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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定位、背负与无声的接力 ...

  •   A栋60层,瞭望电梯外的走廊角落,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几乎要吞噬掉手机照明光束勾勒出的微弱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烟尘、焦糊物燃烧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源自建筑本身、令人不安的细微震颤。远处连接桥方向传来的爆炸余波,似乎仍在钢筋水泥的骨架中低吟。
      雾岛月见将自己更深地陷进身后杂物堆形成的阴影夹角里,细微地调整着呼吸。刚才强行脱离小兰和园子的搀扶、悄然后撤隐匿的短暂动作,对她这副久未剧烈活动的身体而言,负担远超预期。胸腔里残余的气息如同被撕扯的棉絮,带着细微的灼痛感。她看着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阴影边缘、小脸上交织着震惊、不解与某种近乎固执的决绝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
      “你们两个……”雾岛月见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特有的、飘忽的气音,却奇异地平静,甚至透着一丝计划被打扰后的、淡淡的无奈,“不是让你们……跟着‘我’先走了吗?”她刻意在“我”字上落了极轻微的、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其中意味的重音。
      “这种时候还开什么玩笑!”江户川柯南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眼镜片在手机冷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紧紧盯住阴影里真实存在的她,“你故意留下的?那个是……幻象?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灰原哀没有说话,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凝结的极地冰层,她只是上前一步,无声地站定在雾岛月见轮椅正前方,用沉默却坚如磐石的姿态清晰传达着她的立场:要么一起离开,要么全都留下。没有第三种选择。
      雾岛月见的目光在这两个去而复返、执拗程度远超她预估的小麻烦精脸上扫过。远处,连接桥方向似乎还残留着爆炸后的死寂,但B栋那边隐约传来的、被距离拉长扭曲的惊恐哭喊与混乱嘈杂,却像背景音般提醒着现实的残酷。她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乎认命般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这下好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语气飘忽,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目光扫过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回程票作废……你们没机会反悔了。”
      现在,这两个非要“陪”着她的小麻烦精杵在这里,她原本设想的、高效且无需顾虑旁观者的“非科学离场”方案宣告破产。
      偷跑计划,失败。幸好,她向来习惯为各种意外预留后手。
      刺鼻的烟味混合着某种塑料燃烧后的恶臭,正从电梯井方向更浓烈地蔓延过来。断桥的爆炸不仅彻底斩断了通往B栋的生路,似乎也加剧了A栋内部结构的不稳定,某种危险的预兆如同冰冷的蛇,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该死!消防通道在哪?”江户川柯南焦急地环顾四周,手机光束在黑暗中徒劳地划动,试图穿透这片绝望的混沌。60层的结构远比想象中复杂,常规的疏散通道入口可能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或者……早已被爆炸引发的结构性损坏或蔓延的浓烟彻底封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哒!哒!哒——!”
      一阵急促到近乎狂暴、沉重得仿佛每一步都要踏碎地砖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喘息般的粗重呼吸声,猛地撕裂了走廊深处粘稠的死寂,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个角落逼近。
      两道身影如同撕裂暗影的飓风,猛地冲破了弥漫的烟尘,出现在走廊尽头手机光束勉强照亮的光圈边缘,正是诸伏景光和安室透。
      两人此刻的模样都堪称狼狈——诸伏景光一向熨帖整洁的深色外套沾满了灰烬与不明污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额角与颈侧;安室透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烧着骇人的光芒,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道新鲜的、细长却正在洇洇渗出血珠的擦伤清晰可见。他们显然是以一种近乎玩命的方式,强行突破了某种极其危险、常人难以想象的障碍,才得以抵达此处。
      当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阴影里安然无恙靠在杂物堆上的雾岛月见,以及她身边同样无恙却面色凝重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时,两人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的神经才猛地一颤。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如同狂潮般席卷而来,冲击得他们几乎要踉跄一下。诸伏景光猛地深吸一口带着烟尘的灼热空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和剧烈的心跳;安室透则直接反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骨关节瞬间泛红,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宣泄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的滔天后怕与压抑的暴怒。
      ……找到了,手机定位信号没有错,她真的还在这里,这两个小鬼也在。
      “你们……”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与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个大步跨到雾岛月见面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蹲下,双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检查她的手臂、膝盖,蓝灰色的眼眸里是无法掩饰的心焦与如释重负的巨大波澜交织冲撞,“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腿感觉怎么样?”他的指尖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皮肤。
      安室透则像一道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的冰冷屏障,猛地占据雾岛月见另一侧的位置,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急速扫过周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通风口的栅格、天花板的缝隙,评估着所有潜在的安全威胁,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几乎要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冻结。他的视线在雾岛月见那双无力垂落、微微颤抖的腿上死死停留了一瞬,下颚线绷紧如坚硬的岩石,牙关紧咬。
      雾岛月见的目光掠过安室透额角那道新鲜的血痕和依旧微微颤抖、骨节发白的拳头,又看了看诸伏景光汗湿的衬衫领口和眼底布满的血丝,沉默了一瞬。她大概能猜到,他们是怎样不顾自身安危,以何种决绝的方式,从B栋那边跨越了那条已然断裂、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死亡桥梁,才找到这里的。最终,她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带着惯常调侃的“你们回来干什么”的吐槽,无声地咽了回去。
      算了,来都来了……
      “……暂时,”她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死不了。”
      “我们没事,”江户川柯南快速接口,语气急切,“但是连接桥被彻底炸断了。我们完全被困在A栋了,下面的火势和浓烟好像还在往上蔓延。”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安室透一直紧握在手中、处于紧急通话状态的手机,传出了目暮警部焦急万分、夹杂着电流杂音和背景喧嚣的吼声:“安室君!广川先生!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人了吗?!快回答!”
      安室透立刻将手机贴近耳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目暮警部,人找到,三人均在60层东南侧走廊。全员暂时安全。但连接桥彻底断裂,无法返回B栋。A栋内部情况持续恶化,请求下一步指示!”他紫灰色的眼眸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黑暗,没有丝毫放松。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急促的商讨声,随即目暮警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断:“收到!坚持住!救援直升机已经紧急升空!你们立刻想办法前往A栋顶层天台!重复,顶层天台!直升机将在天台接应!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了!快!一定要快!”
      “天台?”江户川柯南眼睛一亮,但立刻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现在电梯全废,电力中断,只能走内部消防楼梯!上面的情况未知……”
      “没时间犹豫了!”安室透猛地挂断电话,目光如电射向通往上层楼梯间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方向。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干脆利落地在雾岛月见面前半蹲下来,将宽阔却因紧绷而显得异常硬朗的背脊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眼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彻底撕碎了“安室透”的温和伪装,属于“降谷零”的强势与决绝暴露无遗:“上来!我背你!”
      江户川柯南内心疯狂刷屏:安室先生!虽然情况危急但您这语气是不是有点过于……直接了?!好歹演一下啊喂!
      雾岛月见看着眼前这副仿佛承载着无尽怒火、焦灼与某种沉重誓言的背脊,又瞥了一眼旁边诸伏景光眼中写满的焦急与无声的赞同,最终,她抿了抿苍白的唇,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向前倾身,伏在了安室透的背上。
      安室透立刻稳稳地、用力地托住她的腿弯,猛地站起身。出乎意料的轻——这是他最直观、也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感觉。背上的重量轻得仿佛不存在,像是一具精致却脆弱到极点的琉璃器皿,随时可能在他剧烈的动作中碎裂。这种认知让他托着她的手臂肌肉绷得更紧,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几分。
      “小哀,柯南,跟紧!注意脚下和周围!”诸伏景光立刻拉起灰原哀冰凉的小手,同时不忘沉声叮嘱江户川柯南,目光警惕地扫过幽深的走廊。
      通往顶层的消防楼梯间,仿佛一个张开巨口的黑暗深渊,弥漫着浓重的烟尘味和令人不安的、逐渐升高的温度。安室透背着雾岛月见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异常稳健有力,速度极快,显示出经过千锤百炼的非凡体能,仿佛刚才跨越断桥、强行突破障碍的巨大消耗根本不存在。雾岛月见安静地伏在他背上,下巴轻轻抵着他肌肉紧绷、线条硬朗的肩膀,温热的、略显急促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颈侧敏感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因持续发力而带来的坚硬触感,感受到他每一步踏在冰冷混凝土楼梯上传递来的细微却坚定的震动,以及那压抑在看似平稳呼吸下的、汹涌澎湃的巨大力量……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因极度恐惧失去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颤抖?
      诸伏景光紧随其后,一手牢牢牵着灰原哀,时刻分神关注着身后江户川柯南的状况,以及安室透背上雾岛月见的状态。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也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在黑暗、尘埃与不断加剧的危机感中紧跟不舍,不敢有丝毫落后。
      连续攀登了数层,楼梯间内的烟雾似乎更浓了些,温度也明显升高。安室透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汗水彻底浸湿了他金色的发根,沿着鬓角和下颌线不断滑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脚步依旧未停,但向上冲击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减缓了一丝。
      “换我。”诸伏景光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果断,没有任何犹豫。
      安室透甚至连头都没回,更没有一句废话,立刻在楼梯转角处相对宽敞的平台停下,极其小心地、近乎轻柔地将背上的雾岛月见放下。雾岛月见双脚虚软落地时微微一晃,被早有准备的诸伏景光迅速而牢固地扶住胳膊稳住。随即,诸伏景光同样利落地在她面前蹲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上来,月!”
      雾岛月见再次伏上那副令人安心的、熟悉的背脊。诸伏景光稳稳起身,调整了一下托负的姿势,他的步伐甚至比安室透更显出一种内敛的、深不见底的沉稳,速度再次稳健地提了起来。安室透则迅速退到后方,一边剧烈喘息着用手背抹去脸上混合着汗水与血痕的污渍,一边警惕地耳听八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楼梯可能存在的追踪或威胁,但他的视线焦点,自始至终,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定在诸伏景光背上的那个纤细身影上。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却极致默契地在狭窄、陡峭、黑暗且充满未知危险的楼梯间里,进行着无声的接力。一层,又一层……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声,以及那无声却磅礴流转的、无需言说的守护意志,构成了这绝望攀登中唯一的、支撑着所有人向生的节奏。黑暗如同巨兽的口腔,而他们正向着那唯一可能存在的光亮出口,艰难却坚定地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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