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三公子》青竹落雪

2、第 2 章

　　“喂！赶紧退回来！那里很危险！”
　　桥上看热闹的人太多，堵住了公路，陆郁迟只得停下车，大步跑向桥头。
　　然而桥头之人并没有看他，身子微微前倾，像一只翅膀受伤的孤雁般笔直落下。
　　人群中爆发出惊叫。
　　“该死！”
　　陆郁迟想不了那么多，脱下外套纵深一跃，也跟着跳了下去。
　　此时群众打电话叫来的警车赶到，热心群众纷纷指出二人落水的位置。
　　陆郁迟曾经那么怕水，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学习游泳，只希望如果时空能够轮回，他可以救回自己想救的那个人。
　　此时已是夏季，但江水依旧冰冷刺骨，尽管已无数次体会过入水的感觉，可当他跳下桥头时，他想，这样死去该有多么痛苦和绝望。
　　落水者很明显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并没过多挣扎，因此陆郁迟很轻松地
　　将他带到了岸边。
　　人群纷纷涌动，救护车也赶到了。
　　而此时陆郁迟才发现，原来自己救的正是夜店里的那个男孩。
　　他不知道男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要跳桥自杀，一方面他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多问他几句，另一方面他的心中也莫名憋着一股气，男孩只是呛了几口水，在他刚睁开眼的时候，陆郁迟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浑身湿透的男孩红肿着脸绝望地看着陆郁迟。
　　“死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了，你倒好，说死就死，从来没考虑过活着的人的感受。你难道不知道，你死了一了百了，你让活着的人……还爱你的人怎么能……怎么能接受得了……”
　　陆郁迟说着说着，多年来憋闷在心中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他哽咽着，眼里泛起泪光。
　　就好像这话不是在对男孩说，而是在对他朝思暮想却此生再不得相见的人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再做这种事了，下次可不会有人再救你了。”
　　……
　　陆郁迟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回家了。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男孩跳桥时的情景，而与之重叠的是多年前落日余晖，海鸥翻飞的汪洋，浅红色的海棠碎花裙，以及破碎的乳白色浪花。
　　回忆逐渐变得清晰，心脏隐隐刺痛，陆郁迟知道，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那件事，它就像一处心结，一块烙铁，将童年的阴影带到成年，并将伴随他一辈子。
　　“小迟！生日快乐！”
　　陆郁迟一进门就被喷了一脸彩带。
　　想也知道是他那个好二哥干的。
　　“诶？小迟，你怎么浑身都湿了？怎么回事？”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黄发年轻男人探出头来。
　　“你不是去看王阿姨了吗？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路上顺便救了个人。”
　　陆郁迟轻描淡写地说。
　　“算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一会儿下来喝姜汤。”
　　黄发男人就是大陆郁迟五岁的二哥陆青明，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上学，衣着打扮也更偏向国际潮流，回国时还染了个黄毛，就因为这事没少被大哥说。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照顾自己，用不着你婆婆妈妈。”
　　果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大哥陆晚城开始念叨了。
　　陆青明不想理他，推了推陆郁迟，小声道：“快去吧。”
　　陆郁迟早就习惯了这俩人斗嘴，跟陆晚城打了个招呼后就上楼了。
　　“哎，我说，你一天不说我你难受是不是？”陆青明道。
　　陆晚城挑眉：“是你自己选择回来的。有本事你就躲我一辈子。”
　　陆青明：“……讨厌死你了。”
　　……
　　陆郁迟脱下衣服，泡进温暖的水里，感到全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他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男孩被救上来后就被救护车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还有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疑问太多，可他无暇再细想，明天陆郁迟会去医院看父亲，或许可以顺便看一眼那个男孩。
　　世人皆苦，可皆要努力活下去，既然死亡才是永恒，那就更要珍惜活着的时光。
　　陆郁迟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忘拿睡衣了。
　　这时，浴室传来敲门声。
　　“进。”
　　“你啊，又忘了拿衣服。”
　　陆青明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面，然后上下扫视了陆郁迟几眼，笑眯眯道：“我们家小迟身体发育得不错嘛。”
　　“二哥……”
　　陆郁迟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
　　国外思想开放，陆郁迟严重怀疑二哥是不是在外面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过目前看来他的好二哥还没有那方面倾向，大概率只是口嗨。
　　虽说过段时间的舞会名义上是给陆郁迟找未婚妻，但想到自己上面的两位哥哥还都单身，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捷足先登，帮哥哥们物色嫂子才是当务之急。尤其是大哥，都是三字打头的人了，也该早点成家了。
　　“好了，穿完衣服就赶紧下来喝姜水，我先下去了。”
　　陆郁迟乖乖道：“好。”
　　说起来他们这种家庭在圈子里也算独一无二了，他与大哥和二哥为异母所生，原本这样的家庭并不算罕见，但重点是在互相牵扯利益的情况下他们三人还能和睦相处，这就很不容易了，而陆郁迟想，或许归根结底在于他们的母亲都不在身边，父亲又忙于工作无暇照顾他们，三个孩子从小相依为命着长大，所以感情才更加深厚吧。
　　陆郁迟一下楼，就看见大哥和二哥又掐起来了。
　　陆晚城一个过肩摔就将陆青明按在了沙发上，陆青明也不示弱，上身抵着陆晚城不让他靠近，下身还支起腿去踢陆晚城，不过被陆晚城紧紧扣住他的脚踝不让他踢，陆青明没得逞，反倒被陆晚城压制着动弹不得。
　　“滚！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小迟还在家呢，你他妈别发疯！”
　　“认不认输？嗯？”
　　“不认！赶紧滚下去！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对此保留节目，陆郁迟早已见怪不怪，两位哥哥虽然在外面是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但是一回到家还像小孩似的掐架。
　　陆郁迟有时也会感慨，或许不结婚也好，他们三人能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他很难想象如果将来他们中有人结婚离开了三人小团体，那么另外两人会有多孤独。
　　“你们俩又开始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陆郁迟坐在他俩面前，手捧着热乎乎的姜水，忍俊不禁。
　　陆青明一脸尴尬，猛拍一下陆晚城的手，陆晚城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老干部看报纸”。
　　“没什么，你大哥又发疯病呢。”
　　陆青明衣衫凌乱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想要系上被扯开的领口，然后才发现领口处的那颗纽扣不见了，便狠狠瞪了一眼陆晚城，陆晚城则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好吧。”
　　陆郁迟喝着甜丝丝带着些辛辣的姜水，感到四肢百骸都被暖流浸润。
　　“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不是和小五他们出去玩了吗？怎么还玩水里去了？”
　　于是陆郁迟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陆青明听完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居然拍起手来。
　　“这敢情好，明天我就叫报社的朋友出一期专题，标题就叫‘陆家三少勇救落水儿童’！”
　　陆郁迟无语地揉揉眉心：“二哥，你就饶了我吧，再说虽然那孩子看着比我小点，但也不至于到儿童的地步……”
　　“害，那都无所谓，咱们小迟这么勇敢，必须得好好宣扬一番！明天我再派人采访一下那个小孩，给你送个锦旗什么的。”
　　“那就大可不必了。”
　　陆郁迟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社死，但有一点他还是要说的。
　　“不过我明天打算去看看那孩子，我总觉得他状态不大好，救人救到底，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他的。”
　　“诶呀，我们家小迟太善良了，简直就是小天使！”
　　“别别，二哥，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真害怕了。”
　　陆郁迟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这么一折腾，他现在困得要死，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做，今天得早些休息才行。
　　“那好吧，现在也挺晚了，你赶紧去睡觉吧，晚安，小迟。”
　　“晚安，大哥，二哥。”
　　……
　　陆青明铁青着脸，扯着陆晚城的领带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陆青明就阴沉着脸低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没完没了了？”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吗？”陆晚城说。
　　陆青明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总是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你这样只能让自己难堪。”
　　“青明，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吗？”
　　陆晚城笑眯眯地伸出手，将陆青明抵在墙上，眼眸低垂，看着陆青明领口内若有若无的红色印痕。
　　陆青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没好气地理了下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