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的演员他不是人》木籽栗

4、第 4 章

　　翌日一早，迟昼的办公室内已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在他面前的光屏上，冬白的小区公寓平面图与公司的结构图交错悬浮。
　　修长的手指在图中划着红圈，最终在天台、休息室和地下车库等偏僻角落都设置了标记。

　　【首席，冬白所在的小区用以监控的符咒已经布下了，还有什么其他指示吗？】
　　【是的老大，公司内的画面您也可以直接在光屏上看到了。】

　　迟昼靠向椅背，目光沉静。
　　桌上摆着两份已经打印出来的文件。

　　一份是冬白的日程表，每个空格都被密密匝匝的课程填满。
　　另一份，则是针对雪貂的诱捕计划。

　　“经过比对，我发现受害人都是皮肤白皙的青年男女，具体动机不详，还需要继续调查。”
　　光屏上，是刚刚上传的受害人身份图片集锦。

　　迟昼抿了口茶水，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

　　“按时间节点来看，十日后雪貂很可能再次作案，从特勤队拨一些人，两两一组，在各个街道巡逻，选皮肤白皙的，诱捕雪貂！”

　　通讯戒指一时间响应不断，待到迟昼吃完早餐，来信的蓝光才停止闪烁。

　　“咚咚咚！”
　　从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

　　来人正是冬白。

　　“这是你这十天的行程安排，收好。”迟昼向冬白递过表单。
　　冬白乖巧地接过单子，指尖刻意地向迟昼那端碰了碰。

　　“形体、声乐、剧作……”冬白的目光向下逡巡着，终于找到了威亚训练，想到能有和迟昼接触的机会，唇角便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迟昼对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感到莫名其妙。
　　一般人看见这密密麻麻的课程应该笑不出来才对，眼前人却笑容灿烂到他觉得可以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换成对方的面庞，大概一样能够光芒四射。

　　“快到点了，去上课吧。”
　　迟昼将下巴向门口一扬，冬白便如听到了圣旨，立刻换上认真严肃的表情，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办公室。

　　为了能够多多接触祥瑞之体，他决心在倒霉咒解除之前都好生哄着迟昼，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满意。

　　门一关上，迟昼便收起了职业化的礼貌表情，戳开了戒指投射的光屏。
　　光屏上，冬白正兢兢业业地上着课，在一众刚进公司的新人中，倒也确实显得出众。

　　只是每到课间，那人便显得鬼鬼祟祟——总会飞奔着来到迟昼的办公室门口，透过百叶窗缝向内探看，却又不说明来意，或是背着手在门口徘徊踱步。

　　“你想干什么？总在我门口走来走去的。”
　　迟昼推开办公室的门。

　　落地窗前正背着手像老干部那样踱步的那人瞬时一惊，吓得在原地捂住胸口蹦跳起来。
　　在看到他后，又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去想要抱住迟昼，却被迟昼侧身避开。

　　眼前人的手僵在半空，原本晶亮的双眼霎时黯淡。

　　“你到底要干什么，有话直说，别动手动脚的。”迟昼的脸上并不见任何表情，冷淡地询问着。

　　冬白看着特殊动物服务器中【1/20】的计数，心急如焚。
　　原本想要直接对迟昼进行的“拥抱突袭”显然行不通了，必须找一个正当且合理的理由。

　　冬白灵光一现，想到了此前向迟昼说过的“安全感”。
　　“我想让你来看我上课，”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着他的表情，“可以吗？”

　　“咳咳，”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迟昼被呛得咳嗽起来，“你说什么？”

　　“我觉得你在的话我更有安全感，就像我之前说的，”眼前人努力措辞着，一双手几乎要把衣角揉成团，“你可以来看我，嗯……来看我们上课吗？”

　　迟昼本想张口拒绝，目光又扫过光屏上冬白鬼鬼祟祟的录像。
　　“与其让他在我无法监控的地方搞小动作，不如放在眼皮底下。”

　　片刻后，迟昼抬眸，语气平淡：“行。”

　　“课程快开始了，走吧。”他瞥了眼行程表，就跟着那颗重新雀跃的毛茸茸的脑袋一齐向前走去。

　　教室内，一众人手中揣着册子，端坐着。
　　冬白在座位间穿梭，于离迟昼最近的位置径直落座。

　　授课老师指着屏幕：“对演员而言，台词和动作是要精准呈现给观众的主要部分，而好剧本的台词常常蕴藉深远，是有多重含义的潜台词，大家可以一起分析现在屏幕上的几句台词，揣摩其含义。”

　　“来，冬白，你说说，这句词儿的双重含义分别是什么，听说你在其他课程上表现都不错，来带个头吧！”

　　迟昼也不避讳，斜坐在门边，盯着坐在自己身侧读着台词的那人。

　　“看来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冬白凝神思忖着，“这句话的第一层含义是，我觉得对方现在过得比之前好了，或者说我在不在都一样好。”
　　“另一重含义是……”

　　毛茸茸的脑袋慢慢低垂下去，耳廓飞上了些红色，原本洪亮的声音小了下去，细如蚊蝇。
　　“我不知道。”

　　台上授课的老师向冬白露出安慰的笑容：“没事。”
　　“另一重含义是我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我很在意对方有没有我都一样这件事儿，我感到没有安全感，十分失落，能明白吗？”老师解答着，点起另一位坐在台下的新人。

　　毛茸茸的脑袋在台下点头如捣蒜。

　　迟昼抱起双臂，眼前人似乎对人类的情感了解得并不透彻，更可疑了。

　　“你再试试这句词儿。”迟昼向他探过身去，悄声问着。
　　“你值得更好的人，”冬白念着，“这句词的第一重含义是我觉得对方很好，值得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另一重含义……”

　　话语又盘在嘴边支支吾吾起来，刚从耳廓褪下的绯-红色再次占领高地。迟昼看到身旁人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终于熬到课间，冬白在贩卖机那儿叮叮当当地捣鼓了一番。
　　“给你带的。”迟昼的眼前蓦地映出白瘦的胳膊和一瓶灌装拿铁。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只手就抓着拿铁强硬地塞进了他怀中。还不及将拿铁捧还回去，眼前人就已经迅速地将易拉罐打开。

　　“我特意买的加热的拿铁，如果你觉得不卫生，这还有吸管。”
　　一根吸管又被拆开放入。
　　当然，冬白的指尖仍旧找机会与迟昼相碰着。

　　“谢谢，走吧，去威亚训练室。”迟昼端着咖啡站起身，将微皱的西服外套捋平，声音沉着、不容有疑。

　　一早，威亚训练室就已经被迟昼布下符阵。
　　冬白坐在垫子上一脸欣喜，丝毫看不出对高强度训练的担忧。

　　迟昼很快为他固定好了绑带锁扣，被吊在空中的人一点点向上升起。

　　在确认空中的人无法挣脱束缚后，光点从迟昼指尖秘密地流向符阵。
　　空中那人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汗珠从空中向下坠着。

　　冬白咬着唇，浑身上下的皮肤就像是被毒蜂的长刺不间断地蜇着，五脏六腑则疼得灼烧起来。

　　即便是从在地面的迟昼的视角看去，冬白也十分痛苦，全身几乎要蜷缩起来。

　　“只待他露出分毫动物特征，就立刻将他逮捕。”迟昼一手摩挲着戒指，双眼紧盯着冬白。

　　“叮叮！”戒指发出蓝光。

　　【报告老大！嫌疑人雪貂刚刚出现在闹市巷，我们作为诱饵的同事受伤了，但取到了雪貂的一撮毛发！】

　　雪貂在闹市巷行凶未遂的视频在光屏上播放着，迟昼将光屏中化作人形的雪貂和冬白比对着。

　　“实在太像了。”
　　迟昼向联络群内发着文字，“我怀疑可能是双人联合作案，也可能冬白并非凶手，但一切都不能确定，继续调查。”

　　悬在半空中的人终于憋不住发出吃痛的闷哼。
　　迟昼将威亚向下放着，面前人软手软脚地悬着，一双手攥成拳头，像是在竭力忍着。

　　待到落地解开锁扣，冬白用尽全身的力量压制着即将蹦出的耳朵、尾巴以及绒毛。
　　幸好这几天和祥瑞之体接触得比较多，生活略有好转后干枯的灵力又回来了些。

　　力量骤然耗尽，冬白眼前的天地颠倒起来，重重地倒在了垫子上。

　　医务室内，医护人员正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冬白做着抽血检验。

　　“每个类群也只有凤毛麟角的为首者不会被测出来，而面前这位看上去身体孱弱，并没有什么在他的族类为首的希望，”迟昼在心中想着，“顺利的话，片刻后我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

　　医护人员提着收集好血液的容器向外走去。

　　迟昼倚靠在墙边。
　　眸光里，躺在榻上的人正紧闭着双眼，一张脸毫无血色，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才沾上些暖意。

　　迟昼深深吐着气，将化验单从医护人员的手中接过。

　　戒指迸发出一道光线，在化验单上移动着。
　　这是特殊动物管理局的权限，通过扫描能看出被检测者所属族类的纹样。

　　待光线收回戒指，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纸面。

　　旋即，捏着纸张边缘的指节顿了顿。他抬起眼，再次望向床上昏睡的冬白，眸中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