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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墟中取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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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老巷在黑市里面,任安在巷道七拐八绕。越靠近黑市内部,巷道越宽。
石板大部分也被上品良木取代。摊位出现了木制柜台,还有琉璃橱窗。里面玉简,灵植,微型法器,还有盛在玉瓶中的各色丹丸。
这里是黑市的上城区。
就在任安想那个怪物摊主是不是记错了地址时,一个铺在白布上的摊子出现在眼前。
它蜷缩在两间颇有格调的店铺之间,像华丽刺绣上突然出现的平针绣。
摊主是个老头,穿着一件发白的灰色棉布长衫,脑后松松挽了个髻。
一条腿自膝盖以下空空荡荡的,裤管被折叠好,瘸腿被一张矮凳撑着。
他左侧是几捆分别用麻绳系好的干草药,中间是几块按大小排好的矿石,右侧是两三本纸页泛黄的旧书。
老人微微垂着眼,用一把旧刨刀削着一截木头,是一个女子的轮廓。木屑落在一旁小竹簸箕里。
“这老瘸子还在这儿挺尸呢?”
隔壁卖灵植的摊主一边擦拭着荧光植物,一边嗤笑,“这块地方,当年鬼影出价一百石想盘下来,管事的都没答应,说是有什么契约动不得。嘿,结果就给这老废物拿来堆破烂?暴殄天物!”
“占着茅坑不拉屎。能不能滚到下城区?瞧他那堆烂草,一年到头能卖出去几根?够交摊位费么?不知道在哪得了这么个免死金牌在这儿混吃等死。”
面对这些讥诮,缩在阴影里的刘瘸子毫无反应。他低垂着头,用小刀慢吞吞地削着木头。
“你是刘先生?”任安走到他面前开口问。
刘青禾削木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将木人和刨刀放在簸箕边,这才缓缓抬起眼。
“对,自己看。晒干了,没碾。”
“小伙子,你要去这老头摊位买东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都是破草,都没什么好买的,全是些破烂。你来我们这儿,我们这可都是好东西。”
任安没有理会,他蹲下身,拿起一小撮干草,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鼻尖闻了闻。
“怎么卖?”他问。
“一石,全拿。”
“……这么些破草还卖一石,白给我都不要。还沾上了这么个晦气味道。”旁边的胖子摊主嗑着瓜子说道。
其他人听闻也纷纷离那个摊子远了些。
任安捻起草叶闻了闻,点点头,却没有立刻掏钱。他的目光扫过摊位,在那堆破烂符纸处停留了一瞬。
“这些符纸。”任安指着那堆破烂,“是哪里收来的?”
刘青禾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他垂下眼,慢吞吞道:“收破烂收的。怎么,客人对破烂感兴趣?”
任安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你这是在哪里收的?”
刘青禾抬头,眼睛看着任安:“故友那边收的,纹路都是瞎画的。客人要是感兴趣,一石半,草和这些破烂都拿走。”
“嗯,点石吧。”
任安掏出袋子,数出一石半灵蕴石给他,然后收起地脉草和那堆符纸。
“呸,没意思,搞半天混进来个傻子。”胖子吐了口痰,随后回到了自己店里。
就在任安转身要走时,刘青禾鬼使神差地开口:“客人。”
任安回头。
刘青禾看着他,随意道:“地脉草……配月见草籽,用水煮开。可以宁神的。”
任安怔了怔,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多谢了。”任安低声说道。
直到看着任安的背影消失,刘青禾才伸手摸到摊位下那块青砖,指尖抚过几十道刻痕,然后,他用指甲又刻下了一道。
这一道,他刻得很深。
刘青禾拿起小刀,将刚削好的小木人放在一边,仔细瞧看,那木人似乎有些瑕疵。然后拿起另一个木块重新刻着。
另一边。
任安咬着牙快速在巷道中穿行,回到起始的地方,他已经感觉身体不对劲了。
他停下脚步,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再次取出那枚铃铛。
妖力被催动,缓慢地流向指尖,再注入铃铛。
“叮……”
以铃铛为中心,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一扇模糊的门显现。门内闪过剥落的墙皮。
任安感觉尾巴骨的位置渐渐发冷,直到将最后一股力量压入铃铛。他身体前倾,猛地冲向那扇门。
“噗——”
所有的光怪陆离消失。霉味重新涌入鼻腔。
他回来了。
进入的瞬间,他蜷缩身体,将怀中的物品护住。身体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月光从透明的玻璃斜斜照入。任安单膝跪地,手撑着地,剧烈喘息着,冷汗浸湿了他的碎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检查了一下怀中的东西,都在。
任安看向半掩的窗户,外面天将明未明的,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了那捆地脉草。
他粗暴地扯开绳子,抓起一小把干燥的草叶,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嘴里,咀嚼。
干枯粗糙的草叶摩擦着口腔,苦涩在口腔里炸开。紧接着,一缕气顺着咽喉滑下,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第一滴雨水。
一股暖意,从胃部缓缓向四肢扩散。他小心翼翼地嚼着第二小口,同时闭目凝神,引导着那地气流向脐下三寸的气海,尝试滋润干涸的经脉。
至少,手脚恢复了些许力气。不能在此久留。虽然旧钟楼罕有人至,但是难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趁着这点恢复,他迅速将剩下的地脉草重新包好,连同符纸一起贴身藏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化身阴影。
任安从二楼翻出,沿着墙壁滑下。
——
靠近宿舍楼时,他将自己隐在草丛后面,静静观察了会。
窗口是他离开时的模样,虚掩着。整栋楼都是安静的,只有顺畅的呼吸声,安全。
任安贴着墙滑行至楼下。仰头,然后微微屈膝。只见他足尖在粗糙的墙面上借力,指尖探出一点尖爪扣住砖缝,腰肢一拧,便悄无声息地挂在了自己寝室的窗沿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他倾听窗内,然后才用指尖拨开窗户,从窗内滑入。
他将怀中的物品施加了隐匿术,然后塞进床底。褪去外衣后,将铃铛贴身藏好,冰凉的触感贴上胸口皮肤,带着丝丝刺痛。
做完一切后,任安才躺回被窝。他将脸埋进枕头,侧着身子蜷缩起来,手放在肚子下面,身体弯成弧线。
任安沉睡时,一条蓬松柔软银灰色的尾巴从被褥的缝隙里滑了出来。贴在他的大腿边。
他迷迷糊糊地抓住尾巴,手臂环了过去,将那毛茸茸的尾巴捞进了怀里,然后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