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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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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赴终于被放出狱,被削了军权,军中暂时由秦胜书掌管着,周襄辅佐
宗国似乎也消停了下来,西京好似恢复了以往
这次郑渠只从边疆带回几十名将士,扮作家丁在府中安顿
沈赴坐在书房,换了一身玄衣,看着从边疆带来的情报
郑渠看着他虽面容憔悴下巴长出了青茬,却行动如常,想来在狱中没受什么苦,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
他哪知道自从上次宋徽音在牢中敲打了刑部主事过后,沈赴在里面再没受过一次刑,每日有专门的人照料伤口,那时受伤虽重,现下沈赴身上的伤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他没想到回京那时遇到意外,见艾玉清被人当街胁迫,没作他想便冲动行事,后又亲眼看见艾玉清被黑衣人在牢中杀害,心中悲切,许多事情没去细想
现在回到府中沉下心来,便能看穿这件事诸多疑点,背后之人,这一环又一环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
他们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沈赴手下的十万兵马由周襄带领,在边疆驻扎,并未轻举妄动
而秦胜书的背后,是左相吗?
那北城的郡守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沈赴只觉一身阴谋围住全身,拨不开眼中的迷雾
那枚海棠玉佩静静的躺在书桌一脚,沈赴的视线停留几瞬
“ 艾姑娘的事..........”
郑渠一边看着沈赴的脸色,犹豫的开口
艾姑娘已死,之前在西京,他见着自家将军对女子好感尤胜,如今却只剩下个被丢在乱葬岗的尸体
艾玉清本是退休的御医宋济大人的侄女,如今亡故,宋大人远在西京,无人来给她收尸,是以,郑渠将假冒宋徽音的女子埋葬在城郊不远的空地
沈赴胸口一顿,他总觉事有不对
那日王公子出手时,他气急并未仔细观察,只见着个熟悉的侧脸,可又亲眼见着艾玉清的尸体被不知名的黑衣人拖走,心中钝痛,想不出原因
郑渠身为沈赴的副将多年,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困惑迷茫的神情,心中只觉将军或用情至深,一时接受不了
生离死别之痛,郑渠在战场上感触颇多,是以不再打扰,只默默退去,给沈赴留一清净之地
自从与宋容玉争执过后,宋徽音心中烦闷,终日混迹在倚门楼中
那倚门楼的一墨公子果然不负传言,生得是俊美非凡,一曲剑舞更是出尘绝艳,不愧为京中贵女追捧的第一公子
宋徽音慵懒的卧在倚门楼最上层的包间,房中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男子白衣宽袖在空中翻飞,手中的细剑卖力的舞动,眉眼妩媚,频频对宋徽音示好,却怎么也提不起她丝毫的兴趣
这名动天下的一墨公子,也不过如此,手中的剑舞得华而不实,没有一丝风骨
宋徽音垂眸,无味的品尝着手中的美酒
姒音伺候在身前,如何能不知主子的心思,海棠现在隐在暗处,不便露面,但在西京发生的所有事,都给姒音一五一十的说了
可是现在京城各路耳目众多,更遑论自主子与天子吵架之后,暗处更多了些监视的眼睛,回到京中不便行事,每日看着公主在倚门楼望着一墨公子,透过他挥剑的影子想着另一个人,身为贴身侍女,如何能不为主子忧心
宋徽音无趣的挥挥手,让人退下,不想看一墨那恋恋不舍离去的眼神
比之沈赴那带着沙场锋芒的剑意,宋徽音只觉相差甚远
“ 回去吧”
宋徽音起身,他一连在倚门楼包下了一墨公子几日,京中的百姓早已私底下议论纷纷
荣华公主在外祈福几年,才一回京就饮酒作乐,丝毫不收敛,从从前那个手段狠辣的长公主,变成了一个沉迷男色的庸俗女人
不过这些话可无人敢当街说出口,毕竟她身份尊贵,在这东国一人之下,天子纵容,谁也不敢置喙
华丽的马车从城内缓缓驶过,天色已晚,空中挂着朦胧的弯月,不似西京那般一到夜晚百姓闭门入户
京城的街道带着奢靡的气息,街道两侧的酒楼挂着明亮的灯笼,身着轻薄的男女在门口妩媚的展示着自己的曲线,引得路过的人蠢蠢欲动
宋徽音一身浅蓝宫裙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酒色之音,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京城的人每日的夜晚都这般无忧无虑,只在乎着今晚又找哪位佳人吃酒享乐,可曾知道遥远的边疆,那里的百姓每日期盼的,不过是希望号角声不要想起
她无意识的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车轮驶过青石板的声音愈加清晰,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获得了些许宁静
“ 殿下,前面好像是沈将军”
姒音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宋徽音手中微顿
倚门楼离公主府甚远,为了节约时间,海棠便选了一条小路,没想到黑暗中看见沈赴负手站在一小片空地前,他出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小块坟包,似乎是新垒的,脚边还燃烧着黄纸,在黑暗中照亮了沈赴的脸
宋徽音掀起车帘,探出头看去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未施半点绣纹,穿得比在西京时还要素净,腰间的海棠玉佩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莹莹的白光,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被风吹动,许久未见的脸,消瘦了些,下颌的线条更加明显,眼眸垂下,遮住了神色,只在偶尔火苗跳动时捕捉到一点微光,整个人在漆黑的夜里带着淡淡的沉郁
他在祭拜死去的艾玉清
“ 殿下,可要上前?”
姒音看着宋徽音怔怔的神情,轻声询问着
沈赴并不知道在西京是由宋徽音假扮,她也并未坦白自己的身份,此时碰见,不知如何面对
可是沈赴是何等敏锐,他早就听到马车驶来的声音,只当哪位回府的小姐路过,所以并没有反应
但马车停在不远处半晌没有动静,只有一道目光在身后看着自己,沈赴这才转过身,朝那方看去
一辆通体漆成墨色的豪华马车安静的停在不远处,一清丽的女子与车夫坐在车前,似乎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侍女
而窗帘撩起,女子眉心朱砂跃于眼前,在忽明忽暗的光下鲜艳如血,比之十年前锋芒毕露的少女,此刻的她成熟了许多,带着女子的妩媚,眉如远山含黛,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果决,敛了戾气,添了几分温婉
沈赴的视线停在车厢两侧的窗棂上,那上面雕着繁复的缠枝花型纹样,他瞳孔猛的一缩,周身泛起寒意,双手在袖中握起拳,青筋凸起
他是认识荣华长公主这张脸的,十年时间虽长,但宋徽音的模样并未多大的变化,依旧容色倾城,更何况十年前出征前最后一日,他跪在公主跟前接旨的一幕,太过深刻,让他难忘
可是他也认识那马车窗棂上的纹路,正是当日他从刑部大牢昏迷中醒来时看到黑衣人佩剑上的图案!
沈赴心中惊疑,面上却不露声色
艾玉清只是一个曾经官宦人家的远亲,如何能引得长公主吩咐置之于死?若冲着自己手中的兵权而下的陷阱,可十年前明明是她亲自下旨让自己驻守西京
难道这十年东国内乱平定,她想要卸磨杀驴,收拢权利?
一时间沈赴心中百转千回,但见着长公主车架不能不行礼,是以快速来到马车跟前,单膝跪下
“ 草民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低头跪下,宋徽音一时心中酸涩
她隔着车窗看着,半月不见,不知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她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 沈将军免礼,起来说话吧”
宋徽音并未下车,语气淡淡,心中纵有万千,此刻也只装无事
“ 草民已被削去职位,不敢当公主一声将军”
沈赴亦是带着疏离的恭敬,他心中带着警惕,语气中透着自嘲
身处高位已久,上位者的博弈一不留神就会要人性命,艾玉清就是一个最好的警醒
“ 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这十年驻守西京,护佑一城,你做得很好”
宋徽音不知道沈赴心中对自己已有曲解,只顺口宽慰道,她是真心觉得沈赴此人当得一声尊敬的将军
沈赴却忽的诧异看她,眼中闪过一抹熟悉
这话在西京的艾玉清也曾说过,那时她喝了酒有些微醺,不由自主的凑在自己耳边说着,令他怦然
宋徽音在西京时不仅带着特质的人皮面具,连声音也经过处理,与曾经的艾玉清大相径庭,所以说话并未防备,心中所想,只脱口而出
她对上沈赴的目光,一时竟想起在西京时他将自己的手放在胸膛时那样的炙热
宋徽音喉咙一噎,不经意的将眼神回避,那平静无趣的心逐渐跳动,掩饰着岔开话题
“ 不知何人得沈将军祭拜?”
那坟包在黑暗中静静矗立,宋徽音语气变冷,带着察觉不到的厌恶
她当然知道坟下的身份,可那女子得了自家主子的授意冒充自己,却得沈赴深情祭拜,令她不悦
那带着高位者不屑的冷漠拉回了沈赴的思绪,他内心不由得自嘲起来不过是一点熟悉的感觉罢了,面前的长公主身份尊贵,恐怕是因为心中佳人去世,自己脑中糊涂了
“ 是草民心悦之人”
他大方的承认,在西京两月,艾玉清虽面容平凡,可不知为何那一身从容总让沈赴吸引,他与她之间相处自然和谐,令人安心
一句心悦之人让宋徽音乱了呼吸,在沈赴看不到的马车内,双手不自觉将玉佩握紧
心中为他说出的话高兴,又为这话的对象不是自己而难受
她踌躇许久,本欲打算将身份坦白,可隔墙有耳,更何况如今与宋容玉有了隔阂,表明身份又与沈赴接触怕是会让他更加忌惮
她记得自己曾经试探过沈赴对长公主的态度,但结果令人失望
在他眼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君臣有别的君,远不如身世平凡的艾玉清在他身边令人安心
宋徽音心中不是滋味,西京两月如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两人回到原点
可宋徽音心中却是感激的,若不是镇国将军看出大皇子的荒唐与暴戾,带着十万兵马扶持,信任自己,在身前杀出一条血路,这东国一人之下的位置,如何轮得到自己,是以在西京初见时,宋徽音便对沈赴带着难以开口的善意
“ 斯人已逝,沈将军节哀”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宋徽音也只装作波澜不惊,不咸不淡的安慰,只当一个不知情的旁观者
“ 天色不早了,将军也早些回吧,姒音,回府”
“ 草民恭送公主,公主千岁”
沈赴恭敬的行礼拜别,君臣之间的礼数周全,没有一丝差错
宋徽音放下窗帘,隔绝了沈赴送别的视线
沈赴看着马车渐渐消失,眼眸微闪,带着不可察觉的寒
这马车的图案与长公主的联系,待会回府一定要叫郑渠好生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