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误》愁绪潇湘

4、第 4 章戮（lù）

　　巫身为千年雪白灵蛇，与双胞胎弟弟同为双生蛇，一主静，一主动，灵息相通，相隔千里可互感。而满满是巫分化出的意识体，代行感知、守护之责，与本体灵息同源，巫灵眠时，满满也会同步陷入休眠。此番巫恰逢蜕壳之劫，又因早年与弟弟失散时受的旧伤复发，灵元耗损严重，需沉眠静养三日方能恢复，他一睡，满满自然也随之灵眠。
　　显然孤幻不知道这事。
　　逛到太阳西斜，别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满满突然停住不动。
　　孤幻见满满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如枯木，顿时慌了神。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指尖轻碰它的鳞片，没感受到丝毫动静，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以为满满没了气息。
　　想起逛偏楼时里面有个书房，他将满满揣兜里就往偏楼走，可是他不记得路，出了门只得像个陀螺一样左右走，突然他在正西方向的花坛处看到了黑黑的条状物。随着他走近，发现那是一条蛇尾巴！
　　孤幻吓的后退两步，那条蛇快速消失了。
　　孤幻以为那条蛇是在进食，走近一看还真是！
　　地上一片血迹，还有几个深蓝衣物碎片，是梅友叽昨天穿的衣服！孤幻心头一紧，他顺着血迹往前走，果然在草丛里找到了一个行李包，本子还在里面。
　　梅友叽他死了！
　　不可能吧，梅友叽不是又被送回男窑子了吗？又逃出来了？
　　孤幻盯着地上发黑的血迹和深蓝的衣服碎片，心里发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脚尖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旧得厉害的帆布包，上面沾着草叶和血迹，正是梅友叽拿走的那个行李包，看样子他没走多远就出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蹲下来拉开拉链。包里没什么值钱的，就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磨破边的小本子（上面记着买米买油的账，还写着几句抱怨：“主子又好几天不吃饭，只喝露水”“蜕皮的时候得守着后花园，谁都不能靠近”），还有一个用绳子捆得紧紧的牛皮本子。
　　孤幻解开绳子翻开，本子封面都发黄了，上面写着“不能让别人看的本子”。里面的字比账本上的整齐，看着是梅友叽特意写的，纸页皱巴巴的，还沾着几点发黑的污渍，像旧血。
　　「这别墅是主子好几年前捡漏买的，之前的主人死在地下室，浑身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主子不让我靠近地下室，说里面有“黑煞气”，碰了就死。」
　　「主子每年秋天会睡三天，说这是“睡觉补身体”，期间谁都不能打扰。去年他睡的时候，后花园的月季全枯了，泥土里钻出来几条黑色小蛇，主子醒了就把蛇烧了，说那是黑煞气变的。」
　　「我在书房柜子里找到半张纸，上面写着“要炼双生蛇，得趁它们睡觉补身体的时候取灵元，再引来黑煞气，就能长生不老”。主子看到后发了大火，把纸烧了，还警告我不许再提。后来我才知道，主子是双生蛇，还有个弟弟，好多年前不见了。」
　　「黑煞气是上古蛇妖恶念凝结的阴煞，会附身在阴毒蛇类身上，变成‘墨鳞蛇’，它们靠吞噬生灵煞气壮大，尤其嗜食双生蛇的灵元。后花园的赤阳花是主子用自身灵元滋养的，阳气重，能暂时压制煞气，却杀不死墨鳞蛇。只有双生蛇的灵息合一，才能彻底净化煞气，所以主子这些年一直在找失散的弟弟。」
　　「最近别墅周围总听到蛇嘶声，比往年吓人。主子好像身体不舒服，蜕下来的皮都带着点黑煞气，我偷偷撕了一小块藏在本子最后，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孤幻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蛇皮，颜色发黑，摸起来凉飕飕的，和之前看到的墨鳞蛇身上的煞气有点像。他心里一惊：原来那黑蛇就是“黑煞气”变的，别墅里的秘密，还和主子失散的弟弟有关！
　　梅友叽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伺候主子五年，居然偷偷记了这些事。孤幻赶紧把本子和那块蛇皮揣进怀里，心里又怕又急，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帮着对付黑蛇，还能找到主子的弟弟。
　　他一阵后怕。
　　后背窜起的寒意顺着脊椎直爬，孤幻猛地扭头，恰好撞上远处那对冰冷的绿色竖瞳，墨鳞蛇的煞气已近在咫尺。
　　他攥紧怀里的满满与《蛇灵录》，灵犀体质精准锁定偏楼方向，转身就冲了进去。
　　“哐当！”
　　木门被巨力撞碎，墨绿色的身影裹挟着腥甜煞气滑入，竖瞳死死盯着他衣兜，那里藏着满满微弱的灵元。孤幻顾不上细看书页，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狂奔，膝盖磕在台阶上的剧痛被求生欲压下，只凭着本能往二楼窗口冲。阳光是煞气的克星，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指尖刚触到窗沿，身后就传来鳞片摩擦的“沙沙”声，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裹住他。孤幻咬牙翻出窗外，重重摔在草坪上，还没来得及爬起，就听见玻璃破碎的巨响，墨鳞蛇已追了出来。
　　孤幻攥紧怀里的《蛇灵录》，胸口的平安扣突然发烫，撑起一层薄薄的屏障。门板被墨鳞蛇撞得“嘎吱”作响，煞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呛得他嗓子发紧，手心全是冷汗，胳膊酸得几乎撑不住。他将满满按在胸口，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他必须守住巫的灵眠，绝不能让墨鳞蛇突破防线。
　　衣兜中的满满轻轻动了一下，那点微弱的温热像是一簇小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的求生欲与守护欲。孤幻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嵌进门板的木纹里，灵犀体质让他清晰感知到门外墨鳞蛇的凶戾，还有房内巫平稳却脆弱的灵息，两种气息在空气中交织，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就在门板快要崩裂的瞬间，一道银光冲了进来，是一条白蛇，它一下子缠上墨鳞蛇的七寸，鳞片泛着的白光把煞气烧得“滋滋”响。
　　它一下子缠上墨鳞蛇的七寸，鳞片泛着的白光把煞气烧得“滋滋”响。墨鳞蛇疼得惨叫，没一会儿就软在地上不动了。孤幻松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汗，胳膊也酸得厉害。
　　三丈长的白蛇如冰雪雕琢，鳞片泛着冷冽银光，缠上墨鳞蛇七寸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滋滋”黑红色煞气被银辉灼烧，墨鳞蛇发出凄厉惨叫，骨骼碎裂的声响混着嘶鸣，转瞬就被白蛇甩在墙上，成了一滩烂泥。
　　白蛇缓缓转身，金瞳扫过孤幻沾满灰尘的衣角，尾尖轻轻蹭过他掌心的伤口。温热的灵息涌入体内，伤口灼痛瞬间消散，连身上的煞气都被涤荡干净。孤幻闻到那股清冽的草木香，与巫身上的气息同源，胸口的平安扣烫得更厉害，他忽然想起巫的话“我有个弟弟，失散多年”。
　　“戮（lu四声）？”他迟疑着开口，指尖轻触白蛇冰凉的鳞片。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用脑袋蹭了蹭他怀里的满满，金瞳里带着疲惫的柔和，刚才的分身对抗，显然耗损了它不少灵元。孤幻下意识将仅剩的赤阳花汁液抹在它嘴角，轻声道：“谢谢你。”
　　白蛇看着他做完这一切，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了然，缓缓点了点头，那眼神不再是初见时的疏离，反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柔和，像是早就知道孤幻能听懂它的示意。它忽然调转方向，尾巴尖轻轻勾了勾孤幻的裤腿，又扭头望向不远处的赤阳花丛，金瞳里映着花瓣上的晨光，带着明确的指引意味。
　　孤幻心头一动，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那片红色花朵开得正盛，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之前巫提过的“能压制煞气”的赤阳花。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满满在里面轻轻动了动，像是在附和白蛇的意思。灵犀体质带来的温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忽然清晰地感知到，赤阳花中涌动着强烈的阳火之气，与白蛇身上的灵息隐隐共鸣，正是墨鳞蛇阴煞的克星。
　　“你是想让我摘这些花，用来保护先生和满满，对吗？”孤幻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朵赤阳花的花瓣，温热的触感传来，让他愈发笃定。他想起巫还在灵眠，别墅里的煞气尚未散尽，墨鳞蛇虽然遁走，难保不会带同类回来，这些赤阳花，不仅能对付墨鳞蛇，说不定还能帮巫抵御灵眠时侵入的煞气。
　　白蛇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游到花丛边，用身体卷住一株开得最盛的赤阳花，轻轻一扯，花茎便应声断裂。它将花朵递到孤幻面前，尾尖在青石板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巫”字。
　　他心里莫名一暖，原来不仅自己想保护先生，连先生的弟弟也这般记挂他。
　　他抬头对戮（lu四声）说：“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守住先生，等你们兄弟重逢。”
　　说这话时，他眼底的坚定比阳光还耀眼，这已经不是为了不被抛弃，而是单纯想守护那个口是心非却偷偷关心他的先生。
　　孤幻连忙接过花朵，鼻尖萦绕着赤阳花的辛辣香气，混合着白蛇身上清冽的草木香，竟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想起刚才白蛇救场时的凶悍，再看此刻它递花时的温柔，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知道了，谢谢你，戮（lu四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出这个名字，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柔和。它没有否认，只是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孤幻的手腕，那道温热的灵息再次涌入，顺着血脉蔓延到全身，让他之前被墨鳞蛇煞气侵扰的不适感彻底消散。
　　孤幻不再犹豫，转身摘了十几朵带露水的赤阳花，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带的小瓷瓶里。白蛇在一旁静静看着，时不时用尾尖拨开挡路的草叶，像是在为他护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白蛇雪白的鳞片上，泛着柔和的银光，也落在孤幻专注的侧脸上，将他眼底的坚定与温柔映照得格外清晰。
　　摘完花，孤幻刚想把瓷瓶收好，白蛇突然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轻轻拉了拉。它抬头望向花园深处的凉亭，金瞳里带着一丝示意，像是在说“跟我来”。孤幻没有丝毫犹豫，经过刚才的生死相救，又看到它对巫和满满的牵挂，他早已彻底信任了这条白蛇，信任了这个大概率就是“戮（lu四声）”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揣进怀里，又摸了摸衣兜中的满满，轻声道：“走吧，我跟你去。”
　　白蛇松开尾巴，在前带路，速度依旧不快，刚好能让孤幻跟上。它的金色眼睛时不时望向别墅二楼的方向，尾尖轻轻敲击地面，节奏沉稳，那是在确认巫的灵息是否安稳。孤幻跟在后面，看着它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梅友叽账本里的记载：“双生蛇会互相寻找，不管隔多远都能感觉到对方。”

作者有话说

　　戮念“l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