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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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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双喜看着一个个来者不善的国人面孔,插在衣兜里的手捏紧了水果刀。
两个人手里的东西多,下车本来就慢,等忙活完手里的麻包,才看清不远处齐刷刷站着十来个人,都是刚刚下车的倒爷。
其中一个还被扯住了脖梗子,“跑的倒是挺快!让你跑了吗?”
被逮住的男人缩着脖子,手紧紧捂着小腹。
路双喜一看便知,走不了了。
这群男人年纪不大,外面穿着皮夹克,敞开的夹克里面是运动服,有的手上拎着铁棍,有的捏着小刀,笑嘻嘻看着被围困的倒爷们。
李春桃心烦的不行,怎么今儿就这么寸,碰上他们了。
这伙人原来也是倒爷,只是后面发现落地劫比辛辛苦苦倒腾货还来钱,索性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寸头黄毛,大冬天帽子也不戴,大拇指跟食指捏着一根烧到一半的香烟,一开口一团白烟哈出。
“都懂规矩吧?赶紧的吧!”
胆小认倒霉的从胸口里掏出钱,还不忘把兜里的烟掏出一根孝敬。
收钱的小弟扯了扯嘴角,接烟塞进嘴里,上手就开始搜身。
“都给你了,真的,哥儿几个辛苦,犯不上搜我……”
还没等他话说完,鞋垫底下的一沓美金被搜了出来,铁棍照着胳膊就狠狠砸下。
所有人眼睁睁看他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哀嚎,又被赏了几下这才忍痛闭嘴。
跟着站在旁边的倒爷哪还敢藏私,浑身上下藏的钱一股脑往外掏。
场面混乱中又带着诡谲的安静,站台上过路的人都视而不见,匆匆远离这场掠夺。
李春桃本来就没带多少钱,每次挣到钱都变成了货,剩下的钱还得养儿子。
这一趟也就卖了两件羽绒服,手上的钱拢在一起也就几百美金。
每个上车的倒爷都要先换好美金再上车,毕竟在此时,美金才是国际通用货币。
当然,额度有限制,每人只能携带等值5000美金以下才能避免申报,超量被查获会被处罚,罚的裤衩都不剩的那种。
而每个倒爷藏钱的方法也就是五花八门,有藏在腰带夹层里,有藏鞋里,还有藏在头发里的大聪明。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毛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一部分倒爷落地则会带俄产货回国售卖,另一部分则会借助水客转账,少量多次带入境交给倒爷,还有一部分通过黑市地下钱庄,按照汇率转到国内,除了第一种方式,剩下都是得花点手续费,当然也都不合法。
精打细算的李春桃自然愿意用第一种方式,只不过这次好巧不巧碰上了地头蛇。
陆西风就这么走到李春桃二人身前,颇为绅士地问道。
“我尊重女人,所以?”
李春桃把手里的那点美金都递到他手上,路双喜手里的零票看着很是可怜。
“你的就拉倒吧,还不够塞牙的,不过,怎么你俩不卖货?”
他看着两人脚下的麻包有点好奇。
路双喜解释,“这趟车出了点事,都没卖多少,大哥,你看我们也不容易,给多留点好找个住的地方。”
陆西风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个胆大的女人,“给你点脸还喘上了?”
李春桃不动声色站在路双喜身前,挡住陆西风的视线,“我妹子头一次来,啥都不懂。”
“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她不懂,你还不懂?”
李春桃脸上有些热意,“风哥,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陆西风很是受用,捏着钱转身。
只是就在他喜滋滋收钱的功夫,又生变数。
几辆嘎斯越野突然冲过来,停在众人身前。
车上跳下来十来个俄国男人,火速站在包围圈外。
陆西风嬉笑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
两方的对话全程俄语,路双喜只听了个热闹,她悄悄在李春桃耳边问道。
“啥意思?”
李春桃小声回道,“抢地头呗,这地盘原来是俄国人的,他让陆西风滚出去。”
抢码头呗,这路双喜熟。
俩人本就没什么钱,现在陆西风这么一整,俩人身无分文,只有一堆货。
签证只有15天,火车上就呆了六天,回去也要六天,留给她们的时间只有短短3天。
能否找到安德烈,或者找到安德烈又能否顺利拿到邀请函都是未知数。
路双喜还是盯着陆西风的挎包,里面满满的美金里有李春桃的那份。
还没谈上两句,两方人马立刻开始混战。
李春桃带了不少电子表,现在着急把货移出战斗中心。
“姐,你先拎两个跑,别跑太远,那些货我来提。”
李春桃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
铁棍砍刀满场乱飞,路双喜脚底下的麻包被踢来踢去。
她就猫着腰躲闪,抢救那些可怜的麻包。
其余的倒爷一哄而散,有几个正在被搜身,没搜出的美金还在身上则跑的更快。
谁都知道那砍刀铁棍不长眼睛,跑慢点兴许就死这了。
俄国人身高体壮,先天优势让他们所向披靡。
陆西风人狠话不多,抄起铁棍往来穿梭。
可只有陆西风一人战斗力爆表,他的手下则没一个顶用的,被打的毫无招架能力,只是一味格挡,做不出有效攻击。
形式开始一边倒,路双喜来回运包,当她拿到最后一个就可以开溜的时刻,一个俄国壮汉的铁棍直朝着她的脑袋劈下。
路双喜闪身躲避,手抓着大包使劲抛远,反手抓住砸在地上的铁棍,跳起反手就是一棍。
别看她人不大点,力气却是实打实的。
一棍子打在那人的脑袋上,可只换来俄国男人的一时发懵。
路双喜双手紧握铁棍,开始助力奔跑。
乱斗的人群里此时出现一个身穿皮夹克,头戴狗屁帽的小个子,借着冲击力,手里的铁棍狠狠敲打在每个俄国人的小腿上。
她跑的像风一样快,俄国人像是割倒的麦子,东倒西歪。
路双喜发现这毛子抗击打能力着实强悍,只能改变策略,专攻下半身。
哪里脆弱打哪里,灵活闪躲又让俄国人无可奈何。
就在陆西风苦苦支撑的功夫,路双喜一人之力,改变战局。
只是体力透支的路双喜换气的功夫,还是被一个俄国壮汉缠住。
路双喜手中的铁棍被一把抓住,那大汉抓着她的脖领子就提了起来。
她双手双脚都快蹬出火星子也挣脱不开,陆西风突然大喊一声,拿着铁棍就冲了过来。
……
冲过来的李春桃看着凄惨的路双喜,简直是气够呛。
“你这是有天大的胆子!那一包货丢就丢了,你冲上去送死?人家像是捏小鸡崽子一样捏你……”
路双喜淌着鼻血,头发乱蓬蓬的。
狗皮帽子消失不见,身上的皮夹克两个袖子咧着口子,倒像是个皮夹克配袖套的款式。
一旁躺着的陆西风比路双喜看着还凄惨些,一条胳膊软塌塌动不了,脑袋上的血口子把黄毛染得一块一块。
俄国人最终还是被赶走了,陆西风还是稳住了这片地界的所属权。
当然代价是一地的残兵。
要不是有路双喜,他今天就妥妥栽了。
他用完好的一只手撑起身子,从挎包里掏出一大把钱来塞到李春桃手上。
“姐,多有得罪,往后你跑这趟线儿,妥了!”
接着又抓了一大把塞到路双喜手上,“妹子,别的不多说,今儿个谢了!要不跟哥哥混,钱不成问题,指定比当倒爷强。”
路双喜用袖口草草擦了鼻血,把钱又递给李春桃让她收起来。
“窝里斗是斗,但是还能让毛子欺负了!我也就是帮点小忙,能力有限,还是挣点认知以内的钱踏实。”
混社会,她混过,结果就是被人一酒瓶干到了1988年。
这条道走到头,没有好下场。
陆西风消瘦的脸颊上都是青紫,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是灿烂。
“没事,人都有选择,但是你这个妹子我认下了!往后有难事去柳巴区找我。”
路双喜倒是直接,“哥,我想问个挺唐突的问题,你能搞到邀请函吗?该给钱就给钱。”
她并没觉得因为自己帮手,对方就能随手解决邀请函,但是要能花钱买,她愿意。
陆西风面露尴尬,“妹子,咱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就不瞒你,这邀请函可不是一般人搞得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在黑市买的假证,警察抽查就塞几张刀乐,睁只眼闭只眼的糊弄过去,你要是说黑市□□我给你办,邀请函真没招儿。”
本来路双喜想着万一接触不到安德烈就留条后路,结果就这么华丽丽的堵死了。
“没事,哥,我还有个事儿问你,安德烈住哪你知道不?”
陆西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你找他干啥?”
“国内有个老板让我们顺道来传消息,给了点钱当跑腿费,地址被搞丢了……”
路双喜随口撒了一个谎。
“我只知道他在阿尔巴特街区。”
所有倒爷都知道安德烈,但是知道他住在哪的也只有陆西风。
倒不是他认识安德烈,而是在酒桌上听过别人说在那里经常见到他的专车。
路双喜得到有用信息这才高兴不少,苦没白吃。
分道扬镳的两人,再没有刚刚的剑拔弩张。
眼前的少年没了刚刚的跋扈气质,看着倒像是邻家跳脱的哥哥模样。
“我送你们去那里,只不过具体他住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谢谢风哥,这已经帮了老大的忙。”
路双喜一口一个哥,让陆西风有些受用。
“我叫陆西风。”
“我叫路双喜。”
“我叫李春桃。”
“还真是一家人,都姓陆。”
“你的陆跟我的路还不是一个字。”
“那也是本家。”
车上两人东拉西扯,聊的相见恨晚。
老旧的拉达车,嘎吱作响,一路疾驰,车里灌进的冷风让路双喜瑟瑟发抖。
身上的皮夹克成了皮背心,两个袖子被她扯下塞进包里,等李春桃有空的时候给缝补一下。
等到了有名的富人街区阿尔巴特,路双喜两人提着大包小裹下车。
她站在车窗外指了指陆西风的脑袋,“你还是赶紧去包扎,别再破伤风。”
陆西风装得云淡风轻,“嗐,没多大事儿,那你们有困难就找我去!走了!”
拉达车扬起的尾汽冒出一股股黑烟,浓浓的汽油味终于消失,李春桃苍白的脸这才缓了缓。
两侧都是陌生的俄式建筑,满大街的毛子。
“到这儿咱也找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