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遇雪崩》冬山凛骨

15、掠影

　　月考完之后大家的心都放在了运动会上，余昶作为体育委员早早地就拿到了项目表，一下课就找人报项目。
　　陈炤坐在他后面，看他因为跳高发愁，好奇的问：“上次你不是去了吗，这回不去了？”
　　“别说了闹心的不行。”报名表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乐哥伤到脚1500跑不了了，一个人最多报三个项目，我得去跑1500。”余昶手里拿着那个报名表看来看去，基本上还是上一年那几个人，从里面根本挑不出来一个跳的高的。
　　本来班里的人就比别的班少十几个，班里还是女生偏多，搞得每个男生都要身兼数职，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就剩两个人他没去问了。
　　余昶目光投向那俩前后桌，两个人都在桌子上趴着，后脑勺特别一致的地都跟余昶写着——“勿扰”。
　　余昶叹了口气，他高一的时候还邀请了薛降来跑4X400，因为他一看就是能跑的，结果被薛降残忍拒绝了，理由是没时间训练，放学后要给弟弟做饭。
　　余昶刚开始以为薛降骗他，他们这的小学基本上都在小饭桌待，薛降家又不是没人怎么轮的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给弟弟做饭了。
　　结果那次他跟着他妈妈来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看到了提溜着一堆东西的薛降，旁边还站了个小矮子，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薛降没骗他。
　　余昶挠了挠后脑勺，准备对听说脾气很好的何疏下手。

　　他趁着体育课凑近何疏，正倚着摸高杆子放空的何疏正疑惑着这体育委员怎么冲着他来了，就看到那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黑皮小帅哥冲他挤眉弄眼：“疏哥，跳高不？”
　　他听成了“跳得高不”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在问自己的能力，于是立马回答：“不高。”
　　“你报一下嘛，就差个人头了，你就当去玩的。”余昶也跟着靠在摸高杆子上，在何疏面前晃来晃去，就差撒泼打滚了。
　　“你这么卖力干什么，有KPI？”何疏看他这幅样子被逗笑了，抬手把余昶手里的单子拿过来。
　　“就俩字，负责！”余昶一拍胸脯，声音洪亮，带着特有的坦荡和骄傲，“这表必须填满！要是最后真没人上，咱们班就得抽签了，那多没意思，不如主动出击！”
　　何疏的目光在报名表上随意扫过，掠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项目，最后停在“跳高”那栏的空白上。耳边是余昶还在喋喋不休的“负责宣言”，什么“班级荣誉”、“拧成一股绳”、“不能让项目开天窗”……这些话他平时听得耳朵起茧，此刻却莫名觉得余昶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真诚。
　　可能因为他亮晶晶的眼睛。

　　“什么规则，跨越式还是背越式？”
　　余昶卡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何疏真的会问：“…都可以！你跳过去就可以！”
　　“上次记录多高？”何疏懒洋洋的扫过名单上熟悉的项目和名字，语气很是随便。
　　“一米七五，我跳的！”余昶很是自豪的说。
　　“那很高啊，”何疏眯了眯眼，适时送上赞美，“我肯定没你高。怎么不参加了？”
　　余昶刚要解释，一旁沉默的薛降冷不丁插话：“别让他忽悠了，他滑雪能翻三米高的后空翻。”说的是何疏三年前发在朋友圈的视频——成功翻越后，镜头被激动得手机狂抖的朋友晃成了筛子，背景音是叽里呱啦的外语喝彩。
　　余昶瞬间瞪圆了眼，开启了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模式。
　　薛降能受得了这种，何疏可受不了，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抬手按住蹦蹦跳跳的余昶。
　　“我那是滑雪，你这是跳高，我不确定我能不能行。”
　　“哎呀你试试你试试！”
　　没过两分钟他就抬手投降，在余昶期盼激动的眼神下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救了有救了！”
　　余昶兴高采烈的走了之后何疏扭头盯着薛降不说话，只是眉眼间的笑意倒是很惹人。
　　最后还是薛降被他的眼神扰的烦：“干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我那个视频是三年前发的，把我朋友圈翻遍了？”他调侃的话带着笑意，似乎在为这感到骄傲。
　　“嗯，看了三遍。”薛降倒是不害羞，直愣愣的看回去，然后唇角一勾，“上一年过年，在机场被偷了包，和小偷狂飙一整个机场，最后还是保安抓到的。”
　　“当时转机根本反应不过来跑得慢……你记这么清楚？！”何疏想起伤心事，“我那时候都被偷惯了。”
　　“三遍呢。”薛降不忘call back，“你应该跳高跑步都参加的，不能浪费你这天赋。”
　　“你朋友圈怎么不发东西，我都以为我被你屏蔽了。”何疏嘟嘟囔囔，他第一次加上薛降之后就发现对方的朋友圈一干二净，刚开始以为是薛降给他设置了，现在不这么觉得，估计是薛降真的一条都没发。

　　薛降不解释。
　　郝盛知道何疏要参加跳高之后凑过来，他被迫报了接力跳远和铅球，身兼数职的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人典型的头脑不简单四肢巨发达，精力充沛到堪比太阳能电池。
　　“放学之后能去那边那个场练，这个场几乎都是跑步的，”郝盛指了指对面那个小一点的空地，空地里有很多道具，那是运动会期间体育生的训练场所，“去熟悉熟悉就行，咱这厉害的那几个都被禁赛了，去那边那个操场我有体育班的哥们能给我们多开会儿。”
　　“体育课的时候直接去就行了，咱体育老师不管的。”陈炤很有经验的摆摆手，“你逃课他都不管。”
　　“那咋不管呢！”安子喆坐在薛降旁边嚎一声，“那次差点给我罚死！”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弱鸡了吗，”郝盛吐槽，“明知道那几天咱体育老师受了气，跑三圈算个啥，你个二货在他面前溜了，那能不找你撒气吗？！”
　　那节课就成为了安子喆的个人秀场，所有人都憋着笑看他被罚了一整节课。

　　放学回家之后何疏刚洗漱完，无聊翻朋友圈时在颜歧和其他朋友中间发现了一个不怎么出现在朋友圈的身影。
　　[西月：（图片）]
　　是一片黑。
　　何疏点进头像确定是薛降之后雾头雾水给他点了个赞，其实雾头雾水的还有郝盛一行人，愣是一个都没敢评论。
　　他干脆給薛降发过去，薛降可能就等着他问呢，很快给了解释。
　　[西月：亮度调调。]
　　何疏依言调了亮度，终于看到了很熟悉的轮廓，是何疏，估计是他俩那天晚上的时候薛降拍的。
　　[Rainier：怎么偷拍我？]
　　薛降慢悠悠回了个颜文字，两个小尖角就像是薛降本人一样。
　　之后“西月”没再回他，何疏就干自己的去了，睡前又看了一眼那条朋友圈，祝箬在下面评论。
　　[箬竹：哎哎哎谁说的一辈子都不会开启朋友圈的？这是谁啊好罕见啊^^]
　　[西月回复箬竹：嘘]

　　薛降回复完祝箬的消息之后又点开何疏的朋友圈，翻到那个三年前的视频。
　　画面晃动，镜头捕捉到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14岁的何疏穿着荧光绿雪服，在陡坡上俯冲如离弦之箭。
　　临近跳台，他无畏加速，猛的起跳，屏幕中出现一个十分标准且美观的后空翻，身体在刺目阳光下几乎定格在三米高空。
　　落地时地上的雪轰然炸开，他稳稳屈膝缓冲，紧接着是镜头疯狂旋转、朋友失控的尖叫和外语欢呼，何疏举起双臂振动两下，似乎在为自己欢呼。
　　视频最后几帧，是何疏踩着雪板化作一道绿影，头也不回地冲向更广阔的雪野，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绿色的背影，仿佛整个雪山都是他肆意挥霍青春的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