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墨绿是也

1、现在进行时

　　9月1号，S市烈日当头，这个日子对于已经工作两年多的人可以说基本没有影响力了。但林念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的时候在这个日子骂骂咧咧放过很多厥词，她今天早高峰在学校门口出了个车祸。

　　好消息是没撞到人，坏消息是撞上绿化带给她脑袋磕方向盘上了，额头哗哗流血，她当场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先是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没睁开眼睛就皱眉头，扯到眉头上的伤口，这下给她疼地直接就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人看她就跟看人诈尸一样，没丁点预兆，这人眼睛就睁开了。

　　于是林念壹睁开眼就看见了三张有些惊慌的脸，她的领导和两个同事，其中一个同事是和她一起进公司的大学同学黄月。

　　也是黄月，在这个时候从包里拿出早上没来得及吃的糯米鸡在林念壹血色尽失的脸蛋上碰了那么一下，才试探性开了口“壹，壹壹，你认得我吗？”

　　林念壹只转了转眼珠，她是典型的桃花眼，垂眼看人的时候很有一些瞧不起人的感觉，哪怕这会儿她唇瓣都苍白，看着病恹恹的，也没有改善她眼睛的这类“先天功能。”

　　她闻到黄月手里的小袋子散发的糯米和油脂的味道，明白过来她刚才那个举动的意思，一点开口跟这种缺货说话的欲望都没了，只想送黄月一个大白眼，只是翻到一半，因为牵动了眉头有些疼，她就停了下来。

　　只是林念壹不知道，翻白眼翻到一半的样子有多可笑。

　　她一转眼，视线最终落在那位眼里一丝笑意的俊朗面容上，才觉得眼睛和脑子都顺了一点。

　　那道修长的身影眼里的的笑意也更深，“念壹，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林念壹刚想出声回复她的上司，旁边有个声音比她更快“看起来破了一点儿皮，不需要缝针，万幸，应该醒过来就没事了。”

　　林念壹这才扫过另一位同事严肃的脸，心里叹气。直说晦气，怎么公司派她来看我，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好疼啊！头也好晕。”林念壹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她看了一眼刚才拿糯米镇自己那位。

　　黄月收到她火热的视线，掉了线的默契终于连上信号，“Alex,郑组长,你们有事就先回吧，我在这儿陪壹壹等医生就行。”给批假就行了。

　　郑云今天是和Alex从J市出差回来的，路上Alex接到公司人事的电话，直接吩咐司机改了路线开来了公司。林念壹平时就仗着点小聪明，懒懒散散的，出这样的事她一点儿也不奇怪，只觉得此人果然麻烦又做作，郑云听到过八卦，林念壹是外地人，来s市念书，没有亲属在，出个车祸，电话居然打到公司来了，挺可怜的。

　　但是老话说的，可怜人有可恨处，在英俊上司面前装柔弱的女同事让郑云反感极了。

　　伤口没半根手指长，只是晕血而已，看她醒过来那副怪模怪样的可笑样子就知道她没什么事了，现在说疼，郑云一脸的不忿。

　　“Alex,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先回去吧，王总估计等着我们汇报结果呢。”郑云专业又不失柔和道。

　　“不差这一会儿，等医生来吧，同事的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比工作重要。”Alex笑了一笑，安抚道。

　　如果Alex知道，他这句“深明大义”的话，一旁三个女人没有一个认同，估计会很难过。林念壹尽管欣赏Alex的美貌，此刻也希望他能带着这位散发浓重“尸气”的云师太，速速离去。

　　很快，医生到了。

　　见到医生，黄月和林念壹对视一眼，相同的脑电波如果有实体将会是一句加了感叹号的话“医生好帅！”

　　那医生对着林念壹笑了笑，林念壹就有些晃神，问什么她答什么，绝无虚言，最后医生用灯照了照她眼睛，又问了几个问题，下了结论，留院观察24小时，没有不舒适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林念壹刚觉得医生的手指碰着她眼皮有些凉，下一刻就听见一道焦急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医生直起身，林念壹睁开眼，“妈，你怎么来了？”她连忙坐起身，力图表现自己的强健身体，不过起得太急，真的晕了，肩膀晃了晃，被医生扶住了。

　　林念壹有些着急，一面伸出手去握她妈妈过来查看她状况的手，一面看了一眼一旁的黄云，黄云也一脸的懵，不是她通知的啊！壹壹妈妈身体不算好，有高血压，她紧急联系人都没填父母的名字，填的是黄云，怎么出个不大的车祸，把阿姨给惊动了。

　　“我没事，妈妈，你别急，就是破了个口子而已。明天就出院了，你别急，妈妈！”

　　林勤都急了一脸的汗，不算光滑的手指按了按林念壹的伤口，被医生一把抓住了手。林念壹这会儿也没喊疼，伸出细白的手，擦掉了妈妈额头上的细汗。

　　“妈，我真的没事。”她脸贴在林勤衬衫上，闻到洗衣液的味道和些微的汗味共同构成的妈妈的味道，内心觉得愧疚。

　　林念壹记忆里没什么父亲的印象，是林勤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的，妈妈大小算个国企的领导，再过个几年也要退休了。她大四那年，林勤是想让她读研毕业后走人才引进也把她招进自己单位的，林念壹本来对读研没什么特别想法，听了妈妈这个打算后，直接撒泼打滚说自己不想读书了，又跟着黄月一起投了校招，算是很顺利地进了大厂，成了一名码农。

　　林勤读书时想要女儿读好的学校，离家多远都没关系，但工作了，又总想女儿离自己近一些。对林念壹先斩后奏的做法，就很生气，这两年气都不顺。

　　哪怕林念壹一个月两万多的工资经常给她买首饰包包之类的礼物也没让林勤满意，母女俩大大小小冷战过几次。

　　今天接到女儿出车祸的电话，两个小时的车程，从T市开车过来，她手都是抖的。

　　这次林念壹虽然是没出什么事，但林勤下定了决心，要让林念壹跟她一起回T市。

　　林念壹好说歹说都没用了，给她气得，逮着黄云问，到底是谁给她妈打的电话，就要把她的职业生涯断送了！

　　后来林念壹被逼得没办法，扛不住她妈三天两头在电话那头说身体不舒服，没几年了，就想有个人在身边啦，之类孤苦无依的话。她无奈提了辞呈。

　　Alex惊讶又惋惜找她谈话，林念壹这才得知，那个通知她家人的电话是Alex让人事打的。

　　“......”

　　要怎么概括林念壹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就是虽然不尽是Alex的错，但那一刻之后，他在林念壹眼里突然就没啥魅力了。

　　谈话的结果，自然就不欢而散了。

　　此时距离她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就才过去了一个半月而已，刚过完国庆假期没多久。

　　林勤得知女儿递了辞呈后，高兴得不行，再也不一出口就说些扎女儿肺管子的话了，为了让女儿认同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她颇为激动地分享了一个八卦“我们老房子那边河对岸的那个桃花你可记得？”

　　桃花是个花名，河对岸破旧居民楼的男人们取的，女人都恨恨称呼这个人叫“烂鞋。”，桃花有个喝酒打老婆的老公，有个比林念壹大一岁的混混儿子，十几岁不学好，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刺青，读个中专，每天还抽烟喝酒打架，眼看着就要跟他酒鬼爹奔一路去了，后来不知怎么浪子回头一样，拿了老房子拆迁款奋发图强做生意去了。

　　桃花为了养家，做过一阵子的皮肉生意，后来儿子大了，知道廉耻了，她就不做了，支了个摊子卖卤味，这样勤勤恳恳的女人，却过得那么苦，丈夫打，儿子冷眼，还被她以前做过生意的顾客们的老婆嫌弃。

　　林念壹记得她，就搭了句腔说“昂”，问妈妈“她怎么了？”

　　“她儿子现在出息了，做建材又买地皮，生意做得很大哟，对她又孝顺！上个星期我去中医院拿药，又碰到她，说是都要结婚了！你看看，她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吧，人家做大生意那么忙都要结婚了。”林勤有些想尽情阴阳自己女儿，不过也不好说太多指责的话，毕竟女儿都答应要回来了，她以后想给她安排相亲也方便多了，所以林勤也就是顺嘴一提。

　　“什么差不多大，他比你女儿大了一年零三个月。”林念壹在心里腹诽，没有说出来。

　　她轻轻地笑了笑“妈，桃花阿姨儿子要结婚的消息你已经告诉我了，你忘了啊？”

　　“是吗，什么时候？”

　　在林念壹出车祸的前一晚，林勤提了一嘴结婚的事，没提生意做的很大的事。那晚挂了电话，她刚好就没有睡好。

　　林勤沉浸在女儿要回来的喜悦中，没听出她话里的情绪不对劲，叮嘱了她几句，喜滋滋地说要去买什么什么给她回来吃，就挂了电话。

　　林念壹挂了电话后跟黄云吃散伙饭，那家伙一点舍不得都没有，恬不知耻地说，“隔壁市嘛，两个小时车程，高铁半个小时不到。”

　　林念壹看她一眼，伸手抽出她不离手回着消息的手机，聊天界面赫然写着“程医生”，她扫了一眼聊天界面，给气笑了。

　　“程医生，壹壹有男朋友了，很恩爱噢，不过要是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单身呢！”

　　黄月立马扑过来一个熊抱，给她摸，胸口，唱生气歌。唱了两句，林念壹给她一把推开了，黄月就又坐回了对面给她倒了杯冷掉的大麦茶。

　　“消消气嘛，反正你跟程医生也不可能，不如让给我嘛，帅哥不留外人田！”黄月一脸的理直气壮！

　　林念壹没好气“我跟程医生怎么不可能，他年轻帅气，我风华正茂的！”

　　黄月默默看了她片刻，把林念壹也看沉默了，才开口“壹壹，你非要我说吗？你出车祸的那个地方，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晃神？”

　　林念壹带着荒谬的表情看她，嗤笑她的无稽之谈。

　　黄月看着她，又坐过来，伸手把她抱到怀里，这回林念壹没有推开她。