章

　　卡尔主管顿了顿，比起被不客气的态度冒犯，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惊讶，忍不住开口：“您怎么知道杯子里……”

　　“我怎么知道是飞羽果汁？”
　　维斯珀轻描淡写说：“声音，液体碰撞杯壁的声音。你们用的杯子原材料是北方蓝矿，刚好这种材料装液体产生的声音是最明显的。”

　　这可让人有些惊异了——飞羽果味道和其他许多种类的味道难以分辨，甚至其中还和数十种拥有一模一样的气味，大就连多数药剂师都需要分析其他特征才能辨认。

　　能够从液体碰撞杯壁声音的这方面瞬间分辨，足以看出维斯珀的能力。
　　也难怪秘法学廷能为了他连天穹王室的面子都不给，那群除了学术天赋什么都不看的家伙最看重的不就是这种典型的怪癖天才吗。

　　卡尔主管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阁下的药剂学造诣实在高明，按理说我们十分乐意与您这样的人往来。”他说，“只是您的身份在这段时间稍微有些麻烦，商会这边可能不太敢和您有过多的接触。”

　　“我没有在故意找麻烦。”维斯珀说，“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东西。”

　　“洛顿先生，我了解你们。”维斯珀用手撑着脸，看起来相当纯善，“只要利益足够就什么都能交易，不是吗？”
　　……那也要看交易对象。卡尔主管谨慎地微笑道：“为您效劳。那么，您打算和我们谈什么呢？”

　　这段时期银琥珀商会几乎把不重要的单全停了，为的是确保某一项重要物品的拍卖不出问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大众还不清楚所谓的“重要物品”到底是什么。

　　甚至于为此，他们还请来了晨曦之刃作为附加的保镖。

　　维斯珀指尖敲敲桌面，“我正是为了你们传闻中的‘重要物品’来的。”
　　“方便告知我到底是什么吗？”
　　一枚小小的、外表缠绕着浅淡黑雾的黄水晶从他的手心里掉落在桌面上。

　　卡尔主管呼吸一滞。
　　他的目光长久地在那一枚黄水晶上停留，而后笑容扩大，声音放轻：
　　“按理来说，我们是在拍卖前三天才会公布信息。”

　　“不过，看在您的面子上。”
　　侍者端来了新的茶水，维斯珀总算了接过来。滚烫的蒸汽模糊了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卡尔主管在这时候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是‘巫’的一只眼睛。”

　　“……”维斯珀没有说话，但明显能看见他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

　　“巫”是与亡灵一同生活在亡者国度永夜之渊的种族，它们能够穿越死者大陆与生者大陆的界限。据说“巫”担任着为死亡的灵魂引路的职责，也被认为是死神的使者。
　　不同于黑魔法师能够连通召唤的亡灵，“巫”无法被召来，也长期待在永夜之渊的深处，只会在某个人死亡后现身于他的灵魂前，带领新生的灵魂前往亡者之国。

　　没有活人见过“巫”，就连这一种族也是黑魔法师们和亡灵交流得知的，对于它们是否真的存在的话题，大陆上也长期争论着。
　　传说里的“巫”还没有出现在活人面前过，这毕竟是一个注定无法验证的论题。

　　“您能确定是吗？”
　　维斯珀沉声问。

　　——格雷的态度无声无息地改变了。这让卡尔主管有些惊讶，一件不知真假的拍品，能够让这位露出这样的态度吗？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枚黄水晶上。
　　颜色比较暗，品质不算最好的。这枚黄水晶最宝贵的地方在于上方缠绕的那一片浅淡黑雾。那是无定使徒的一小段魔力，传闻中，这枚黄水晶正是接触无定使徒的敲门砖。
　　……实在是贵重得过分了。也正是这份格外的贵重让卡尔主管无法推脱，只能破坏规则地将拍品说出。

　　“嗒嗒”。维斯珀指尖敲在桌面上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卡尔主管自然而然地露出迟疑的神色，仿佛刚才的一瞬间走神根本不存在：“……其实，商会这边也不能确定那只眼睛的真假。”

　　“毕竟那可是千百年无数学者都没有研究清楚的存在。”卡尔主管感慨地叹气，“不过，我可以保证，目前商会从没有见过拥有这样眼睛的生物。”

　　银琥珀商会遍布整个大陆，就连其他种族也打过交道，要说他们没有踏足过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亡灵生活的永夜之渊。
　　卡尔主管说的话，从某种方面也佐证了那只眼睛的来源是永夜之渊没错。只是无法证明它来自于“巫”。

　　“我明白了。”
　　维斯珀轻轻颔首，站起身。
　　“在针对那只眼睛的拍卖开始之前，银琥珀能给我提供一个住处吗？”

　　“当然。”卡尔主管连忙紧跟着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外，同门口的侍者小声说了几句，转头对维斯珀说，“这是亨特，阁下。他会带您去的。”

　　维斯珀应了一声，重新戴好了兜帽，像他来的那样遮住了大半张脸。卡尔主管目送着他出门，忍耐住了叫住他的想法。
　　他再次看向黄水晶，那枚连接着无定使徒的黄水晶——毕竟是流传那么久的传说人物之一，就算是一向沉稳的卡尔·洛顿也会忍不住想要向拿出了黄水晶的维斯珀去了解一二。
　　好在比起好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卡尔主管深知自己所处的位置，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对了。”维斯珀忽然回头，“如果秘法学廷问到你这里，不必隐瞒我的行踪。”

　　卡尔主管：“……啊，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维斯珀肩膀上的骷髅饰品动了动。

　　卡尔主管摇摇头，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转头朝着侍者问了一句：“是不是快到时间了？”
　　他说的是银琥珀商会定期给大陆其他势力提供的一批物资。说是物资，其实里面大多是商会的人行走大陆带回来的宝物，不会贵重到影响商会的运转，但价值也不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算是人情礼物，是银琥珀商会维系关系的手段。
　　卡尔主管这时候问起的是给天穹帝国的那一批。“去告诉海蒂，今年给天穹王室的部分按第四十一条标准提高。”在得到侍者的回答之后，他这样说，“就说是商会为雷欧殿下的死表示遗憾提供维/稳的经费。”
　　“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发生了。”

　　卡尔主管妥帖地将那枚黄水晶暂时收置，随即立刻联系了商会更上层的人：黄水晶的存在和今天的事情都必须往上告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