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青鸟探险队》鸢尾吻过海平线

6、第六章

　　晚饭过后，暮色渐深，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渐渐融入靛蓝。
　　由于亚丝明心情低落，罗莎琳德提议去治愈系教学楼散步。
　　贝雅特丽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立刻挽住罗莎琳德的手臂，说：“好啊，我很久没去那里了。”
　　治愈系教学楼位于真理学院最安静的东南角，与其它院系的喧闹完全不同。
　　古老的石墙上爬满了青藤，连空气似乎都比其它地方更安静。
　　真理学院已有几百年历史，但治愈系始终是选择人数最少的魔法专业。
　　不仅在这里，整个大陆的魔法学院中，治愈系永远是最冷清的那个。
　　亚丝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里独特的宁静氛围。她以为罗莎琳德带她来只是为了换个环境放松心情，直到贝雅特丽齐熟练地推开教学楼大门，她才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罗莎琳德，我听说十六年前塞莱斯特被你封印之后，你就在真理学院的治愈系建设了一个花园。”贝雅特丽齐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领着路，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
　　罗莎琳德点头：“是的，十六年前封印塞莱斯特后，我回到学院请求瑟拉尼斯院长在治愈系建设花园。”她转头看向贝雅特丽齐，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不过，贝雅，你真的是听说的吗？”
　　贝雅特丽齐毫不回避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脆：“哈哈，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请问，”亚丝明轻声打断，目光在两位之间流转，“两位说的花园是什么？”
　　贝雅特丽齐惊讶地转头：“嗯？塞勒内小姐从来没来过治愈系吗？”
　　亚丝明轻轻摇头：“从入学至今，我从未来过这里。”
　　“咦？”贝雅特丽齐睁大眼睛，“虽说我当年在学院时也不常去其它系，可你是时间系的首席魔法师啊，在魔药学或者其它课程上，总该结识几位治愈系的同学吧？”
　　亚丝明再次摇头，却没有解释缘由。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夜空，那里，一轮新月正悄然升起。
　　贝雅特丽齐体贴地没有追问。她成为死灵法师后便远走他乡，与过往几乎断了联系，此刻不禁问道：“说起来，罗莎琳德，能跟我讲讲我离开学院后，你在圣光城经历了什么吗？”
　　罗莎琳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声音轻如夜风：“你离开后，整个学院——不，是整个圣光城的人都在谈论你和诺尔的事。每个人都在为诺尔的离去感到惋惜，治愈系教学楼外堆满了悼念的鲜花。”她苦笑着，“等我封印塞莱斯特回来，同学们认出我就是罗莎琳德时，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
　　“就算你不是罗莎琳德，以你的学识和品德也足够让人仰慕了。”贝雅特丽齐真诚地说。
　　罗莎琳德报以感激的微笑，继续回忆：“之后便是筹建花园的事了，只不过……”她的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只不过什么？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贝雅特丽齐追问道。
　　“是的。圣光城中有很多人对我的做法不满，在他们看来，彻底消灭塞莱斯特比封印更为妥当。”罗莎琳德平静地说，但交握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收紧，“可是如果除掉塞莱斯特，诺尔就真的回不来了。”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亚丝明注意到罗莎琳德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贝雅特丽齐适时打破沉默，“罗莎琳德，我记得十三年前学院发生过吸血鬼袭击学生的事件，你了解这件事吗？”
　　罗莎琳德的目光下意识地快速扫过亚丝明，点了点头：“是的，那起事件我也参与了调查。”
　　“说来奇怪，我来圣光城找你之前，在城外感应到了不少吸血鬼的气息。”贝雅特丽齐压低声音，“罗莎琳德，是不是圣光城里有他们需要的容器？”
　　“是的。”罗莎琳德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对这个容器有头绪吗？”
　　“这是机密，恕我不能相告。”
　　“哇，我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也不能透露一点吗？”贝雅特丽齐故作委屈地撅起嘴。
　　罗莎琳德无奈地摇头：“这与友情无关。你想想，塞莱斯特解除封印已经够让人恐慌了，如果市民们再知道城外聚集了大量吸血鬼，你猜那个容器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说得也是。”贝雅特丽齐叹了口气，“言归正传，十三年前你应院长之邀处理塞勒内小姐的诅咒时，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我听说她那诅咒几百年都难得一见。”
　　亚丝明听到话题转向自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该不会是那个魔力越强越难控制的百年诅咒吧？”贝雅特丽齐猜测道。
　　“正是。”罗莎琳德点头。
　　“多亏有你，不然依我看，塞勒内小姐多半会因为这个……”贝雅特丽齐说到一半，瞥见亚丝明专注的神情，立即改口，“罗莎琳德，有你在真好。”
　　罗莎琳德微微一怔。而亚丝明恰好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那双湛蓝眼眸中看到这种情绪了。
　　谈话间，三人已来到一扇雕花铁门前。
　　透过栏杆的缝隙，可以窥见园内姹紫嫣红的花朵在月光下静静绽放。
　　“按照规定，非治愈系的魔法师是不能进入的。”罗莎琳德将手放在门旁的识别装置上，柔和的白绿色光芒从她掌心溢出，“但只要有一位治愈系魔法师带领，就可以带其他人进入。”
　　伴随着一声轻响，铁门缓缓开启。
　　罗莎琳德率先踏入花园，贝雅特丽齐和亚丝明紧随其后。
　　当铁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时，贝雅特丽齐惊讶地发现周围的花朵并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枯萎。
　　“这些花……居然不受我的影响？”她难以置信地轻声说道。
　　“这片花园的土壤灌注了我的魔力，只要根系仍与这片土地相连，花朵便能常开不败，维持着被摘下一刻的样貌。”罗莎琳德解释道。
　　贝雅特丽齐由衷赞叹：“罗莎琳德，你简直就是治愈系魔法的天才！”
　　“谢谢你，贝雅。”罗莎琳德微微一笑，“不过这其实是我在六百年前与一位友人共同研究的成果。本来打算应用于农作物种植，但这项技术违背了生物的自然生长规律，所以我们既没有记录下来，也没有投入使用。”
　　贝雅特丽齐叹息道，了然地看向好友：“但如果用它来种植粮食，看似解决了饥荒，实则会让人们遗忘与土地共生的本质……罗莎琳德，你将这份力量用在此地，才是最恰当的。”
　　“这正是治愈系魔法师必须学会的课题。”罗莎琳德温柔地注视着好友，“我们不能滥用治愈系魔法去破坏世间的自然规律。”她的目光投向眼前这片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花海，“而这里所有的花，其种子都来源于当年大家为悼念诺尔而献上的鲜花。每一代新生的花朵，都承载着那份最初的思念。”
　　“什……”贝雅特丽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环顾这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所以，你在治愈系建造花园是为了……”
　　“纪念每一个被塞莱斯特吞噬的生命。”
　　“纪念……每一个被塞莱斯特吞噬的生命？”贝雅特丽齐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此处的安眠。她环顾四周的花丛，目光最终落在罗莎琳德宁静的侧脸上。
　　“是的。”罗莎琳德望向月亮，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见遥远的过往，“当年我向瑟拉尼斯院长提出这个想法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缓步走向亭中的墓碑，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石面，“他们的身体与灵魂都被塞莱斯特吞噬了。若是连一块墓碑也不留下，等到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也离去，他们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罗莎琳德闭上双眼，“花园建成之后，治愈系不再冷清。每天都有逝者的亲人来到这里，有时静静站立，有时带一束鲜花，或者只是坐着，轻声说说话。”
　　她转过身，目光柔和地落在贝雅特丽齐身上。
　　“建立这个花园，也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有一处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罗莎琳德的语气愈发轻柔，“还有，贝雅，谢谢你，一直牵挂着我。”
　　话音落下，泪水毫无预兆地从贝雅特丽齐眼中涌出，沿着脸颊无声滑落。她没有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流淌，肩膀微微颤抖。
　　罗莎琳德没有上前安慰，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眼中盛满理解与哀戚。
　　“你我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再明白不过这种痛苦。尤其是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能说出口，就那样突然永远分别。”她轻叹一声，“我失去母亲时也是如此，想她了就去她墓碑前坐一整天。即便如今已过千年，我依然想念她，即使……我几乎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贝雅特丽齐抬起泪眼，深深吸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罗莎琳德，你和塞勒内小姐……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想和诺尔单独待一会儿，有些话……要对他说。”
　　“好。”罗莎琳德毫不犹豫地点头，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亚丝明伸出手，“塞勒内小姐，我带你去花园另一边看看，那里的白玫瑰开得正好。”
　　亚丝明轻轻点头，将手放入罗莎琳德掌心。转身离开前，她回头看了贝雅特丽齐一眼。
　　罗莎琳德牵着亚丝明的手，沿碎石小径缓步走向花园入口。在距离贝雅特丽齐足够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转向亚丝明。
　　“塞勒内小姐，”罗莎琳德说，“等塞莱斯特的事情彻底解决后，如果你愿意，我会亲自在花园的角落为索菲亚立一块小小的纪念牌，上面刻着‘亚丝明·塞勒内最珍爱的魔法伙伴’。”她顿了顿，解释道，“所有被塞莱斯特夺走的生命，无论大小，都值得在这里被铭记。”
　　亚丝明怔住了，眼中迅速泛起泪光。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握住罗莎琳德的手，用力点头。
　　在她火焰般的眼眸深处，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正在悄然生长。那是对这份深切理解的感激，以及更多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复杂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