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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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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了。
不是那种轰然巨响的坍塌，是悄无声息的，像被白蚁蛀空的堤坝，表面上还撑着，内里早已碎成了齑粉。
林未在落地窗前站了半夜，直到腿麻得没了知觉，才像个游魂一样飘回沙发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商珩那句话——
“猜想你笔下那个‘为爱发疯’的商珩，是不是真的存在。”
存在？
存在个屁！
这分明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居高临下的、把他当猴耍的“验证游戏”！而他林未，就是那个被观察、被分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实验品！
还“为爱发疯”？商珩那种人，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爱”这个字！他只有控制，只有算计，只有他那该死的、冷冰冰的“研究”！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屈辱，像毒液一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林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那股闷痛的万分之一。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秒都不能！他要马不停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疯掉。不是商珩笔下那种“为爱发疯”，而是被这种无声的凌迟逼疯！
天刚蒙蒙亮，林未就睁开了眼。他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他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开始行动。
没有拖出行李箱，那太显眼了。他只是把自己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衣服，还有笔记本电脑、充电器、以及那本《瓷器鉴赏与修复入门》，一股脑地塞进那个巨大的双肩包里。
动作迅速，却又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轻缓，生怕惊醒楼上那个沉睡的猎人。
他走到玄关，换上了自己那双旧帆布鞋。目光扫过鞋柜里商珩给他准备的、他一次都没穿过的昂贵拖鞋，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有时候，资本主义的糖果还是挺甜的，但恕他无法享用了。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林未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屏住呼吸等了几秒，仔细听了听，发现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再犹豫，闪身出门，轻轻带上，然后像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电梯，疯狂按着关门键。
清晨的街道冷清而潮湿。林未背着沉重的背包，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来一阵战栗，却也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去哪？
宿舍？不行。商珩肯定第一个去找。
基友家？也不行，不能连累别人。
酒店？需要身份证，容易被找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城市，他竟没有一个可以真正容身的地方。
最后，他拐进了一家破破旧旧的小网吧。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泡面味和汗味，嘈杂的键盘声和玩家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这种熟悉又陌生的“人间烟火气”，反而让他有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开机，登陆微信。
瞬间，无数条消息弹了出来。
基友3的：
【未啊！你人呢？！商大佬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你俩啥情况？吵架了？】
【接电话啊大哥！商大佬语气听起来好吓人！】
还有他妈发来的几条语音，点开，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八卦的询问：“未未啊，昨天小商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回家？你们……没事吧？”
林未烦躁地关掉对话框，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备注为“商阎王”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过去的那个“活该”。
下面，是今天早上开始，商珩发来的几条。
【7:05】：去哪了？
【7:20】：回来。
【7:45】：林未，接电话。
【8:10】：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有一句比一句更冷的陈述和命令。隔着屏幕，林未都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咬了咬牙，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不用你管。游戏结束了，商总。你的“研究”到此为止。】
发送。
几乎是在消息显示送达的下一秒，他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商阎王”三个字。
林未想都没想，直接挂断，然后干脆利落地……关机。
世界，瞬间清静了。
他靠在油腻的电脑椅上，长长地、疲惫地吁出一口气。心脏还在狂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
这样就……结束了吗？
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未过上了昼伏夜出的“鼹鼠”生活。
白天，他窝在网吧角落的破沙发上补觉，或者戴着耳机打游戏，试图用虚拟世界的厮杀麻痹自己。晚上，他就背着包，在城市的角落里游荡，像一抹无家可归的孤魂。
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生怕被商珩找到。他换了好几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环境一个比一个差，床单散发着可疑的气味，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吃的是便利店最便宜的饭团和泡面。以前觉得商珩家的饭菜也就那样，现在才知道，能按时吃上一口热乎的、干净的饭菜，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今天，林未刚起出门，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没带伞，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地跑进一家通宵营业的麦当劳。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热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冻得他直打哆嗦。手里的咖啡杯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忽然想起，在商珩家的第一个晚上，他洗完澡出来，商珩也是递给他一杯热牛奶，语气虽然冷淡，却说了一句“驱寒”。
还有他发烧那晚，商珩滚烫的额头，和他给自己盖被子时那片刻的……温柔？
不！不是温柔！那是假象！是“研究”的一部分！
林未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可心脏却像是被泡在酸水里，一阵阵发紧，发疼。
他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开了机。
瞬间，无数条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涌了进来，大部分来自商珩，还有几个是基友和他妈的。
他愣了一下，率先点开了商珩的短信。
【8:15】：回来。我们谈谈。
【12:30】：你在哪儿？
【19:00】：林未，别挑战我的耐心。
【22:10】：下雨了，带伞了吗？
最后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发的。
林未看着那条“下雨了，带伞了吗？”，鼻子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他赶紧低下头，用力眨着眼睛，把那股不争气的湿意逼了回去。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继续听他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应激反应”和“心理防御机制”吗？
他狠下心，没有回复任何消息，正准备再次关机，一条新的短信跳了进来。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
【你修的那个花瓶，我粘好了。虽然还是很丑。】
【图片】
林未的呼吸骤然停滞。
花瓶经过商珩的修补，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与他之前的修复可谓是天壤之别。他反复点开图片，又反复关上，最后按下了保存。
林未眼神放空般盯着那条短信，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商珩坐在他那间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拿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花瓶，面无表情打下这行字的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混杂着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念。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寂静的餐厅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然而，就在他冲出麦当劳，重新跑进冰冷的雨幕中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伞率先撑开，挡住了他头顶的雨水。
伞下，商珩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大衣，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脸色在路灯和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浸了寒冰，锐利得让人无所遁形。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林未，看着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他那双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
雨声哗啦，世界仿佛被隔绝在这把黑伞之外。
“跑够了吗？”商珩开口，声音比这秋雨更冷。
林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
商珩向前一步，伞沿微微倾斜，将林未完全笼罩在伞下，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林未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意。
“游戏结束？”商珩重复着他微信里说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林未，你是不是忘了……”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林未的心上：
“这场游戏，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由我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