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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与虎谋皮 ...
“没事,真的没事。让我缓缓就好。”牧晓用颤抖的左手扶着宫墙,喘了几口气,抬手拒绝身旁人的搀扶,低声道,“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的。我现在应该为太皇太后悲痛欲绝才对。”
太皇太后崩逝的消息,正像水中涟漪一般,以仁寿宫为中心,向外扩散。
他们一路出宫,一路听着各宫人传递、通告着这个消息。
牧晓觉得自己理应挤出点眼泪,但她现在自觉额头的温度能烫穿宫墙,血液顺着指节一寸寸向上翻涌灼烧,实在没多余的气力去作出点别的姿态。
第一次觉得出宫的路这样漫长。她缓了片刻,继续尽量维持平静的样子向外走。
难怪太皇太后久久缠绵病榻。牧晓抬手摁摁额角,心道,怪不得余长欣当了皇后还让仁寿宫那边活了这么久。原来是你折磨我几年,我就折磨你几年,只多不少。
远远跟在他们后头的暮药师,实在受不了这个走走停停的速度。他几步追上,掏出一个药瓶往前一递,啧了声:“宫里那群太医的水平,真是不敢恭维,这点小毒还能解成这样。比我这个老头子走得还慢。”
在苏墨清警惕混着猜疑的目光中,暮药师气笑了,不得不再次开口:“没毒,真没毒。虽然不完全对症,但真是解药。又不是给你吃的。都要跟你们回府了,我还能毒死自己的靠山不成。”
宫里两位也是黑心肝的。把他放宫里好吃好喝供着多好,非要用完就丢出去。真是不怕他和这位苏小将军因旧怨,在府内暗中闹得昭灵公主不得安生。
牧晓伸手接过药瓶,自己服了下去,一时半会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转。
“还看,还看。你就是把我现在杀了也没有。又不是灵丹,这么点时间怎么起效?”暮药师最不能容忍有人对自己的医术提出质疑,实打实地后悔三年前鬼迷心窍和这个玩意做买卖,一时间多了几分急躁,“你还不如去质问里头两位,身为她兄嫂,怎么不能来个轿子把她抬出去,还能少受点罪。”
“走着进来抬着出去,那大概是我也死在仁寿宫了。”牧晓的声音从前方淡淡飘来。
还有心情和他开这种玩笑,看来是不够难受。暮药师只能无奈地退后几步,继续与他们两个保持距离。
真是欠他们牧家人的。他愤愤不平地想。
·
“别走。你走了我现在也睡不着。不如继续聊聊。”牧晓闭着眼睛,左手的手背搭在自己额头上,右手试图去牵坐在床边之人,但抓了个空。
下一瞬,她感受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轻轻握住,然后与对方十指相扣。
“好。想听哪部分?”苏墨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牧晓沉默了几息,似乎事情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就先说道:“我现在不太清醒,可能问得没什么条理。你把话尽量说清楚些,我就用不着自己猜了。”
“我在宫里就想问你——与虎谋皮多久了?嗯?”牧晓睁开眼睛看向他。
“如果问的是这次——从进京第一天,宴席上,你皇兄问的那个问题开始。”苏墨清伸手去把她贴在额头上的左手展平,“放松,别再攥这只手了。不疼么?”
“你皇兄当时问我,我和你之间是什么情况,日后又有什么想法。他真的在乎这个么?和他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又有什么意思。”
“他在表明他没什么想为难我或者杀我的意图。”
“实际上,在他还未登基时,我和他之间有个口头上的约定。”苏墨清顿了一下。
牧晓偏头笑了一声:“别告诉我说你们约定互相帮忙弑父。”
“到不了那个地步,但目的差不多。当时没想那么远,只是都与父亲不睦,又见父亲年富力强,自己掌权遥遥无期,心有不甘罢了。”苏墨清轻描淡写地简略叙述当年事,“先帝、我父亲和刘尚书三位,也算是知音。这三位掌权后,对我和你皇兄的态度急转直下。”
“造反前,我们是他们的助力。我们暗中结交势力,他们只会支持。但造反成功后呢?”
“他们成功时,还是壮年。大概都觉天命在己,至少可以再掌权三十年。”
“三十年,甚至足够他们重新培养自己满意的人选,再稳稳妥妥地将权力交接。”
“这份不满存在已久。刘尚书是何种情况我不知。但在牧府和苏府中……”
牧晓听他斟酌词句,望着房梁轻叹一声:“我知道。我母亲和姚姨,不论如何行事,内里都是说一不二的硬脾气。当年能掀翻前朝,我母亲的楚家出了大力气,姚姨在宫中震慑各家女眷,也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楚岚骁和姚千宁不仅是两府内宅的真正掌权人,还在人际结交、朝局判断、银两运作等环节,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她们不是那场政变的幕后人,而是合作者。
牧府中只有楚岚骁这一个大夫人。在牧晓的记忆里,她父母的关系相当融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之类的词,放在她父母身上从来贴切。
苏府中,姚千宁和苏老将军的关系,在牧晓记事之前就不太和睦。据说姚千宁在孕中得知民女孙氏同样有孕的消息,只是压垮这段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前朝没有和离只有休妻这样的不平律法下,都不肯低头的两人争吵了数十年,终于在新朝建立、两人各自获得爵位后,痛痛快快分道扬镳。
姚千宁走时不仅带走自己的嫁妆、直接掏空了整个苏府的家产,还是苏府众人最大的债主。苏府中人眼见她一有缘由就上门催债打砸,却拿她无可奈何,只能低头认错。
而皇宫之内,成了皇后的楚岚骁意识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错误——扶他人为帝。
皇宫内不断有新的孩子降生。
楚岚骁没有去对孩子和孩子的母亲下手,而是选择在朝堂上与先帝争夺话语权。新朝建立,本就借了不少她这边的势,真斗起来也是暗潮汹涌。
但在六年前,这一切戛然而止。
对外缘由为,先皇和先皇后,前后病逝。
“你知道先帝和我母亲离世的真实原因么?”牧晓突然问他。
苏墨清摇摇头:“这点我确实不知。”或许命运就是那样无常,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他坦白道,“你问暮药师指责我弑父的缘由,他给的回答,并不是仁寿宫中这个问题的真正起因。他只是说不出、不能说别的罢了。”
“嗯,听出来了。若是我顺了他的意,转头问你‘为什么会是因为我’,岂不是直接替你做实了罪名?”牧晓笑了一下,“这招他真是现学现卖,不过没卖出去罢了。”
“你们在仁寿宫怎么谈到这个的?”牧晓顺势问道。
“他不肯对仁寿宫那位动手,怕皇帝给他直接按个什么罪名问斩。你皇兄暗示我推他一把。我就直接告他涉及谋害、毒杀先帝。”苏墨清漫不经心道,“就凭他改不掉喜欢炼丹的毛病,先帝生前又喜探问长生秘法,这个罪名他百口莫辩。”
“他指责我弑父,其实是想借此说我有得是杀人经验,好推我出去动手。”
“最后呢?”牧晓问。
“余皇后看不下去了,亲自动完手,转身就往自己寝宫方向走。”
牧晓恍然:“所以她是第一个回坤宁宫的。”
“如果这两个都只是托词……”她勾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现在烫得转不动的头,“我在宫里证实了一种可能。”
“三年前,我监斩的洛水刑场里,有同父异母的弟妹,有先帝嫔妃的家人,有试图上报苏老将军是中毒而死的医师。他们最统一的罪名是,巫祝进宫,妖言惑众,动摇民心。”
“而皇兄肯定,他们之中有给苏老将军下毒之人。”
牧晓当时想,洛水刑场为什么就那一次非要让她监斩?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安分就要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一样被砍头么?
余长欣为什么会担心天灾之事被栽到她身上?坊间那股喊她“妖女”的风气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既然苏老将军的毒不是她皇兄下的,那下毒者被惩罚了么?她为什么不知道……
或许就如苏墨清和牧晞在年少时的不甘一般,在牧晞即位后,先帝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和那些逐渐长大的孩子,也是那样不甘——不甘心一辈子断了登上高位的路,不甘心一辈子提心吊胆、受制于人。
他们成了牧晞即位后议礼论战的主要推手。
而玄岳关之战后,这个局面被彻底引爆。
他们试图以残杀功臣的罪名,正式开始对这位皇帝的流言侵蚀。
流言也没有放过皇帝唯一一位同父同母的妹妹——凭什么牧晞和牧晓,一个有皇位,一个有封号和封地,而同为先帝的孩子,他们什么都没有?
于是借巫祝之言,牧晓成了他们口中克父克母克夫家的妖女。
不过,在洛水刑场雪亮的刀锋下,一切都是徒劳。
流言能在接近胜利时锦上添花,但妄图只以流言撼动真真实实的强权,才是异想天开。
而且他们碰了最不该触动的东西——不论这一战后,皇帝是否决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积淀已久、足以定下西南日后十年格局的一战,一定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牧晓想,或许就算有人拿出确实的证据,告诉皇帝苏家在战后准备谋反,皇帝大概也做不出战中杀将这种事。这简直是在拿将士性命、一方安危、甚至是国运,开天大的玩笑。
“但他们怎么有能力给苏老将军下毒的呢?”牧晓喃喃道,“冷。灯烛里真能下这么重的毒么?”她往牵着她的人那边靠靠,直接躺到对方腿上。
“牧晓,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么?”苏墨清挪了一下位置,让她躺地舒服些,贴了贴她的额头,担忧地问,“真的不需要再请个医师来么?”他对那暮药师实在没有信任可言。
“没事。别走。我又不是完全不通医术。还行。死不了。在西南时烧到这个地步还是一样……”一样做她自己该做的事。也没有能信任且有时间这样停下来陪着她的人。
“别走。”她又重复一遍。
或许是人生病时格外脆弱,她遮住自己的眼睛,没来由地轻轻道:“我什么都留不住。有时没勇气听真相,也没勇气继续往前走。”
执着于追寻过往的真相,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对现状也无能为力。于是逆流而上,于是诉诸源头,于是执迷不悟,疯狂地在世间叩问,找到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将它当成真相,只为安抚自己那颗易碎的、不堪的、脆弱的心。
“真相……你觉得自己的过往是虚假的么?”苏墨清垂眸看着怀中人,抓到这个问题的症结。
牧晓刹那间僵了一瞬。
“你没有在往前走么?你在进京前,说你只是想求个答案。答案找到了,又向下发掘出更深的答案。现在已经用上了‘真相’二字。这走得还不够远么?”苏墨清缓缓道。
“当年在玄岫城里,有人和你说过‘你救不下所有人’这句话么?”
“为何对自己这么苛刻?嗯?你明明对别人所求不多,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苛刻呢?”
“你觉得谁做得比你好?你皇兄?他在玄岳关那件事中,真的赢了么?”
“你刚才问得方向很对——你那些名义上的弟妹与他们的亲族,哪里有能力对延国公下毒?因为你皇兄有这个意思,有这个打算,埋了这条引线,所以只要别人顺手丢个火星,就差点坏了全局。他还无法对外解释,能做的只是杀了对方永绝后患。”
“你三年前进宫质问他时,他是不是对你发怒了?那火气真的是对你的么?还是对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他逼你去洛水刑场监斩,让你去亲自砍邢承远,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做不了这两件事。”
“你见到了刘尚书请辞。进京那日家宴上,他摔的那个茶盏,摔给谁看的?那日当值的京卫同知刘章毅,是刘尚书的亲儿子。他抓不到能名正言顺除去眼中钉的罪名,放任京郊截杀,放任平良县山崩和封冻,还让你当诱饵引对方动手。这高明么?是站得高,权力大,所以显得算无遗策、神乎其神。”
“仁寿宫里,你觉得他面对太皇太后的话真的无动于衷么?我看他更想摔东西打断,但他要他所谓的体面和威仪;就算现在,太皇太后崩逝这件事,他不会自己哭两声么?非要你去走那宫道?”
“你觉得他给你放的权力多么?我觉得一点不多。”
“你觉得官员对你足够敬重么?不够,一点都不够。”
“嫉妒与暗暗的自愧弗如叠加,他们却不想认。”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痛苦的偏偏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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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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