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朝》祈惊夏

32、卖惨

　　谢景安听闻下意识地投给谢灼一个询问的目光，然而，他看着谢灼在那里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丝毫要反驳的意思，才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随着苏薇她们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这时，明怀玉气鼓鼓地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带着几分急切，脸上满是不情愿。

　　他别扭地撇了撇嘴，朝谢灼说了句：“哼，我们梁子又结下了！”那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甘和恼怒。

　　说罢，他像是生怕再多待一秒会更生气似的，撒开腿就跑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只有明楚，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走上前抬起脚又踹了谢灼一脚，嘴里还嘟囔着：“臭小子，早知道不帮你了。你给我早点来祠堂，别想跑！”说完，他冷哼一声，摆了摆袖子，迈着大步离去，那背影显得十分潇洒。

　　谢霁一直站在一旁，在谢灼挨打那一刻，他眼疾手快地就扶住了谢灼，双手稳稳地托住谢灼的胳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等明楚的身影渐渐走远，听不见脚步声了，谢灼转头看向谢霁，故意带着几分埋怨地说：“你怎么不帮我挨一脚啊？”

　　谢霁挠了挠头，一脸坦荡地解释道：“二哥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吗。当时那情况太突然了，我脑子都懵了。”

　　“我看你扶我扶挺快的呀，还不走？”谢灼双手抱臂，指了指屋外，眼神里带着一丝催促。

　　谢霁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谢灼身后的明粟，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句简单的叮嘱：“注意一下。”

　　这句话包含着两层含义，一方面是关心他身上的伤，另一方面又怕他对着明粟不当人。

　　谢灼轻轻蹙了蹙眉，可惜他只愿意听懂第一种意思。

　　等谢霁走出谢灼才转身看面前的少女，微微低下头与她对话“有什么话要说？”带了些轻哄。

　　明粟俏立当场，双唇紧闭，神色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担忧，也不言语，猛地伸出手推了谢灼一把。

　　谢灼猝不及防，脚步踉跄，后背重重地抵在了粗糙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灼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不知是有意纵容她这番略显莽撞的举动，还是身体太过疼痛，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你受伤了？”明粟微微抬头，目光急切地与他对视。她刚刚在寒冷中待过，精致的鼻尖还带着一抹冻红，尚未完全恢复，像一朵初绽的红梅。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句关切的话语，让一直强撑着的谢灼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笑容有些苦涩，又带着几分无奈。

　　“怎么可能，你问我这件事，还不如告诉我你怎么又晕倒了？”谢灼说着，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像是每一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他的手掌宽大带着茧子，朝着明粟的额头轻轻探去，想要摸摸她是否还在发热。

　　就在他的手即将落上的瞬间，明粟突然偏头躲过，嘴角动了动，吐出一个字“凉。”

　　谢灼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收回手，不自觉地攥了下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低声说道：“没注意到。”说罢，他微微屈膝，身体倚靠在墙上，调整了一下高度，让两人可以平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前几日是不是出事了？”明粟紧盯着他的眼睛，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关切，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怎么问得这么笃定。”谢灼语气故作轻松，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明粟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直言说出了晕倒那一刻像幻影般的一幕：“你信我吗？我晕倒那一刻看到你在战场上被人捅了。”她的声音并不高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在谢灼的心上。

　　谢灼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瞬错愕，那错愕如同一道闪电，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划过。

　　而后，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却再也没有言语。

　　明粟站在谢灼面前，见他双唇紧闭，始终不发一言，心中有些焦急，索性不再犹豫，直接伸出手去。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那透着丝丝凉意的指尖，缓缓向上探去，动作带着一丝试探与大胆。

　　然而，她的动作还未继续，双手便被谢灼紧紧抓住。

　　谢灼的力气很大，那力度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厉声喝道：“明粟！”那声音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明粟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谢灼，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男女大防的道理，说什么传出去对女子的名誉不好。

　　可这里是我的府邸，四周都是我的人，谁能将此事说出去？

　　至于我以前学的那些男女规避的规矩，那日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记得那些？再说了，我日后是要嫁给你的，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自思索。她清楚自己要扮演好“明粟”这个角色，可她心里明白，自己又并非真正的“明粟”。

　　自从醒来之后，她向身边的每一个人打听关于“明粟”的事情，试图勾勒出那个她需要伪装的形象。

　　然而，她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那个模样似乎都离她特别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想到这里，明粟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她用力挣扎开被谢灼钳制的双手，动作干脆而利落。

　　她扬起下巴，语气强硬地说道：“要么你自己说出来，要么你自己脱。”说完，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动作优雅而从容，重新回原位，恢复了那端庄大家闺秀的模样。

　　谢灼靠在墙上，看着明粟那倔强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在房间里轻轻回荡。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架势不愧是当过皇后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威严。

　　可一想到她曾经的身份，他又觉得牙根发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伸出手，向前探去，那微凉的指尖只是轻轻勾住了衣袖。

　　“不需要掩盖自己，做自己就好，做真正的自己。”

　　明粟站在谢灼面前，对他刚才的话置若罔闻，又往前靠近了一分，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你到底动不动手？”那架势，仿佛谢灼若不给出个满意答复，便不会善罢甘休。

　　谢灼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无奈，抬起手朝前轻轻指了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故意用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你就这么狠心，想把我冻死啊，昭昭。”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

　　明粟听了他的话，轻哼一声，说道：“那你说出来不就行了。”此时，谢灼束发的发带垂落在耳畔，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明粟看着那发带，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不由自主地凑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起来，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宝，一边看着一边还在等着谢灼的回话。

　　就在这时，小厮恰好推门进来准备整理屋内。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自家小姐竟将谢将军抵在了墙上，而谢将军呢，正一脸纵容地看着自家小姐的动作，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小厮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下头。谢灼察觉到异样，侧过头与小厮对上了视线，这可把小厮吓得不轻。

　　小厮慌慌张张地跪下，声音颤抖地说道：“奴才不是故意冲撞的，还请小姐和谢将军赎罪。”生怕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谢灼摆了摆手，示意小厮起身：“无妨，你去忙你的。”小厮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站起身，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脚步慌乱得险些撞上门。

　　“昭昭，你说啊，他要是在外面乱说可怎么办。万一传成明家小姐强迫谢将军脱衣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想想，等到赐婚的事儿一出来，那些人肯定会觉得是我被强迫着才要娶你的。”

　　明粟皱眉，扬了下巴：“那不用谁来特意谋害咱们了，安京城里那么多姑娘小姐，平日里就对你倾慕有加，要是听到这样的传闻，还不得把明府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谢灼在一旁见明粟的注意力被稍稍引开，便想着趁机溜走。

　　他脚步微微挪动，试图悄无声息地离开。明粟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小动作，淡淡地开口道：“你确定不说完就走？”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她也没有伸手去拉谢灼。

　　谢灼听到明粟这话，心中一凛，他太了解明粟了，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表明她已经忍到极限了。

　　他连忙转身，脸上堆起温柔的笑意，轻声哄道：“不敢不敢，我们昭昭要是再不理我，我可就真的没辙了。真的没有什么大事。
　　战场上刀枪无眼，哪能不受伤呢？

　　你想啊，我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今天还能出现在这儿吗？你就放宽心吧。”

　　明粟眼眶微微泛红，带着几分委屈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脑袋里乱糟糟的。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她知道谢灼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只能使出卖惨战术，希望能让谢灼最大限度地把实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