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他是O》累园

45、幸福？

　　莫君泽来的很快，这一次他换了一辆车来，这辆车是深蓝色的外表配上一个不认识但尽显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车标。

　　莫君泽下来的时候江泽遇还有些认不出来，因为今天他穿的十分正式，像是刚从什么高级会谈出来一般。

　　黑色的西装紧紧包裹着优越的身材，头发朝上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十足，平日里的清冷少年感被一种锐利的成熟感取代，仿佛瞬间年长了五六岁。唯有那双看过来的桃花眼，眼神依旧是江泽遇熟悉的平静，甚至在那平静深处，藏着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见到他后的柔和。

　　“等很久了？”莫君泽走到他面前，声音比平时略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江泽遇摇摇头，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这样的莫君泽太陌生了，像是从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的精英，与他认知中那个聪敏但有些青涩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甚至闻到莫君泽身上一丝极淡的、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取代了平时干净的气息。

　　“你……这是刚从哪里过来？”江泽遇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一个家族基金的季度会议，推不掉。”莫君泽简短解释，抬手松了松领带结，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身上的紧绷感略微消散，“上车吧，外面风大。”

　　他亲自为江泽遇拉开后座车门。车内空间比之前那辆更宽敞，内饰是深色的皮革与哑光金属的结合，空气中浮动着和他身上同源的、清冷的木质香氛，温度适宜，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引擎声。

　　车子平稳启动。莫君泽靠坐在另一侧，闭上了眼睛，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窗外的光影掠过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份疲惫感更加明显了。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午后的车流。窗外的城市风景匀速向后滑去，车厢内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细微的风声。

　　莫君泽依旧闭着眼，但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已经放下，只是交叠着放在腿上。那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难以接近，像一尊线条完美的雕塑。

　　江泽遇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悄悄落在他身上。经过医院那一遭，此刻再看着莫君泽，心里涌上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没有了“剧情”的滤镜，没有了“拯救”的负担，眼前这个人，就只是莫君泽。

　　“阿泽，”江泽遇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谢谢你过来。”

　　莫君泽缓缓睁开眼，那双桃花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疲惫，但在转向他时，那疲惫底下透出温和的光。“检查结果，医生具体怎么说的？”

　　江泽遇把诊断单上的结论和自己的理解复述了一遍，省略了表妹和那本书的部分，只说是可能撞到头时接触到的信息被大脑错误加工了。他说得很慢，时不时观察莫君泽的表情。

　　莫君泽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地叹了口气。“所以，那些关于我……和兰将辰的‘剧情’，是这么来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江泽遇却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到“兰将辰”时，莫君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和他……”江泽遇忍不住问，话出口又觉得唐突，“我是说，我之前看到你们在楼梯口说话，好像气氛不太好。”

　　莫君泽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还记得那个场景。“因为我想认识一下你的新朋友。”他回答得很简略，显然不愿多谈，但随即补充了一句，“我和他不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话像是某种保证，又像是单纯的陈述。江泽遇心里那点因为“剧情”残留的隐忧，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好在只是我撞晕了。”江泽遇这时候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羞耻尴尬，但他也是真心为莫君泽不用经历那些苦难而庆幸。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如同缓缓拉动的胶片，带着一种午后特有的慵懒节奏。沉默在车内蔓延，却不显得尴尬，更像是一种默契的休憩。莫君泽依旧靠着椅背，闭着眼，但江泽遇能感觉到，那层因正式场合而包裹上去的锐利外壳，正一点点软化、剥落。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背着的书包侧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小盒薄荷糖。是便利店最常见的那种绿色铁盒，他自己做题提神用的。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莫君泽的手臂。

　　“阿泽，”他小声说，“要不要吃颗糖？薄荷的，可能会舒服点。” 他记得莫君泽似乎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莫君泽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有些旧的小铁盒上，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谢谢。”

　　他倒出一粒白色的小糖片，放入口中。清凉的薄荷气息似乎让他眉宇间的倦意消散了一瞬。他把盒子递还给江泽遇，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江泽遇的手心。

　　“那个‘剧情’，”莫君泽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松快了些，带着一点探究，“到底……有多离谱？” 他转过头，看着江泽遇，眼底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好奇，以及某种近乎促狭的笑意。“我是说，除了我是个需要被拯救的‘Omega’之外。”

　　江泽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就知道！阿泽之前表现得那么平静宽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就……就很离谱啊。”他眼神飘忽，耳根发烫，恨不得把脸埋进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信息素、特殊时期、标记……还有……” 他卡住了，那些“虐身虐心”、“残疾”、“追妻火葬场”之类的关键词在脑子里翻滚，但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莫君泽看着他连脖子都红透了的窘迫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很轻，像是羽毛扫过心尖，却带着一种真实的愉悦。他很少这样笑。

　　“好了，不逗你了。”他见好就收，语气缓和下来，“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好奇那本书了。能让你深信不疑到那种程度。”

　　“不许看！”江泽遇猛地抬头，脱口而出，对上莫君泽略带讶异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声音又弱了下去，“……那种书，没什么好看的。” 主要是太羞耻了！要是让阿泽看到里面那些关于“莫君泽”的描写，他可以直接申请移民火星了。

　　“嗯，不看。”莫君泽从善如流地点头，仿佛刚才提起的人不是他。他重新靠回椅背，望着窗外流逝的风景，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今天开会的时候，看到那些数字、报表、还有永远在博弈的人，会觉得有点累。”

　　他突然谈起这个，让江泽遇微微一怔。这是莫君泽第一次主动提及他那个“遥远世界”里的具体烦恼。

　　“他们关心的只是利益、份额、还有如何从对方手里拿走更多。”莫君泽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如果只是普通的学生或许会更加自由一点吧？”

　　江泽遇安静地听着，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想起那个坐在庄园落地窗边独自看月亮的背影，想起击剑馆里那个专注而“你现在也是学生啊。”江泽遇认真地说，“而且是很厉害的学生。你的烦恼……虽然和我的不太一样，但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听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虽然我可能听不懂那些基金、报表，但……听你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莫君泽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讶异，有审视，最后沉淀为一片温软的柔和。“嗯。”他应了一声，很简单，却仿佛卸下了什么。“不过现在不想说那些。说说你吧，检查的时候，真的不怕？”

　　话题又被绕了回来，但这次不再是调侃。江泽遇放松下来，想了想：“其实躺进去的时候有点怕。机器声音嗡嗡的，脑子里就会乱想。不过后来拿到结果，知道没事，就只剩庆幸了。” 他看向莫君泽，眼睛亮亮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最庆幸的是，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你就没想过，”莫君泽微微挑眉，“那些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按照‘剧情’，最后我还会和那个兰将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说不定是happy ending。”

　　江泽遇立刻皱起了眉头，语气是罕见的严肃和肯定：“那不对。”

　　“为什么？”莫君泽挑眉，像是引导江泽遇说什么。

　　“因为那样一点都不好。”江泽遇说得斩钉截铁，“那不是幸福。而且……”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执拗，“你值得更好的。” 比那种充满伤害、妥协和不对等的所谓“幸福”，好一千倍，一万倍。

　　莫君泽没有再追问。他看着江泽遇因为激动而微微绷紧的侧脸，看着他清澈眼睛里毫不作伪的认真，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塌陷，像是被春日正午的阳光彻底晒透，暖洋洋，软绵绵的。

　　他忽然觉得，推掉那个冗长的晚宴，从一堆虚与委蛇中抽身，驱车穿过半个城市来到这里，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