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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骤雨突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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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洋厌恶野生动物,它们有人类无法理解的怪异主见,该被驯化,该被圈养,该被屠杀。林海洋也痛恨以家猫为代表的一切宠物,它们总是唯利是图,心怀鬼胎,终有一日会违背主人的意志。
这个孤高自傲的男人自认一生无愧于社会和家庭,他工作认真,早年被评过单位模范;偷宰野猫,为社区卫生做出无声贡献;他疼妻爱儿,从没有过外遇,还经年累月不辞辛苦地传授给蠢妇和败儿世上最好的宝藏——他自己的思想,可徐艳梅和林翊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屡次触碰他的底线。
尤其今年以来,林海洋感到他的父权受到了严峻挑战,连同夫权也被一并波折。
自作聪明的孽子先是擅自主张,不上告禀报就偷偷报名住宿,国庆假期又联合卑贱蠢妇与自己正面对抗,最后他竟一去不回,一个月都没回过家。
愚蠢又顽固的孩子,你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从小吃着我的饭,经受我十几年的教化,为何会觉得能摆脱得掉我呢?
周六正午,还没见着林翊的林海洋怒不可遏,他一气之下拿小锤砸烂徐艳梅的手机,并将她反锁在家,而后扬长而去。
林翊运气不错,林海洋本计划晚修时间骗过门卫,去他班里大闹一场,但打车选错终点,阴差阳错先和他撞个照面。
一只该死的白猫使本就愠怒的林海洋濒临爆发,在它不远处,林翊手里竟还拎着一袋......猫粮?
林海洋朝林翊机械踱步时感到血管在燃烧,他早教育过林翊猫是该死的低贱物种,看来又被置若罔闻。
林翊本盯着驻足的小猫,无意扭头间猝然发觉林海洋正凶神恶煞地靠近。
林翊脸色顿然苍白,嘴唇也不住震颤,但他反应很快,微微吸气侧头向时析理,冷静开口:
“时析理,我很严肃,你能不能立刻离开这儿,我今晚在微信跟你解释原因,我很珍惜你,所以这对我很重要。”
倘若身边是周文多或于诗悦,林翊绝不会如此胆怯。但在暗恋对象面前,他无法不顾形象的反抗林海洋,只能一败涂地。
时析理正瞅着呆在原地的白猫,被突如其来的郑重腔调吓了一跳,往常林翊鲜少直呼他全名。
时析理扫了眼林翊,他面无血色,轻薄胸膛正随急促的呼吸颤抖。
“怎么了?”
他茫然问道,偏头发现林翊虽昂首挺胸,面朝正前,眼神却一直躲闪。
“我求你别问了,先走!”
林翊语气中的严肃尽失,多了几分着急。
时析理没再追问,他发觉林翊的眼光时而朝自己瞟,时而又往右远方瞄,那里有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正步步逼近。
男人的阴沉脸色实属罕见,结合林翊惊慌的神态,时析理只用片刻便确定来人身份,他嗓音轻缓,却不可置否的坚定。
“林翊,还记得你生日当天我说的话吗?”
“我说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时析理深沉严肃,说完径直转身,在林翊回答前,他已目光灼灼向林海洋。
林翊眉头一紧,闭眼认命。他算好时间,于几秒后睁眼,林海洋刚好到达他们身前。
“这周末怎么也没回家?”
林海洋劈头盖脸地质问林翊,目光却凝向身侧更高的少年。林海洋暗揣他应该是林翊的朋友,先前的凌厉眼神搭上他出众的身高,竟有几分不合年龄的压迫感。
林翊心神不安,握紧的手指缓缓放松,他不想在时析理面前与林海洋正面冲突。
“这周是小休,只有不到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家近的同学都不回家。”
林翊音色柔缓,难得对林海洋讲出句温柔话语,他希冀生父看在同学尚在一旁的份上能讲点理。
林海洋面罩寒霜的脸上露出恶劣讥讽,言出尖酸刻薄。
“小休你不回家也不学习,拿着老子的钱买东西喂猫?”
时析理闻声双眼微眯,直言介入却彬彬有礼。
“叔叔你好,猫粮是我买的,喂猫也是我出的主意。”
林翊不料时析理这就开口,回首瞥视一眼。但这理由不错,应该能平息林海洋的怒火,于是他未作反应。
林海洋还没遇到过和林翊对峙时,他多一个朋友帮忙说话的情况。但为了教育林翊,此时气势绝不能弱,他杀气腾腾的朝时析理吼道:
“你是他朋友?”
“老子和自己儿子说话,用得着你插嘴吗?!”
时析理听完面无波澜,内心更是平静,此人的发言极为符合他的侧写预判,幼稚、粗劣、低等。
但林翊的拳头已经握起来了,可为防事态在时析理前进一步闹大,他还是退让着林海洋说:
“请别和我朋友这样讲话。”
“如果你有其他事,等我下周回家再谈。”
林翊的一再忍让使慈父颇为满意,但这是在朋友身边的缘故,林海洋不接受这虚假的示弱,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怕在朋友面前难堪是吧?那我就朝你的软肋打。
“我警告你。”
林海洋食指指向时析理,语调丝毫未因林翊的妥协而改善。
“你以后不准喊林翊喂猫,不然小心我揍你。”
林翊的瞳孔瞪的极大,十指攥到疼痛,内心无比痛苦愤怒。他最害怕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林海洋又在伤害他在意的人。
“对不起时析理,你先离开好不好,我等会再...”
林翊哀求的语气被时析理冷声打断,他对林海洋露出此生从未用过的冷漠鄙夷。
“你揍一个试试?”
林海洋一时骑虎难下,他没想过对方不怕这个警告,还直言挑衅。
林海洋向来欺软怕硬,没弄清少年的背景前,不会断然动手。但他的阴险之处在于,就算对人不拳脚冲突,也要言语恶心一番。
他脸上散去几分阴冷,染上许多狡诈。
“你再这么跟老子说话,可要被我白扇几巴掌。”
“要是你敢还手,那就是和同学的父亲在校门口打架斗殴,到时候你不怕被开除?”说罢林海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呵呵,反正我是不怕。”
林翊已经快忍不住眼角的眼泪,他感到有一片指甲已经被攥到变形。
实在走投无路了。
还是自己先起手打他吧,总比让文明礼貌的时析理白白受苦受气强。林翊心念至此,就要动手,却听时析理语气平淡的吐出句无厘头的话。
“我穿的鞋一万多块。”
时析理指指脚下,鄙夷之色换成轻蔑笑容。
林海洋被震住片刻,还未回应,时析理又嚣张开口:
“我支付宝一个号有七十几万,另一个号有一百万整。”他边说边掏出手机,戳戳屏幕后向丑恶的林海洋展示一番。
林翊换上另一种神色,从极度悲愤的思绪中抽出半秒来震惊,他知道时析理有钱,但没想过富裕成这样。
自证完,目睹林海洋意料之中的震撼表情,时析理才云淡风轻,行如流水地扔出王炸。
“校长的亲戚,有门生意要我父亲照顾,你觉得我们打起来,我会不会被开除?”
“另外,你也打不过我。”
“你好矮。”
林海洋的奸诈计谋被时析理坦坦荡荡的存款余额冲烂了,他只能略作退让。
“我说底气这么足呢,原来是个小富孩。”
林翊脸色缓和许多,他知道这个脏爹的脾性,林海洋被震慑后至少不会直接和时析理硬碰硬了。
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林海洋又将头转向林翊,表情里难掩受挫的不甘,说话更为尖酸。
“林翊,你这是又在外面认了个爹?”
林翊倒不怕林海洋恶心自己,眼前的情况已极为糟糕,没有再粉饰的必要。时析理的反击太成功,一切又因自身而起,林翊更不会让时析理孤军奋战。
至于可能造成的后果...反正适才听到时析理被威胁,林翊就准备和林海洋不死不休了。
林翊紧攥的双拳轻轻松开,轻轻指了指时析理,他手心还有着清晰的痛感。面对林海洋这个无能的暴君,林翊脸上也多了些戏弄,语气也学着时析理轻飘飘的。
“他要真是我爹就好了。”
此言平地惊雷,炸穿林海洋最后一丝为人的伪装。
林海洋露出残忍的狰狞,眼神如正茹毛饮血的鬣狗。他挥手扇向林翊的脸庞,用力过猛致使整个上半身微微后倾。
林翊闪躲不及,但扬起的干枯黑手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皙白手掌在半空接住。
时析理已然动怒,发出严正警告。
“我和林翊是朋友,我心甘情愿养他到大学毕业。”
“给你看的只是点零花钱,我父亲还没入场。”
“如果你还要动手,我就报警了。”
他用上力道,猛将这个野蛮男人的手甩开。
林翊不合时宜的感叹时析理帅的过分。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林海洋已经完全不顾人伦道德。他的脸色诡异转好,但专挑林翊最柔软的部位打击。
“你就不怕我把你妈打死?”
林翊欲言又止,慌燥烦乱。时析理急忙顶上:
“我父亲会为林翊联系妇联和最好的律师。我们有法律的保护。”
林海洋没再退让,心想小孩再有钱也只是小孩,随即用嘲笑傻子的眼神盯住时析理,语言已充满威胁之意。
“小孩,家里有点钱了不起是吧,知不知道我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守法的。”
“你要是再敢插手老子教育儿子,不管你爹是谁,老子连你一起收拾了。”
嘶哑话音刚落,一声闷响于空气中传开。林翊一胳膊抡在了林海洋脸上,在那张铁青脸面留下一个清晰地拳印。
林翊忍无可忍,他本就不接受善良正义之人受辱,更何况时析理还是自己的少年心事。
林翊粗中有细,也不管会遭到何种报复,指了指被锤到稍退半步的林海洋立刻对时析理解释:
“其实我很文明的,除了他我没打过别人。”
林海洋强正过身体,嘴里破口大骂,双目几乎要喷出血,他几乎朝林翊扑了上来:
“你妈了个...”
还没骂完,林海洋被一股巨力冲击小腹,他顿挫着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没稳住根基后仰下去。
时析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踹完人的时析理一手按住林翊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小臂,拖着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嘴上还不忘对等解释:
“我也很文明,除了他我也没打过人。”
小腹传来的剧痛使林海洋清醒了几分,被两个更高大的雄性围攻弥足危险,他借倒下的冲击力又向后爬了几步。
林海洋审时度势,深觉今日已讨不到好,且既然林翊执意找死,那也不差这一天。他踉跄起身,恶狠狠地指着林翊怒吼:
“你TM给老子等着,一出生老子就该把你掐死,畜生!”
而后,这个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小人转身而去,灰头土脸地疾步逃走。
过了数十秒,不速之客走远,林翊才小心地点了点时析理的右膀,想要道歉道谢。
时析理转身深情柔缓,先开口道:
“先进学校。”
“林翊,你天真纯良,但你爸该被大货车撞死。”
时析理何止不会骂人,连让人忍不住出口成脏的场合都没经历过几次。“被大货车撞死”已是他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林翊无可奈何,颔首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