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端》星若碎粒

5、#第五章

　　私人诊所的灯光冷白而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信息素。

　　奚誉行躺在检查床上，感觉到冰冷的探头在后颈的腺体区域移动。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陈志南——国内顶尖的Omega内分泌专家，此刻眉头紧锁，“长期使用高强度抑制剂已经导致腺体纤维化，信息素受体严重受损。”

　　奚誉行却无比平静，“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陈医生关闭检测仪器，神色凝重，“信息素系统完全崩溃，永久失去发情期，伴随终身的内分泌失调。这还只是生理层面，心理上……”

　　“心理上我可以承受。”奚誉行坐起身，整理衣领，“告诉我，这是否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工作能力。”

　　陈医生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担心自己的健康和生活质量吗？”

　　“健康是奢侈品，对我而言不是首要考虑。”奚誉行系好衬衫纽扣，“我只需要确保大脑清醒，能够继续我的事业。”

　　陈医生摇头叹息，“奚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Omega患者。大多数Omega面临这种诊断都会恐慌，而你只关心工作能力。”

　　“因为大多数Omega还有退路。”奚誉行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我没有。”

　　离开诊所时，夜幕已经降临。

　　奚誉行坐进车内，没有立即发动引擎。

　　他从口袋取出药盒，服下今日份的抑制剂和止痛药。药物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手机亮起，是付识策发来的消息：『周凛的团队明天到公司做尽职调查，材料已备齐。另外，柏嘉允派人送来一份礼物，怎么处理？』

　　奚誉行回复：『礼物退回。明早九点开会。』

　　他刚放下手机，又一个电话接入。

　　屏幕上跳动着“季垣隅”三个字。

　　奚誉行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听说你去看了陈医生。”季垣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诊断结果如何？”

　　奚誉行握紧方向盘，“季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这座城市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季垣隅语气平静，“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那您应该也知道，这是我的隐私。”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季垣隅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陈医生是我安排的，我有权知道诊断结果。”

　　奚誉行心中一凛：“你监视我的医疗记录？”

　　“保护，不是监视。”季垣隅纠正道，“回到我身边，誉行。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德国的专科团队，他们研发的新型抑制剂副作用更小……”

　　“然后重新成为你的附属品？”奚誉行冷笑，“不必了，季总。我宁愿承受副作用，也要保持独立。”

　　“独立？”季垣隅的声音带着讽刺，“靠着摧毁健康换来的独立，你以为周凛真的在乎你的死活，他只看中你能带来的利润。”

　　“至少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利益关系，没有虚假的情感纠缠。”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季垣隅，他的信息素仿佛能透过电话传来，让奚誉行感到一阵压迫感，“虚假的情感？你以为三年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奚誉行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都过去了，季总。现在我们只是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不会关心对方的健康状况。”季垣隅突然转变语气，“明晚七点，季氏庄园，有个商业晚宴。周凛也会出席。作为‘竞争对手’，我正式邀请你参加。”

　　奚誉行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但拒绝就等于示弱，“我会准时到场。”

　　挂断电话后，他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疲惫。

　　与季垣隅的每一次交锋都消耗巨大，那个男人的控制欲和洞察力令人窒息。

　　第二天晚上的季氏庄园灯火通明，豪车络绎不绝。

　　奚誉行独自驾车前来，一身深灰色西装剪裁得体，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

　　他特意使用了强效抑制剂，确保自己的西柚信息素不会外泄。

　　庄园门口，柏嘉允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誉行，”他迎上前，葡萄味信息素温和而克制，“我们一起进去。”

　　奚誉行微微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不必了，柏总。”

　　柏嘉允不以为意，与他并肩走入大厅：“今晚的宴会不简单，季垣隅邀请了所有你可能拉拢的投资人。他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对你的控制权。”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奚誉行状似不甚在意。

　　宴会厅内，季垣隅正如众星捧月般被宾客环绕。

　　看到奚誉行和柏嘉允一同入场，他的眼神微微一暗。

　　“奚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季垣隅走上前，自然地揽住奚誉行的腰，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周围的宾客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窃窃私语声四起。

　　在Alpha主导的商业社交圈，这种公开的身体接触是一种明确的宣示。

　　奚誉行巧妙转身，避开了季垣隅的手，“季总的宴会，我自然要来捧场。”

　　季垣隅不以为意，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两杯香槟，递给他一杯，“听说你的‘镜像’系统遇到了技术瓶颈，需要帮忙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几个重要投资人听到。

　　奚誉行立刻意识到，季垣隅是要在众人面前削弱投资者对他的信心。

　　“小问题而已，已经解决了。”奚誉行面不改色，“倒是季氏的新产品，似乎因为专利问题推迟发布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信息素的对抗让周围的Omega宾客感到不适。

　　柏嘉允适时插入：

　　“誉行，周先生在那边的露台，想和你谈谈。”

　　奚誉行借机脱身，向露台走去。

　　季垣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

　　露台上，周凛正独自品酒。

　　看到奚誉行，他举杯致意，“精彩的应对。”

　　“您都看到了。”奚誉行在他身边站定。

　　“季垣隅在试探你的底线，”周凛低声道，“他想知道你有多大决心对抗他。”

　　“那我的表现可让您满意？”

　　周凛微微一笑，“足够让我决定追加投资。但有个条件——你必须接受医疗干预，保持最佳状态完成项目。”

　　奚誉行皱眉，“我的健康状况不会影响工作。”

　　“但我担心它会。”周凛语气不容置喙，“我收到消息，季垣隅已经知道你腺体纤维化的事情。以他的作风，会利用这点大做文章。”

　　话音刚落，宴会厅内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两人回到厅内，只见季垣隅站在主讲台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各位，请安静。”季垣隅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今晚，我有个重要消息宣布。”

　　奚誉行心中腾升起不祥的预感。

　　“经过多方评估，季氏集团决定正式收购新兴科技公司‘镜像科技’。”季垣隅的目光锁定奚誉行，“出于对奚誉行先生健康状况的考虑，我们提出了特别优待条款。”

　　宴会厅一片哗然。

　　奚誉行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不乏同情和怜悯——对一个因健康问题而被迫出售公司的Omega的怜悯。

　　柏嘉允快步走到奚誉行身边，“他在利用你的医疗隐私逼你就范。”

　　奚誉行面色平静，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主讲台。

　　“季总似乎误会了什么。”奚誉行接过话筒，声音清晰而冷静，“‘镜像科技’从未考虑出售，我的健康状况纯属个人隐私，与公司运营无关。”

　　季垣隅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认输吧，誉行。你撑不了多久的，腺体纤维化的最终结果是信息素系统崩溃，没有omega能抵抗这种生理上的脆弱。”

　　奚誉行直视他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笑。

　　他当众取下后颈的抑制贴，这一举动引起一阵惊呼——在公共场合暴露腺体是极不得体的行为。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奚誉行的腺体区域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感谢季总关心，但我的健康很好。”奚誉行面向众人，“至于季氏集团的收购意向，我只能说——或许不久的将来，会是‘镜像科技’考虑收购季氏的信息素业务部门。”

　　宴会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爆发出更加嘈杂的议论声。

　　奚誉行重新贴好抑制贴，向周凛点头致意，然后从容离开。

　　季垣隅站在原地，面色阴沉。

　　他清楚地知道奚誉行的诊断结果，那光滑的腺体皮肤明显是经过特殊处理伪装的。

　　奚誉行不惜当众暴露腺体，也要反击他的心理战术。

　　柏嘉允追出宴会厅，在庄园门口拦住奚誉行，“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奚誉行拉开车门，突然身形一晃，扶住车门才稳住。

　　“你的脸色很差。”柏嘉允上前扶住他，葡萄味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担忧的情绪。

　　奚誉行推开他，坐进驾驶座，“我没事。”

　　驾车离开季氏庄园后，奚誉行才允许自己显露出脆弱。

　　他在路边停下车，颤抖着取出药盒服下双倍剂量的止痛药。

　　后颈的伪装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红肿纤维化的腺体。

　　刚才在宴会厅的举动无疑是冒险的，但他必须那么做——不仅是为了反击季垣隅，更是向自己证明，他不再是被生理本能支配的Omega。

　　手机响起，是付识策发来的消息：『医疗团队已联系好，标记清除手术安排在两周后。他们再次警告，手术风险极高。』

　　奚誉行面不改色回复:『照常进行。』

　　这场抗争，他必须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