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北斗昭歌

6、游夏花会

　　赵满元当然不是真的让宋止行去弄一个秋千，让堂堂一个状元去干一个木工的活，除非他真是疯了。他不过是想试试宋止行的反应，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呆头呆脑的犟种，毕竟在吏部这个手眼灵活的地方，把二把手的权力交给一个不懂变通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止行再怎么说也是皇帝亲自提上来的，就算他做事再不对赵满元的胃口，他也不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真的整这么一出戏。再说，如果他真如那个人一般是个宁死不屈的糊涂人，那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把人给挑出去。
　　不过该考验还是要考验的，接下来几天，宋止行都快被繁忙的事务搞晕了头，好不容易才熬到月中休沐。
　　虽说十五的月亮不比十六，但这月光如水般澄澈，想来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光皎洁，就如同前人所写的那样，庭下如积水空明。正值仲夏，宋止行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旁边点了一盏灯。他让下人煮了两壶茶，一壶放在外面，一壶放在屋子里，弄了点儿点心，打算一个人安静的赏个月。
　　吏部的闲杂琐事太多，他也猜到了几分猫腻，不过现在的事够他忙活，他不太想再生事端。至于核心，主要还是看赵满元怎么想。
　　宋止行正在这揣测上司深意呢，突然下人来报，说道：“大人，门外有个人，他说他叫姚常，特地来拜访大人。”
　　“那快请他进来！”听到这个名字，宋止行连忙让下人把人请进来。
　　姚常，御史台御史中丞，虽比宋止行小半级，但御史这个官职可不能按品阶来看。
　　姚大人进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夜色太深，宋止行没看清是什么，直到姚常走到他跟前，他才看清是两壶酒。
　　“下官姚常，拜见侍郎大人。”姚常把酒放下，向宋止行行礼。
　　“姚大人不必多礼，不知大人前来，所谓何事？”宋止行赶忙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说。
　　“姚某前来，确实有事。”姚常不爱卖关子，刚坐下就开口道，“不知宋大人可知道京城的游夏花会？”。
　　宋止行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游夏花会？”，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宋某初来乍到，并不知晓，还请姚大人讲解一二。”
　　“宋大人不必客气。”姚常笑道，“这游夏花会是一个民间活动，时间不定，地点不定，甚至就连参加的信物都是一次一换。”
　　“这么神秘？”宋止行感叹道。
　　姚常继续说道，“游夏花会一年一次，邀请的一般都是像官场新贵、世家公子、文学大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之所以与寻常花会区分开，就是因为游夏花会尾声的重头戏——拍卖会。”
　　“拍卖会？”，普通的拍卖会不值得堂堂御史中丞亲自来给他讲，想来其中应该有些秘密。
　　姚常出了一脑袋汗，宋止行连忙给他把茶续上，姚常把脸擦擦继续说道，“这拍卖会拍卖的东西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不管是名植玉器、古董地契，还是武功秘籍、名贵仙药，在那儿都有卖的。”
　　这时，姚常俯身凑到宋止行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甚至还卖‘人头’。”
　　宋止行听到这儿来了兴趣，问道“姚大人，这‘人头’是何意？”。
　　姚常也是个能说的，张口就来道，“大人，这人啊，谁还没个仇家，这‘人头’就是人命。‘买人头’就是买凶杀人。咱们这些人，远离江湖纷争，想要办这个事，又怕到最后被别人反砍一刀，那怎么办呢？而这拍卖会就负责牵线搭桥，你不知道‘凶’是谁，同样‘凶’也不知道你是谁。并且，只要经过游夏花会的手，那‘杀人’就绝不会失败。每年的‘人头’的成交价都高的离谱，但还是有一些人疯狂的去竞拍。”
　　宋止行摸摸下巴，问道“大商律法，买凶杀人一旦证实，买主和杀手可都是斩立决，而且这么大笔银子的输出，朝廷不会查吗？”。
　　“这就是游夏花会的妙处，这花会不是谁都能进的，凭信物才能入场。”姚常拢了拢袖子，继续说道，“被邀请的人会收到那年的信物，信物上有地点和时间。而没有被邀请的人，想要得到信物就要去黑市购买。明面上邀请的人是掩人耳目的，他们的信物只能进入一级会场，有一批暗中邀请的人，他们的信物可以进入二级会场，还有一些人，他们的信物有特殊标记，可以进入最神秘的三级会场。”
　　“只有游夏花会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特殊标记。”姚常用手比了个三，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拥有特殊标记的信物，每年不超过三个。进入二级会场和三级会场的人必须要经过一级会场，戴上特制的面具和衣物才能被引路人引到二三级会场。一级会场只有文人墨客吟诗赋词，谁又闲着没事去查抄一场斗诗宴呢？”
　　宋止行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姚常勾起来了，他面上不显，笑着给姚常倒了杯茶，说道，“姚大人来找我，不会只是给我讲个故事吧？”
　　姚常把酒壶从桌上拿起来摇了摇，说道“我只是来找宋大人喝酒的。”
　　宋止行虽然心中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对姚常说了句请。
　　姚常对宋止行说道，“宋大人，我这可是两壶绝品。平时我可是打开都不敢打开，这酒香一般人可是闻不到的。”
　　宋止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姚常说道，“好，姚大人，咱们进屋品酒。”
　　进到屋内，姚常先跟宋止行说了声失礼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玉质酒杯，用宋止行身边的那壶热茶烫了烫杯子，轻轻的放在桌上。他把他带来的那两壶酒打开一壶，慢慢的倒在杯中，一滴都没有溅出去。
　　这酒就连平时不太喝酒的宋止行都能闻出来绝非凡品，其价格之昂贵可想而知。他很疑惑，这酒绝对不是攒攒俸禄就能买的起的，姚常到底哪来的酒？
　　姚常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先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下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又缓缓吸了几口气，最后整个呼出去，闭上眼睛体会着酒的醇香。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对着宋止行说道，“宋大人，这两壶酒是下官送来的礼品，宋大人好好品尝，下官有事先告退了。”
　　“姚大人慢走。”宋止行客套一句，假装没看见姚常偷偷带走了那个装过酒的杯子。
　　姚常刚刚喝那杯酒的意思其实先替宋止行试试，好让他放心喝。可他刚刚那副喝酒的样子，毒试没试出来不知道，反倒把宋止行的馋虫勾出来了。
　　他拿起面前的那杯酒，慢慢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是个酒鬼。”
　　他的酒量并不好，所以打算喝上两三杯就结束。一杯下肚，他拿起酒壶想要再倒一杯，结果听见酒壶叮当叮当的响。他向酒壶内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物体。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下人去拿了一个新的酒壶。
　　他把酒水倒进新的酒壶里，揣着那个咣当响的壶去了伙房。他拿了一根铁棒，弯成圆形，再在炭火上烧红，套进壶身转了几圈，将它浸入水中，叮的一声，酒壶的底掉下来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儿金属的莲花形状的令牌，令牌底下刻下了一个地名和时间。
　　‘玉林湖东岸明晚亥时三刻’
　　宋止行嘴角微微上扬，用只能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